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为了追上那群盗贼晏雪行没顾得上车上二人,马鞭抽得马背“啪啪”直响,马车在大路上风驰电掣,直颠得都快要散架了。自然车上二人也被颠得翻来覆去。
沈赫好一点,毕竟身强体壮,在河边之时又运功调息过,郑玉麟可就惨了,差点没把小命给交待了!
突然飞奔的马车轱辘撞上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块,马车立刻被抛了起来,郑玉麟惨白着脸结结实实地撞在了马车的梁木之上,撞得他是鼻青脸肿,差点就晕死过去!
然而沈赫伸手去扶,却被他艰难地用手打掉,回头看向沈赫时依然是怒目切齿。
哦豁,小屁孩还挺不领情!
不过沈赫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伸手拉开车帘就喊:“道长,你要追那盗贼先把这小子给杀了吧!他就要被前辈折磨死了…”
晏雪行回头见那少年脸色发白,咬牙蜷缩着身体,竟是在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晏雪行见罢,心中虽然着急但也不得不放下速度。
不紧不慢走了二十来里路才远远的看见路的尽头有一处村落,一片杏花林间隐隐透出几处白瓦青墙,虽看似破落,却古朴幽静。
只是那村落此时到处升起浓浓的白烟,空气中传来草木烧灼的气味。晏雪行心中暗道不好!也管不得郑玉麟了,用力鞭打马背,整个马车便哐哐啷啷地飞奔进村而去。
待走近了才发现整个村子都被人用一把火烧着了,周围一片狼藉,烧焦的树木还在噼啪作响,散发着炙人的余热,房屋也已是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马儿已经不愿再上前一步,晏雪行只得跳下车去,想要往村子里寻那些盗贼,可回头看看二人,又似乎有些顾虑。
沈赫见他这样,很干脆的跟着跳下了马车,挑了挑眉没好气地说:“本使跟着前辈总行了吧?这小子就不用去了,别到时见到盗贼反成了累赘。”
晏雪行觉得可行,点了点头,回头吩咐了几声郑玉麟,便和沈赫往村里走去。
只闻到周围到处都是刺鼻的浓烟,呛得人几乎呼吸不过来。两人只得捂住口鼻艰难地往前,然而除了只见到偶尔躺在地上的一两具尸体和斑斑血迹,就连一个匪徒的人影也没看到。
正在疑惑时,一间屋子的墙角传来了细微的动静,掀开堆放在那里的柴草一看,是一个头发花白凌乱的老妇正蜷缩在柴草堆中瑟瑟发抖,只见她双手抱着头,嘴里用惊恐颤抖的声音哭着求饶: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晏雪行见状弯腰伸手转过老妇的脸,看着她安慰道:“大娘别怕,我们不是坏人…”
那声音如山涧溪流温润动听,老妇不禁抬头去看来人。只见他不算黑亮的发用一根白玉簪子别住,剑眉下一双星目眸光闪动,有种让人心安的感觉。
这是上天派来的菩萨吧?老妇不禁心里这样想连忙跪着磕下头去:“仙人菩萨,求您快救救村里的人吧!快救救他们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
:“刚刚东边来了一帮贼人,看样子应该是倭寇,来了到处放火杀人,大家都害怕极了,就都往山上跑,老身老了腿脚不方便就没跑成…”
显然真把晏雪行当成了菩萨,老妇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止住了身体的颤抖。
晏雪行看了看周围,除了到处被烧着的烟火,微风中还传来血腥的味道和断断续续孩子的哭声。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晏雪行问。
老妇颤颤巍巍的手指着村落深处的方向:“好像是往那边去了…”
还没等老妇说完晏雪行就急着往老妇指的方向跑去,沈赫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叫道:“哎,前辈,你等一下我啊!”
晏雪行回头看了一眼沈赫,知道他内力被封,即使用尽全力也没办法追上自己,略微迟疑便伸手解开了他身上所有的穴道。顿时内力游走在四肢百骸,沈赫感觉浑身都力气充沛极了!
