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杭州商业司衙门休息了整整一日,张书缘才缓过了疲惫劲儿来。
当然,这一日内他也不光是在休息,也会同毕际壮去视察了一番位于城中的三间惠民坊。
经过一番的视察,虽说没发现什么人才,但他却发现这毕际壮,自己真还选对了。为人处世相当圆滑,聘用的主事一律是擅长商道的学子,除此之外他还发现,这毕际壮竟然还有着唯才是举的特点。
就比如这位于城北的坊市主事。
这位主事名叫冯阳,年旬二八,出自杭州府新城县。而此人虽是未取得功名,也无多少家财在身,但是此人却有一颗强大的恒心,一直在专研科考并十分热衷于商道。
除此之外,这冯阳还有着走南闯北的经历,对于杭州府的三教九流有着很深的见解。
而他自被选中担任了城北的坊市主事之后,就一直在利用自己的人脉为坊市开拓生意。
据坊内雇佣的小厮透露,这位主事可是出了名的繁忙,平日里不是在忙着下乡考察,就是在拉着一些村长采购当地物资,可以说此人是有着很强的自主心。
“是吗,看来你家老板可是会做买卖啊。”
城北的坊市中,张书缘乔装成一旅客模样打扮,身旁仅带着四名锦衣卫。而他之所以独自前来,自然是想暗查一番自己人的业绩。
“嗨,客官说笑了,我们这坊市乃是朝廷的买卖,我家大人可万万不敢说是主人。对了客官,我坊内于前日进购了一批上好的生丝您要不要看看?也整合您能少坐片刻等候我家大人。”
张书缘此时的打扮并不奢华,匆匆看去只会是让人感觉稍有些钱财而已,但这小厮竟不以貌取人,反而是客气主动的介绍起了店内的新鲜货物。
“好,那我便就看看。”
和煦一笑,张书缘的心里就有了数,看来这也不枉费自己给这些人开出高工资了。
跟着小厮看了看新到的商品,并亲手拿起了一些货物使用了一番。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的来到了申时,见时辰也不早了,张书缘就打算找借口走了,可就在这时七架马车就从街口驶了过来。
听到声音,店内的一众小厮齐刷刷的就奔了出去。见人都跑了出去,张书缘也好奇的紧,于是也就跟了出去。
来到店外,定睛望去,只见头车的车夫是一身着灰色麻布的汉子,头上绑着丝带,手臂和裤管全部都被丝带绑起,而店内的小厮则是殷勤的上去搀扶。
“大人,有客官等您。”
“是吗,那这些货物就交给你等了。”
这汉子呵呵的笑着,拍了拍小厮中库管就跟着那说话的小厮走向了店铺门口。
“大人,正是这位客官等您。”
“哦,在下冯阳见过客官,不知客官是有何事?”
这冯阳还并未见过张书缘,所以在他的眼里,此时站在眼前的年轻人,应当是一购物商人或富家子弟。
“您就是这惠民坊老板?”
张书缘是有些好奇的打量着此人,在他的印象里,此时的官绅阶层大多数是不会去亲赴一线的,就算要去,那也只会在有上司的命令才会。
而这冯阳身为惠民坊主事,虽是品阶不高,但那也是有九品的官身,掌握的权势虽说是比不上县官,但这也是跟平头百姓有了区别,而且,担任了此职之后,那代表的可就是手握了万贯财产。
没错,按照户部的组织架构成立的商业司,张书缘是把各地方的惠民坊主事给放到了户部的照磨所的地位上,官位品阶自然是九品。
至于商业司的清吏司,张书缘是打算等回京以后再同四位员外郎和明志一同搭建了。
我们再说回来。
听到张书缘称自己为老板,这冯阳是一脸的惶恐。
“不敢不敢,冯某仅是一主事,可万不敢僭越。不知客官到我坊中是看好了何物?当然,我坊市也承接一些货物运送产品销售。”
冯阳说的没错,自从惠民坊挂牌成为国营机构之后,这坊市的货物押送就有了兵马护送,而这兵马自然是出自几位国公的手笔。
“是吗,您这身为一大主事竟如此亲为,真是让张某佩服啊。”
听着冯阳的言语,张书缘是越来越满意毕际壮了。
“客官言过,冯某这么做也只是本分而已,来客官里边请。”
随着冯阳入店之后,他二人就围绕着商品谈了起来。
可聊了一个时辰,张书缘也没订购什么,只是买了百尺绸缎,打算等回京时带回去给干娘做几件衣裳。
离开了城北的商业司后,时辰就临近夜晚了。
本想着在城中的繁华街道逛逛,可逛了还没一会儿这杭州城内的商户就全部闭了灯,就宛如是到了夜半子时一般。
由于这城内的商户的陆续歇业,没过三刻,耳边就传入了各种叫骂声。
看到这一幕,张书缘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意识就拦住了一位在撤摊的小老板。
“这位大哥,这是出什么事儿了?”
“哼,能出什么事儿,还是不是上面那些人闹的吗。也不知那姓张的要干嘛,前不久说是要查走私,搞的我们这些做小买卖的都不安生…,嗨,我跟你说这些干嘛……”
这小老板是瓮声瓮气的嘟囔着,弯下腰就收拾地摊上的东西。
听到这番话,张书缘的手顿时就捏了起来。
“有人要搞事?”
看到这一幕,张书缘就察觉出了一股别样的味道。
“田二跟我去布政司!”
松开紧握的拳头,带着四名锦衣卫奔向了布政司。
本以为,这都戌时了布政司里应该是没什么人了。但张书缘却没想到,刚一进去就见到了许多参政在来回奔走,有手握文书送进库房的,也有眉头紧皱拿着文书去找吴伯舆的。
总之,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后世的股市中心呢。
看到这一幕,张书缘就是一怔,紧接着就回过了神来,带着护卫就直奔布政司的办公正堂了。
“吴大人城中是发生了何事?!”
