影戏既罢,灯烛复明,观者犹自依依执手。余虽未睹银幕精要,然已解此夜耗费廿钱亦值。
元心整妆出,见余犹立候阶前,遂蹙眉曰:\"可乘骡车归。\"
余正色止之:\"此地夤夜邪祟横行,孤身恐遭不测。\"
元心顾影自怜:\"吾今扮相粗陋若此。\"
余笑指其鬓:\"纵形秽亦为女子,此间男子殊未尝见女色。\"
元心赧然垂首,终应诺同行。
驱车未久,元心忽嘱咐,至所居巷口,当停车步行。余佯问:\"车辇难入耶?\"
对曰:\"然。\"
余不顾元心所言,径驱车往吾所居之处焉。及至黑铁双开门,元心惊问:\"此何地?\"
余坦然告曰:\"昔与徐东平共居,彼性好渔色,携女眷归,吾怒逐之,今独守空宅。\"
元心辞曰:\"吾奉命做竹林任务,苟留此恐累君清誉。\"
余抚掌正色:\"自今日起,汝必居此。\"
元心抗言:\"男女混居,恐招物议。\"
余笑指高垣:\"但潜踪暗入可也。\"
遂闭铁门,厉声曰:\"门已钥,汝岂能越垣?\"
元心虽怏怏,终随入。但见华厦巍峨,垣墙高峻,料无人窥伺。
余指衣箱曰:\"今无亵衣可换,明日携衣来,或徙居于此。\"
元心犹争:\"此非常之举,恐碍任务。\"
余捂双耳,曰:\"听无,听无。\"
余佯作不闻,引至浴室,启即热之泉,慰曰:\"今逢月事,可浴濯。\"元心嗔目,终随入沐。
更衣时,元心拒与同衾,言恐污衾枕。余笑取云锦床单铺榻,其目犹疑。
余柔声道:\"阔别多日,何生疏若斯?\"
元心长叹:\"此举终违任务诫律。\"
余忽动情,执其腕曰:\"若不堪此,当共返夏华寨。\"
元心急曰:\"任务未竟,奈何中道而废?\"
余遂止,拥之入怀,覆以锦衾。元心靠吾肩,渐入黑甜。
夜半醒时,见元心鼻息匀停,方知其已酣眠。余熄明烛,唯留残光一豆。及寅时,元心悄然起,往盥洗室更换月事布。想昨夜吾欲拥之,彼惧污衣,虽加短裤两条,月事布两层,犹恐不周。夏华寨原有厚绔,吸汗不渗,此地无此良品。
及晓,元心潜自翻垣而去。余佯卧未觉。然知此非长策,待事毕,终当归夏华寨。元心行时,犹回顾数次,恐余追踪,实则余但倚榻假寐,任其自便。
观元心此举,深得夏华寨女子行止之风。其虽易容改装,然临危不惧、进退有度之态,犹存故地遗风。余虽强留,然知其志在竹林任务,终不忍强求。惟愿此番共处,勿增彼此猜忌,则善莫大焉。
及元心之影没于巷陌之尽处,吾徐启双眸。透那积尘之窗棂而望于外,见细雨纷扬,丝丝缕缕,恰似阳春三月漫天飞舞之牛毛。其雨丝轻盈若羽,于这恶鬼潭畔略显沧桑之老街巷上空,自在飘洒。
青石板路承此雨丝润泽,泛出柔和光晕,宛如佳人浅笑之靥。两侧老墙,历经风雨侵蚀,似于这轻柔雨幕之摩挲下,更添几分岁月镌刻之痕,仿若默默诉说着往昔悠悠往事。
极目远眺,数间低矮房舍隐于雨雾氤氲之中,若隐若现,恰似一幅天然晕染之水墨画卷,于天地间徐徐铺展。雨滴轻敲街畔老树,枝叶摇曳,叶尖抖落处,水珠晶莹欲滴,似欲将这恶鬼潭独有的宁静与这雨幕里的诗意,永留于这漫漫悠悠岁月长河之中 。
吾向恶此地,以其秽浊不堪也。然今者,为有吾心爱之女子元心在斯,则此地纵有百般丑恶,吾亦坦然接纳矣 。
冀吾居此之时,可消弭元心于吾家人之嫌恶。盖二人之婚姻,实与二人之爱情迥异。婚姻者,乃牵连两家、两族之纽带,其间关联繁复,利益交织,非独关乎男女私情。而爱情者,唯存于两人之间,纯粹无瑕,心无旁骛,唯念彼此,生死相依,此乃爱情之真谛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