救人要紧!
两人相视一眼也不多说话,使出轻功以最快的速度向前追去。越往村子深处,尸体就越多,眼光扫过火光烧着之处,到处都是断垣残壁,路边还有一两个孩子守在大人的尸体旁嚎啕大哭。
连一个山村老妇都能看得出来是倭寇,自己怎么就救了那人的?如果燕向海被官兵抓了,这村里的人是不是就不用受这无妄之灾了?想到这,晏雪行心头仿佛被人用鞭无情地抽打,难受得只想立刻宰了那几个匪徒!
燕向海几人正扬起手中的长刀乱砍,眼见一个个手无寸铁的村民在他们面前倒下,血溅得到处都是。血色使那几人更加疯狂,个个凶神恶煞的脸上布满村民们飞溅过来的鲜血,看起来既凶狠又恐怖!
突然长剑从空中划过,直接没入一个正在挥刀砍杀的匪徒的胸口!正在酣杀的匪徒抬头一看,见是晏雪行和沈赫,不禁大惊失色,急忙四处奔逃。
二人正要上前鏖战,也不知道是哪个匪徒迅速丢出一个霹雳火珠,只听得“啪”的一声响动,顿时白烟弥漫,眼睛就已看不清周围的任何东西了…
晏雪行此时只想杀了那燕向海,丢下沈赫便着急的追了出去。
追了一会儿,好不容易才走出火珠烟雾,却发现几个匪徒翻身上马正要逃走,晏雪行使出几招杀招,只见从身边穿梭而过的高马顿时被剑齐齐斩断了脚蹄,血肉横飞间几声重物落地的声响,马上的匪徒便都跌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起身逃走便被晏雪行通通一招毙命!然而还是有一匹马逃了出去,是燕向海!
晏雪行也不知道是恼恨燕向海屠戮村民还是悔恨自己救了这罪恶滔天的恶人,此时只想将他千刀万剐!
晏雪行提起内力,猛地将剑飞向燕向海骑着的马,只见那剑直接把那马从股间切出,一条腿便硬生生地与身体分离,顿时那马肠脏伴着血水倾泻而出!又是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燕向海便被甩飞在一旁的断垣处,只见他捂住之前包扎过的伤口,面色苍白如纸,嘴角不住地抽起,头上不断地在冒着冷汗!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柄正嘀嗒着血水的长剑便抵在跟前!
长剑的主人面无表情,侧眸冷冷的看着自己,燕向海只觉全身冰冷,低下头去,准备接受即将到来的死亡。
:“为什么要假扮倭寇到处杀人劫物?”晏雪行说着,长剑好像就要刺破燕向海的喉咙…
燕向海面如死灰:“要杀便杀,哪他娘这么多废话?”
燕向海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晏雪行心中恼恨,又觉得不能便宜他让他这么痛快死了,便用剑刺向他原本肩上的伤口。顿时血水涌出,晏雪行用剑尖宛了一下,只见那燕向海面如死灰的脸又白了几分,紧咬着牙,身体都疼得弯了下去。
:“他娘的!要杀给个痛快的!磨磨唧唧的是要干甚呢!?”燕向海疼得忍不不住低声咒骂。
:“既然知道怜惜家乡的妻儿老母,为什么又要干这伤天害理的事?难道就不怕死了下地狱吗?”
:“哼…下地狱?过得了这辈子再说吧!不抢怎么养家活口?靠家里的三分水一分地吗?要杀便杀吧!洒家只恨没能再杀几个人陪葬!哈哈哈哈…”
说完燕向海快意的笑了,只是过于激烈,扯动了肩处的伤口,竟一边笑一边咳了起来…
见他并无半点悔改之心,晏雪行心中恼恨到了极点!嘴唇一抿,伸手便掐住了燕向海的脖颈!哪知那燕向海不但不反抗,反而伸手用力的抱住了晏雪行,死死不肯放手!
