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妖大祭司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了整个望海坪。那燃烧着幽绿鬼火的独眼,如同深渊的入口,死死锁定着混乱的人群。尖叫声、哭喊声再次撕裂空气,刚刚燃起的仙缘希望瞬间被死亡的阴影覆盖。
“结阵!护住凡人!”任安宰的厉喝如同定海神针。他身形化作一道撕裂阴云的璀璨剑光,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率先迎向那遮天蔽日的恐怖巨影!清冽的剑鸣压过海妖的嘶吼,磅礴的剑气如同无形的屏障,硬生生在汹涌的妖威中撑开一片空间。
其他追云宗弟子也反应迅速,各色法宝光芒亮起,或结成防御光罩护住人群密集处,或紧随任安宰之后,一道道凌厉的攻击轰向那舞动的巨大触手。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在海天之间不断炸响!灵力与妖力疯狂碰撞、湮灭,掀起狂暴的气流和滔天巨浪!望海坪剧烈摇晃,碎石飞溅。
高台之上,玄微真人依旧端坐,但周身气息已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目光如电,锁定了海妖大祭司的核心。他并未立刻出手,似乎在等待最佳的时机,又像是在评估着什么。
混乱中,兰乔曦瘦小的身影被汹涌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后踉跄。她死死盯着空中那惊心动魄的仙魔之战,尤其是任安宰那道在墨绿妖雾中纵横睥睨、剑气凌霄的青色身影。前世冥王的深沉孤绝,与此刻仙门天骄的锐意锋芒,在她脑海中重叠、碰撞。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充满恶意的视线穿透混乱,落在了她身上。
是鹤珍珍!
她站在被保护起来的区域边缘,脸色苍白,显然也被这恐怖的景象吓得不轻。但当她的目光扫过被挤到外围、孤立无援的兰乔曦时,那惊恐瞬间被扭曲的嫉恨取代。尤其是在看到任安宰浴血奋战的身影,想到他刚才竟为这个灾星开口!凭什么?!凭什么这贱人总能吸引任师兄的注意?连这种灭顶之灾她都能活下来?!
一个恶毒的念头在鹤珍珍心中疯狂滋生。她不动声色地靠近一位正在维持秩序、脸上带着惊惶和几分不耐烦的外门管事。那管事姓王,正是之前鹤珍珍刻意讨好才得以提前挂名的人。
“王管事…”鹤珍珍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和楚楚可怜,“您看那个灾星…就是她!刚才测灵柱都差点炸了,肯定是不祥之人!现在海妖大祭司都来了,会不会就是她引来的晦气?留她在我们中间,会不会害了大家啊?”她悄悄指了指被挤到边缘的兰乔曦。
王管事本就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袭击弄得心烦意乱,对兰乔曦这个引发测灵柱异象、又引得任师兄开口的“麻烦”也早有微词。此刻被鹤珍珍一挑唆,再看着那混乱中单薄的身影,一股烦躁和迁怒涌上心头。
“哼!扫把星!”王管事低声骂了一句,随即对旁边两个负责维持外围秩序的外门弟子喝道:“张五,李七!去!把那个穿破麻衣的小丫头片子给我弄走!扔到药园那边去!别让她在这碍事,冲撞了仙师们斗法!”
“是!王管事!”两个外门弟子巴不得离这危险的前沿远点,闻言立刻如蒙大赦,粗暴地拨开人群,冲到兰乔曦身边,不由分说地架起她两条细瘦的胳膊。
“干什么?放开我!”兰乔曦挣扎,眼神冰冷。她力气太小,根本无法反抗两个成年修士。
“闭嘴!灾星!王管事有令,送你去药园‘清净清净’!省得你在这招灾引祸!”张五恶声恶气地说道,手上力道加重,掐得兰乔曦胳膊生疼。
“快走!别磨蹭!”李七也推搡着她。
两人几乎是拖拽着兰乔曦,在混乱和鄙夷的目光中,迅速离开了风暴中心的望海坪,朝着黑礁城内相对偏僻、靠近追云宗临时驻地后方的方向走去。
身后的轰鸣、嘶吼、剑啸声渐渐远去,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和硝烟味也被一种浓烈的、混杂着泥土和草木清香的药味取代。一片被简单篱笆围起来、灵气明显比外界浓郁几分的园圃出现在眼前。园圃里种植着各种兰乔曦从未见过的奇异花草,有的叶片如翡翠,有的花朵似火焰,有的藤蔓上还结着散发着微光的奇异果实。这就是追云宗在黑礁城的临时药园。
“进去!”张五一把将兰乔曦推搡进药园篱笆门内,力道之大让她踉跄几步,差点摔倒在地上。
“听着!小灾星!”李七叉着腰,居高临下地呵斥,“王管事开恩,给你个容身之所!以后你就待在这里,负责浇水、除草、抓虫子!敢偷懒,敢碰坏一株灵草,仔细你的皮!也别想着跑,外面海妖还在,跑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还有!”张五补充道,脸上带着恶意的笑,“每天的口粮,自己去伙房那边领最下等的杂粮饼!伙房在那边!”他随意指了个方向,“别指望有仙师们的份例!你这晦气东西,只配吃这个!”
说完,两人像是甩掉了什么脏东西,骂骂咧咧地转身离开,还顺手把简陋的篱笆门从外面用藤蔓缠上了几道,虽不牢固,却是一种明确的禁锢信号。
药园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风吹过灵草叶片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如同闷雷般的战斗轰鸣。
兰乔曦撑着冰冷潮湿的地面,慢慢站了起来。粗麻布衣在刚才的拖拽中被撕破了几处,露出底下更显瘦削的肌肤,上面还留着几道明显的指痕淤青。她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仿佛刚才的屈辱只是拂去尘埃。
灾星?杂役?最下等的口粮?
她环顾着这片不大的药园。灵气虽比外界浓郁,但也有限。园中灵草品阶显然不高,大多是些炼制基础丹药的材料。但这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却是难得的喘息之地和安全区。至少,暂时远离了鹤珍珍那淬毒的目光和王管事等人的直接刁难。
活着,就有机会。
她没有立刻去查看那些灵草,而是走到药园角落一个低矮破旧的窝棚前。这窝棚显然是以前看守药园的杂役留下的,简陋得四面漏风,里面只有一堆干草和一个破瓦罐。
兰乔曦走了进去,蜷缩在干草堆上。身体的疲惫、饥饿和寒冷如同潮水般袭来。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忽略这些,将意识沉入心口那枚沉寂的红色宝石。宝石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但当她集中精神去感受时,似乎能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近乎于无的暖意,如同风中残烛。
这丝暖意,让她在绝望的冰冷中,抓住了一点微弱的锚点。她开始尝试回忆前世在深宫、在北地、在现代接触过的各种呼吸法门、吐纳之术,试图引导那丝微弱的暖意流转周身。不求修炼,只求驱散寒意,恢复一点体力。
时间在药草的清香和远处的轰鸣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轻微、几不可闻的窸窣声从药园深处传来。
兰乔曦瞬间警觉地睁开眼。不是人!脚步太轻了!
她屏住呼吸,透过窝棚的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在朦胧的月光(乌云缝隙中透下些许)下,一道小小的、灵巧的白影,正蹑手蹑脚地在几垄长势喜人的“凝露草”间穿梭。那雪白的毛发在昏暗的光线下格外显眼,蓬松的尾巴尖上,跳跃着一点微弱却纯净的冰蓝色火苗。
是它!那只在祭坛边帮她解围的小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