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陵地宫核心阵盘的嗡鸣如同远古巨龙的心跳,每一次搏动都牵引着磅礴的能量潮汐,在冰冷厚重的山岩间回荡。幽蓝、赤红、翠绿、土黄、锐金五色符文光流在星陨铁铸就的巨大阵盘上奔腾流转,最终被中央那截万年梧桐木心散发出的温润青金光芒完美调和,形成一片稳定而浩瀚的能量海洋。
楚明凰立于悬浮的暗金平台边缘,玄黑常服在能量场中微微拂动。她指尖萦绕的冰蓝能量丝线并未收回,而是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无声地探入阵盘核心的能量洪流之中,细细感知着每一道符文回路的稳定性,每一次能量的微妙律动。她的侧脸在幽暗光芒的映照下,线条冷硬如刀削,唯有紧抿的薄唇泄露着一丝深藏的疲惫。肩胛处的旧伤在这极致精密的能量场中,如同被无形的冰针持续穿刺,带来绵密而顽固的隐痛。
沈昭站在下方阵坛边缘,玄青色的劲装勾勒出她略显清瘦却异常挺拔的身影。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浩瀚的阵盘上,而是透过那流转的能量光海,专注地落在平台边缘那个孤绝的身影上。楚明凰眉宇间那抹强行压下的痛楚,如同细小的冰刺,悄然扎进沈昭的心底,带来一阵细微却清晰的抽痛。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却异常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地宫深处这宏大能量场带来的、近乎凝固的寂静。
青鸾的身影如同融入暗影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阵坛边缘,单膝跪地。冰冷的甲胄在幽蓝光芒下掠过一丝寒芒,她的脸上依旧万年冰封,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言喻的凝重。
她没有出声,只是将一份封着火漆、烙印着天牢最高等级密纹的玄铁密匣,双手高举过头顶。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
楚明凰牵引能量丝线的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一滞。她没有回头,深不见底的凤眸依旧锁定在阵盘核心流淌的符文上,仿佛那冰冷的密匣只是拂过脚边的一粒尘埃。
沈昭的心跳却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天牢…最高密级…这个时间点…她几乎瞬间就联想到了那个被锁在深渊最底层的名字——萧云瑾!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尘埃落定般的预感与一丝冰冷寒意的情绪,悄然攥紧了她的心脏。
楚明凰终于缓缓收回了探入能量洪流中的冰蓝丝线。那缕精纯的能量如同归巢的灵蛇,无声地没入她的指尖。她这才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玄黑的袍角在冰冷的空气中划出一道冷硬的弧线。
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落在了青鸾高举的密匣之上。没有询问,没有急切。只是伸出那只骨节分明、带着薄茧却异常优美的手。
“咔哒。”
一声轻响,密匣上复杂的机构被轻易解开。
楚明凰用两根手指,如同拈起一片无关紧要的枯叶,夹出了里面那卷薄薄的、浸透着天牢深处特有阴寒与血腥气息的密报。
她垂眸,展开。
密报上的字迹是影卫特有的、冰冷而简练的暗语,每一个字都如同浸透了绝望的冰渣:
【甲字狱三层七号。】
【目标:萧云瑾。】
【状态:获悉核心情报(楚沈同盟\/弑天计划)。】
【反应:初始狂笑(言天道不公,命运弄人);继而暴怒嘶吼(咒骂妖妃惑主,女帝昏聩);最终陷入极致癫狂(反复咆哮‘不可能!’‘棋子!都是棋子!’)。】
【终局:趁守卫轮换间隙,以残存之力,全力撞向玄铁牢柱。】
【结果:颅骨尽碎,血浆飞溅,当场气绝。】
【现场勘验:无外力介入,确系自戕。】
【备注:死状…甚为凄惨。】
楚明凰的目光在密报上极其缓慢地扫过。那冰冷而残酷的文字,如同描绘一件与她毫不相干的、肮脏器物的最终归宿。
没有愤怒。
没有快意。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那张绝艳却苍白的面容上,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漠然。仿佛密报上那个带着滔天恨意和疯狂死去的人,不是曾经风光霁月的镇北王世子,不是原着中与她纠缠半生、最终被她亲手终结的宿敌,而仅仅是一个…早已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无足轻重的符号。
她看完,极其随意地将密报重新卷起,仿佛那只是一张用废的草纸。
然后,她抬眼,目光掠过依旧单膝跪地的青鸾,落在地宫角落一张临时摆放、用于处理紧急事务的小几上。那里放着她刚才推演阵法间隙、批阅到一半的奏折,以及一方打开的朱砂印泥。
楚明凰迈步走了过去。
玄黑的靴底踏在冰冷的玄石地面上,发出清晰而单调的回响,在寂静的地宫中显得格外刺耳。
她在小几后坐下。动作带着一种帝王特有的、刻入骨髓的优雅与疏离。她甚至没有再看那份密报一眼,只是随手将其丢在堆积的奏折旁。
然后,她伸出那只方才还牵引着足以撕裂天地的冰蓝能量、此刻却沾着些许朱砂的手。
她拿起案头那支价值连城的紫玉狼毫笔,笔尖探入殷红如血的印泥之中。
饱蘸。
提笔。
在那份关于萧云瑾死讯的密报末端,那片代表帝王批示的空白处。
落下。
一个单字。
【阅】。
朱砂浓稠,笔锋凌厉,力透纸背!