晏雪行心知不好,随即便闻到一股浓重的火.药味,低头燕向海身上看去,一条闪着火花的引子已被点燃!
这厮竟在身上绑了火.药!
来不及躲闪,晏雪行一掌拍向燕向海,然而却在燕向海炸成肉酱时,自己也被炸.药震飞出去…
***
等晏雪行醒来时,是在一个农家小院里。守在他旁边的,是一个看起来面慈心善的婶子,见晏雪行睁眼,婶子眼里闪过一道亮光,欣喜地叫道:
“恩公,您醒了?!”
听到叫声外面便闪进一个人影,定眼望去,是沈赫。
见到晏雪行睁眼醒来,沈赫看起来竟是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本使还以为你要死了呢!昏迷一天了…”
虽然一路以来晏雪行并不太喜欢沈赫,但劫后重生有个人这样叨叨絮絮总是好的。这样想,嘴角便不易察觉地微微上扬…
此时那农家婶子从外面端进来一碗米粥,正想要递给晏雪行,沈赫却破天荒做了一回好心:“我来吧!”
把晏雪行扶起,沈赫接过婶子手中的粥,用调羹拌了拌,舀起一口放到嘴边吹了起来。待吹凉了放到晏雪行嘴边,却不见他动嘴,抬头望去,那人却低着头,耳尖微红,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微微有羞涩的神色…
此时只觉得有什么在他们之间荡漾开来,却又不知道是什么。
气氛竟变得有些…尴尬?
沈赫轻咳两声,故作轻松道:“前辈吃啊,本使这辈子还没这样伺候过人呢!”为掩饰尴尬,沈赫学着卫衙里粗声粗气的人说话。
晏雪行张了张嘴巴,便把递在嘴边的粥吞了下去,转而看了一眼继续舀粥的沈赫轻声问道:“你怎么不走?”
沈赫闻言,愣愣地停下手中的动作…
是啊!自己不是一直想要逃离晏雪行吗?这可恨的家伙掳着自己到处跑还不告诉自己是为了什么…还有,他还扔了他的刀!换作以前不趁着他昏迷要了他的命就算不错了!所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心里那个答案呼之欲出,沈赫却不愿承认,捧着手里的碗默不作声。
突然沈赫像是想起什么事来:“喔!对了,郑玉麟那小子跑了!”
如沈赫说的那样,等他和晏雪行去追那些匪徒时,郑玉麟挣扎着起来解开缰绳,调转马头踉踉跄跄逃走了。
晏雪行眼睛暗了暗,皱眉道:“为什么要逃,他现在能去哪里呢?”
:“前辈管他去哪里呢!反正他有胆子偷走我们的车,估计也是谋划了的。”
沈赫正想说既然那郑玉麟不想和我们一起,就由他去,管他死活呢!转而想到晏雪行救他于水火,大约也是不想郑玉麟有什么意外的,只得撇了撇嘴轻声劝道:“他跟着我们也别扭,想杀本使杀不了,又天天颠沛流离的迟早得疯。”
晏雪行闻言叹了口气说:“希望上天护佑他好好活着吧!”
沈赫才不管郑玉麟呢!舀起一口粥细心的吹凉,调羹放到晏雪行嘴边时,他竟不知是尴尬还是羞涩,面上染起一层绯色,一直连接到耳尖,沈赫当即就呆滞住了,这男人…怎么这么好看?
:“把粥给我吧!贫道自己吃…”晏雪行尴尬地说道。
:“你…你自己能行吗?”
晏雪行觉得好笑:“贫道被那火.药震伤,手又没废!”
沈赫只得把粥递给晏雪行,身上瞬间轻松起来。给一个大男人喂粥确实有点尴尬,他连都督陆绎他们都没伺候过呢……
然而当晏雪行真把粥接过去了,手上变得空空的,不知怎么的,沈赫心里好像也有什么空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