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撑住!”凌言的声音嘶哑得厉害,指尖在他穴位上飞速点按,“血阵核心在……”
他的话没说完,苏烬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意识在虚实之间沉浮。
幻境的碎片还在眼前闪烁,梨花与血河交织成一片迷离,他看着凌言染血的脸,忽然想起上一世跪在雪地里的自己,想起那句从未说出口的话。
“师父……”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我……喜欢你……”
凌言的动作猛地僵住。血河在两人周围疯狂翻涌,祭坛顶部的符文阵发出不堪重负的碎裂声。
他看着苏烬涣散的瞳孔,看着他唇边溢出的血沫,忽然笑了,那笑容里有痛惜,有后怕,还有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释然。
“我知道。”他俯身,用额头抵住苏烬的额角,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我也喜欢你。”
“轰——”
祭坛核心的元婴核骤然爆发出绿光。血河掀起数十丈高的巨浪,将两人掀飞出去。
苏烬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看见凌言紧紧抱着他,用后背挡住坍塌的石梁,而不远处的霍念正挣脱血色锁链,朝他们奋力跑来。
“师父!苏烬!”霍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扑过来时,正看见凌言咳出一大口血,染在苏烬的衣襟上。
“山洞要塌了!”凌言将苏烬推给霍念,自己却晃了晃,显然在攀爬藤蔓时耗尽了力气,又为破阵动用了神魂本源,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头顶的钟乳石如雨点般坠落,血河彻底干涸,露出底下龟裂的祭坛石。
霍念咬紧牙关,将凌言背在背上,又去搀扶意识混沌的苏烬:“撑住!”
三人跌跌撞撞地冲向洞口。
凌言的意识已有些模糊,却仍用最后一丝力气指点方向:“往左……避开那道裂痕……”
他的手掌还紧紧攥着苏烬的手,指缝里的血与苏烬腕间的血混在一起,在崩塌的火光中映出刺目的红。
苏烬的意识在剧烈的轰鸣中被震得四分五裂,直到一块坠落的钟乳石擦着他肩头砸进血河,飞溅的滚烫血珠烫得他一个激灵,才猛地从混沌中惊醒。
眼前是崩塌的祭坛石柱如雨坠落,暗红色的血河在地表龟裂处疯狂倒灌,而霍念背上的凌言——
那袭惯常一尘不染的白色锦袍,此刻已被从内而外浸透的鲜血染成深褐,血水顺着袍角滴在坍塌的石砾上,晕开刺目的痕迹。
“师……师父!”苏烬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扑过去时,霍念正被一块倾斜的石梁逼得连连后退,背上的凌言随着动作无力地晃了晃,唇角又溢出一口鲜血。
“狗东西你别发愣了!”霍念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用龙城剑劈开一道坠落的碎石,剑尖指向前方——
原本祭坛底部的血池不知何时已冲破地面,与倒灌的海水在坍塌的洞口处绞成一片猩红漩涡。
粘稠的血浆裹着断裂的符文锁链,在漩涡中心形成一个急速旋转的黑色空洞,隐隐传来撕裂魂魄的尖啸。
“这…这是什么?!”霍念的剑尖都在发抖。
“是祭坛血池涌出来了!”凌言的声音从霍念背上飘来,虚弱得如同游丝,“快走…别靠近……”
苏烬却猛地拽住霍念的手臂。他望着那漩涡中心翻涌的血色与海水,脑中突然闪过怪物临终前神识里的碎片——
这座祭坛本就建在水渊秘境的地脉之上,血河深处或许连通着秘境的古老水道。
他没有时间细想,拽着霍念就往旋涡边缘冲:“跟我走!”
“苏梓宸你疯了?!”霍念被他拽得一个趔趄,看着那能将巨石绞成粉末的旋涡,腿肚子都在打颤,“这旋涡能把我们搅成肉泥!”
“信我!”苏烬的声音在崩塌的轰鸣中异常坚定。
上一世研究血祭阵时见过的古籍残页,记载着某些邪阵会以地脉为引,形成空间裂隙。
此刻祭坛核心已毁,血池与海水的对冲极可能撕裂了秘境的空间壁垒。
话音未落,他已拽着霍念纵身跃进旋涡边缘。
刹那间,一股沛然莫御的力量将三人猛地向下拉扯,粘稠的血水混着冰冷的海水疯狂灌入鼻腔,苏烬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这股力量反复揉捏。
他死死搂住凌言的腰,另一只手抓住霍念的手腕,三人在漩涡中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卷着撞向嶙峋的岩壁,又被吸入漆黑的漩涡中心。
“咳…咳咳!”霍念背着凌言的手突然脱力,凌言的身体向下沉去,苏烬心脏骤紧,不顾一切地松开霍念,双臂如铁钳般将凌言横抱入怀。
冰冷的海水与温热的血液在他怀中交织,凌言的身体轻得像一片羽毛,唯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证明着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天旋地转的拉扯感骤然消失,三人如同被抛出的破布,猛地从一片幽蓝的水幕中跌落。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苏烬呛咳着抱紧凌言,奋力向上挣扎。
当他的头露出水面时,咸腥的血味已被清冽的寒气取代,眼前是熟悉的水渊秘境寒潭——
潭水幽蓝如镜,四周是覆着薄冰的岩壁,月光透过潭边的古树枝桠洒落,在水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啊!出……出来了!”霍念也在不远处挣扎着爬向岸边,他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看到苏烬怀里的凌言,连扑过来。
三人跌跌撞撞地爬上岸,湿冷的寒气让霍念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瘫在结冰的草地上大口喘息,看着潭水中央缓缓沉下的血色漩涡残影,心有余悸:“好…好险……刚才那到底是什么地方……”
苏烬顾不上回答,指尖颤抖着探向凌言的颈动脉——
脉搏微弱,气息也时断时续。
他猛地将凌言横抱起来,凌言的头无力地靠在他肩窝,染血的发丝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往日锐利的凤眸紧紧闭着,毫无生气。
“霍念,”苏烬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转身望向秘境出口的方向,眼中是不容置疑的急切,“御剑,回镇虚门。师父他……伤得太重了。”
寒风吹过,卷起他湿透的衣摆,露出腰间星霜剑的剑柄——
剑身仍残留着祭坛血河的暗红,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
而他怀中的凌言,此刻正安静地躺着,唯有唇角未干的血迹,昭示着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逃亡,并非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