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溪浅面对崇靖帝盛赞,神色依旧淡然。
嘴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意,盈盈下拜后从容回道:“回陛下,不过是些障眼法罢了,陛下若真想知晓其中秘诀,民女愿私下向陛下细细道来,若此刻公开,日后被他人知晓,民女便无法再为陛下呈上这般表演了。”
崇靖帝微微颔首。
心想确实如此,知道了其中奥秘定然不会再有兴致观看了,便不再追问。
其他人虽也满心好奇,抓心挠肝。
可眼见陛下都不再追问,也只能强按下内心的疑惑,纷纷将好奇的目光藏起。
而崇靖帝脸上笑意更浓,再次开口:“今日你的表演大放异彩,朕定要重重赏赐于你,你且说说,想要什么?”
叶溪浅秀眉微蹙,认真思索起来。
她缺什么?
她什么也不缺。
而且她即将离开这个世界,赏赐其实也不需要了。
因此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陷入沉默。
裴云深见状,立刻起身,拱手为叶溪浅解围:“陛下,叶姑娘今日表演惊艳全场,且前段时间悉心为陛下和太后诊治,成效显着,这段时间,陛下与太后气色愈发红润,皆是叶姑娘的功劳,依臣之见,不妨赏赐叶姑娘为郡主。”
叶溪浅闻言,不禁一怔,难以置信地看向裴云深,眼中满是疑惑。
好家伙,一上来就玩这么大?
而他此言一出,众人也皆是一惊。
大殿内瞬间响起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一道道惊讶的目光在叶溪浅和裴云深之间来回穿梭。
从一介民女一跃成为郡主,这跨度不可谓不大,简直是一步登天。
这昭平侯可真敢想!
崇靖帝亦是微微皱眉,觉得这赏赐确实有些过头。
在他看来,无论叶溪浅是什么身份,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她都得乖乖为自己诊治,并且表演魔术,博自己欢心。
既然如此,又何必刻意抬高她的身份?
而且如今她只是个民女就如此张扬,连后宫妃嫔与他的儿女都不放在眼里。
若是封为郡主,那还得了?
她往后行事还不得更加肆意?更加目无王法?
因此崇靖帝眉头微蹙,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事不妥。”
在等级森严的宫廷,将一介民女骤然封为郡主。
无疑打破了既定的秩序,他自然不会轻易应允。
裴云深听闻,神色波澜不惊,仿若早就料到了这般回应。
他身姿依旧挺拔,不慌不忙地再次拱手提议。
“既然郡主之封有所不妥,臣又知叶姑娘本身体质孱弱,往后频繁入宫为陛下和太后调理龙体凤体,若每次都长时间跪地行礼,难免损伤身体,一旦她身体抱恙,又怎能全身心投入,为陛下与太后的安康尽心竭力呢?依臣之见,不如赐予叶姑娘免跪之礼。”
叶溪浅听闻,眼眸瞬间亮如星辰,满是惊喜与赞叹地看向裴云深。
这个赏赐好!
她可太需要了!
就要这个!
裴云深可太懂她了!
这么看来,上次她入宫伤了膝盖,他便将此事一直记在了心上。
所以这应该才是裴云深真正想要让她求得的赏赐吧。
先故意抛出郡主之位这个崇靖帝绝不可能答应的提议,再顺理成章地提出免跪之礼。
即便崇靖帝觉得免跪之礼有违规制,可与郡主之位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必定会答应。
既达到了目的,又让崇靖帝难以拒绝。
简直666啊!
果不其然,崇靖帝眸光在裴云深与叶溪浅之间打了个转。
略作思忖后缓缓开口:“也罢,就依裴爱卿所言,赐叶姑娘免跪之礼,往后无需对任何人行跪拜之礼。”
叶溪浅当即盈盈拜谢,声音清脆:“民女谢陛下隆恩!”
裴云深见状,嘴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拱手道:“陛下圣明,如此一来,叶姑娘便能心无旁骛,更好地为陛下和太后的安康效力。”
大殿中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纷纷回过神来,齐声附和:“陛下圣断!”
尽管有人心中暗暗嫉妒叶溪浅得此殊荣,可碍于崇靖帝的决定,只能将不满藏在心底。
随后,太监总管适时高声宣布:“宫宴继续!”
乐师们立刻奏响舒缓的乐曲,宫女们穿梭席间,为众人添酒布菜。
夕阳的余晖给整个宫殿披上一层金色的纱衣。
傍晚时分,端午宫宴缓缓落下帷幕。
待崇靖帝、太后在一众宫女太监的簇拥下离去,后宫妃嫔们也袅袅婷婷地鱼贯而出。
之后其他人也三三两两,有说有笑地走出大殿。
叶溪浅与裴云槿、裴云深并肩走在出宫的石板路上。
一路上,不断有人因为叶溪浅而停下脚步,询问魔术之事。
“叶姑娘,那凭空生长的桃树,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那些蝴蝶化作的龙舟竞渡图,简直栩栩如生,可有什么诀窍?”
而叶溪浅始终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耐心地一一回应。
话语间风趣幽默,引得众人不时发出阵阵惊叹与笑声。
终于,三人穿过冗长的宫门甬道,来到宫门口。
叶溪浅登上马车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瞬间放松下来。
然后她转头看向裴云深,眼中满是诚挚的感激:“多谢侯爷刚刚开口替我讨要赏赐。”
裴云深神色淡然,目光温和地看向叶溪浅,轻声说道:“这赏赐本就是你凭借精湛医术和精彩表演应得的,与我并无关系。”
“不一样的,侯爷知道这其中的差别。”
叶溪浅摇了摇头,语气笃定,“若是我自己贸然开口,陛下有八成可能会拒绝,最后或许只会赏赐些金银珠宝,但正因为是侯爷出面,陛下看在侯爷的面子上,才会痛快答应,所以我必须得谢谢侯爷。”
裴云深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不必言谢,不过是举手之劳,何况在宫宴开始之前,你为我……所以真的无需放在心上。”
“好,那我就听侯爷的,不跟侯爷客气了。”
叶溪浅俏皮地眨眨眼,脸上洋溢着轻松的笑容。
裴云深见此,不由脸上笑意扩大。
而裴云槿看着你来我往致谢的两人,忍不住笑着打断:“好了,你们这样谢来谢去的,太见外了,倒像外人似的,明明都住在同一个府里,就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
叶溪浅听着裴云槿口中“一家人”这三个指向性十足的话语,心里泛起一阵涟漪。
但是反应却不那么激烈。
只是觉得他们真的很像一家三口,心中觉得温馨又甜蜜,面上也只是有些不自然。
反观裴云深,反应特别剧烈。
听到“一家人”三个字,如同被惊雷击中。
刹那间,脸“唰”地一下就红透了,连耳尖都泛着鲜艳的红色。
他慌乱地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脚尖,根本不敢看向叶溪浅。
但心跳声都快震碎马车了。
为了掩饰内心的慌乱,他故作镇定地咳嗽一声,又欲盖弥彰对裴云槿说道:“槿儿,往后说话注意一点。”
叶溪浅和裴云槿瞧着裴云深这副模样。
心中同时忍不住腹诽:装,继续装!明明心里欢喜得不行,偏要摆出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车内气氛一时变得微妙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