那一点猩红,如同在密报上盖下了一个冰冷无情的死亡印章,又像是对那场疯狂而绝望的自毁,最终也是最简洁的注脚。
做完这一切,楚明凰随手将朱笔搁回笔架,发出轻微的“嗒”声。她拿起案头一方素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指尖沾染的、那抹刺目的鲜红。动作优雅而专注,仿佛在拂去一点微不足道的尘埃。
她的目光重新抬起,越过跪地的青鸾,落回那缓缓运转、散发着浩瀚能量的巨大阵盘之上。深不见底的凤眸中,只有一片对力量的绝对专注和对既定目标的执着,再也映不进一丝一毫关于那个名字的痕迹。
“便宜他了。”
四个字,从她紧抿的薄唇间吐出,声音平淡无波,如同在谈论天气。语气里听不出是遗憾未能亲手了结,还是不屑于这种懦弱的自我了断,亦或仅仅是对一条肮脏生命终结的、最漠然的陈述。
青鸾的头垂得更低:“是。” 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她双手接过那份批了“阅”字的密报,如同收起一件寻常的公务文书,无声地退回了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地宫深处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剩下阵盘运转的低沉嗡鸣。
楚明凰的目光重新聚焦在阵盘核心流淌的符文上,指尖再次萦绕起冰蓝的能量丝线,仿佛刚才那场来自深渊的死亡报告,不过是投入深潭的一粒微尘,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
沈昭站在原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青鸾出现时那瞬间的预感,此刻已化为了冰冷的现实。萧云瑾…死了。以一种极其惨烈、极其疯狂、也极其…可悲的方式。
那个贯穿了原着故事线、野心勃勃、将她视为棋子、最终又被楚明凰亲手打入深渊的原着男主…彻底退场了。
心中…竟真的毫无波澜。
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意。没有物伤其类的悲悯。甚至没有一丝尘埃落定的轻松。
只有一片空茫的平静。
如同看着一片枯叶在深秋的风中打着旋,最终落入泥泞,化为尘土。那是它必然的归宿,与己无关。
萧云瑾于她,早已不再是具体的人。他只是“原着剧情”这个巨大而冰冷符号的一部分,是天道操控下的一枚棋子,是曾经悬在她头顶的、名为“命运”的利刃的具象化。如今,利刃锈蚀崩断,棋子化为齑粉,那个符号也随之彻底黯淡、消散。
仅此而已。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阵盘边缘那个玄黑的身影。看着她在幽蓝光芒下专注而冷硬的侧脸,看着她肩背挺直却掩不住那一丝疲惫的弧度…沈昭的心口,那点因萧云瑾死讯而泛起的、冰封般的空茫,瞬间被另一种更沉重、更灼热的情绪取代。
是心疼。是守护。是并肩同行的坚定。
她与楚明凰的路,从来就不在萧云瑾身上,更不在那本早已被撕碎的“原着”里。
她们的路,在前方。在那浩瀚阵盘所指的、九霄之上!
沈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正准备转身去处理另一批刚送到的空冥石验收清单。
就在她脚步微动的刹那——
【滋…滋滋…】
一阵极其微弱、却充满了怨毒、诅咒和…一丝…诡异兴奋的电流杂音,如同潜伏在阴影里的毒蛇,猝不及防地、狠狠地扎进了沈昭毫无防备的意识深处!
那感觉来得突兀而阴冷!
并非之前那种狂暴的警告或抹杀威胁!
更像是一种…带着恶毒快意的…窃笑?!
沈昭的身体猛地一僵!如同被无形的冰锥瞬间贯穿!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直窜天灵盖!
怎么回事?!
萧云瑾死了…系统为什么会…兴奋?!
她下意识地捂住太阳穴,惊骇的目光猛地看向阵盘中央的楚明凰!
楚明凰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她牵引能量的指尖骤然一顿!
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如同被激怒的凶兽,瞬间爆发出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寒芒,猛地穿透空间,死死地“盯”向沈昭意识深处那团刚刚发出诡异波动的阴冷能量!
地宫深处,阵盘的嗡鸣依旧低沉。
但一股比玄石更冰冷、比深渊更危险的杀意风暴,已在无声中…轰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