虽然大概率知道城中的事情是吴伯舆等人的手笔,但他眼下没有任何证据指明是他们的动作,于是便只能如此发问。
“哎呦,张阁您可来,这都是一天内送到布政司的文书,你看看。”
见张书缘找上了门,吴伯舆心底就是一笑,但面上却装的是十分头疼。
“这…这怎么会!”
随意的拿起桌案上的几张文书,仅是看了一眼,张书缘就被吓了一跳。
按这桌子上的文书来看,今日的杭州城有多达七十多间店铺关闭,更有许多小商贩外逃!
看到如此信息,张书缘就麻了,这可是足以能影响到一域之安稳的大事,这动静要是扩散了出去,只怕整个浙江府都要乱了!
“这是因为什么?城中是出了什么事儿?”
张书缘明白,这些商户绝不会是无缘无故的关闭,定然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嗨,还不是城中的悦来酒楼的事儿,这家店铺成立已久,在城中有很高的人气。可…可这酒楼在前些天被你商业司暗查,那主人被你司的人给吓死了,留下了信件被人散播了出去。说…说我商业司曹营人命,擅抓商户,这不就引起了骚乱。”
吴伯舆是故作头疼的开头,言语间仿佛是位为民请愿的好官。
“本阁知道了,还请吴大人放心,我商业司一定给贵司一个交代。接下来还请吴大人速速维稳才是。对了,这封文书吴大人不介意本阁一用吧。”
“张阁自不必说,下官定会维稳,至于文书张阁就拿去用吧。”
“好,那就劳烦吴大人了。”
看了眼吴伯舆,张书缘一挥袖子就走了出去。
“看来你们是坐不住了……”
回身望了眼灯火通明的布政司衙门,张书缘就带着人直奔向了商业司省地衙门。
“田二去请毕侍郎,另外派人去召集城中主事来。”
“是!”
锦衣卫旋即领命风风火火的就冲了出去。
“悦来酒楼……,看来眼下只能暂停核查商户了……”
捏着拳头,张书缘一拳便砸在了桌案上。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一众商业司主事便齐聚到了衙门内,而除了这些主事之外,毕际壮、解学龙、周道登三位员外郎也都到了场。
原来在半个时辰前,解学龙与周道登完成了部署任务后,也回到了杭州城连衣服也没有换,就风尘仆仆的跑了过来。
见人都到了,张书缘就一摔手上的文书,这清脆的动静吓的一众主事是噤若寒蝉。
“部堂发生何事了?”
见情况不对,解学龙与周道登就对视了一眼,眼神中透露着一丝迷茫,而身为商业司地位仅次于张书缘的毕际壮则是眉头紧皱的开了口。
“哼,何事?看看你们办的好事!”
听到这句话,毕际壮三人就相视了一眼,紧接着就拿起了那封文书看了起来。
时辰一点点的流逝,整个主厅内是无一人敢说话。
“这…这怎么会这样!”
看完了文书,毕际壮是一脸的瞠目结舌,完全不敢相信会有人被自己给吓死,还是成立已久的名店老板。
“毕侍郎,你就是这么做事的?!启禀部堂,卑职要告毕侍郎!”
见事情出了问题,身为东林的打手,解学龙旋即就施展起了传统艺能,势要把毕际壮给搞下去不可。
“部堂,卑职一直是按律行事,绝无逾越之举。这…这悦来酒楼,卑职是派人去暗查过,但并没有发现问题,更没有对其下达处罚或警告……”
“没有?没有人是怎么死的?谁会吃了失心疯自缢?!毕侍郎,以我看你是为了博取功名而不择手段吧?!”
毕际壮的话还未说完,解学龙就顶了上去。
“够了!吵吵闹闹成何体统?!毕侍郎,本阁问你负责暗查悦来酒楼的是哪位主事?”
说实在的,张书缘心底里还是十分信任毕际壮的,他也不相信他会在这个时候背着自己乱来。
因为,他毕际壮背靠次辅老爹,仕途对他而言,无疑是有着优然捷径,说什么也犯不上投机取巧乱来。
“是…顾志行主事……”
“来啊,将他绑缚起来,没有本阁的命令不得释放!”
见指出负责人员,张书缘二话不说就将人给控制了,但言语间却是没下达任何处罚。
“阁部!”
见张书缘阻拦了,解学龙竟出奇的蹦出了这个称呼,俨然就是一副没把自己当成商业司的人。
“够了,毕侍郎暂停手中的事情吧,交给周侍郎来做。”
“是…是……”
没办法,发生了如此事件,眼下也只能是如此安排了。
“周侍郎,接下来的核查商户的事情,就交给你来负责了,本阁不希望再发生这种事情!”
“是,卑职遵命!”
“解侍郎。”
“卑职在。”
“本阁命你严查我司之人,看看是谁在横行无忌,再着重去查一下悦来酒楼,看看那悦来老板是真死还是假死!”
“是,卑职遵命!”
虽然不知道周道登是不是东林党人,但解学龙却是个实打实的东林分子,而这里又是浙党的地盘,用东林党人来搞事还是要比周道登好的。
这至于为什么不用解学龙去核查浙江商户,主要是眼下不适合再用霹雳手段了,万一要是做的过火,只怕整个浙江府就要乱了。
所以眼下能做的只能是维稳,用周道登这个圆滑的人来去核查商户颁发经营许可,至于毕际壮目前就只能是停职反省了。
吩咐好这件事后,整个商业司衙门就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