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水翻涌着猩红的泡沫,每一朵浪花里都裹着破碎的记忆残片。沈砚的红绳缠住我的手腕,冰凉的触感却让心脏剧烈跳动。他的身体几乎透明,发丝被黑水浸泡得发白,嘴角却挂着释然的笑:“若璃的怨气已经消散,但阴司契约未破......”
话音未落,孟婆的木勺重重砸在石台上,浓稠的汤液泼溅在我们身上,竟灼烧出焦黑的痕迹。奈何桥剧烈震颤,阴差们举着锁链从雾中现身,为首的判官甩动生死簿,厉声道:“沈砚,你妄图篡改轮回,该当魂飞魄散!”
我握紧红绳向前冲去,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生死簿无风自动,泛黄的纸页上,我的名字旁赫然写着“阳寿未尽”,而沈砚的名字下,墨迹正在急速消散。“等等!”我抓住判官的衣袖,“前世是我自愿赴死,今生的纠缠也是我心甘情愿,要罚就罚我!”
判官冷笑一声,指尖点在我眉心。剧痛中,更多记忆碎片疯狂涌入脑海——原来百年前,我在临死前也曾向阴司许愿,愿用生生世世的纠缠换沈砚平安。而阴司所谓的“契约”,不过是将我们困在爱恨轮回里,用执念滋养忘川的怨灵。
“既然如此,便让你们尝尽苦果。”判官挥笔将我们的名字同时划去,“生生世世,你们将以残缺魂魄相遇,每相爱一次,就承受一次魂裂之痛!”话音落下,忘川河水倒卷而上,将我们卷入漆黑旋涡。
再睁眼时,我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腕缠着输液管,仿佛做了一场漫长的噩梦。直到护士推着新来的病人经过,那熟悉的眉眼让我呼吸停滞。沈砚躺在担架上,左手腕系着褪色的红绳,与我目光相撞的瞬间,他苍白的脸上泛起笑意,却咳出一口黑血——那是魂魄受损的征兆。
窗外暴雨倾盆,医院走廊的应急灯忽明忽暗。沈砚费力地伸手抓住我的衣角,输液管与红绳在病床上交织缠绕:“这次......换你带我回家。”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长鸣,他的指尖逐渐变得透明,而我的灵魂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
深夜的病房里,两缕微光从我们心口飘出,缠绕成崭新的红绳,缓缓没入窗外的雨幕。或许正如孟婆摇头时的低语:“情之一字,本就是这阴阳两界,最无解的诅咒与救赎。”而我与沈砚的故事,不过是忘川河畔,千万段执念中,永远无法被孟婆汤洗净的,一抹血色月光。
那缕红绳消散在雨幕的瞬间,我的胸口突然烙下朱砂般的印记,形状恰似半枚铜钱。沈砚的身体彻底透明前,指尖轻轻点在印记上,沙哑道:“去城西城隍庙...”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化作万千流光,融入窗外的惊雷之中。
出院后,我循着线索找到那座破旧的城隍庙。庙门斑驳的对联上,“善恶有报”四个字被血红色覆盖,供桌上摆着半块残破的铜镜——镜面映出的不是我的模样,而是沈砚被锁链贯穿魂魄的惨状。铜镜下方压着泛黄的信笺,字迹与前世婚书上如出一辙:“若见此镜,速寻阴阳锁匠。”
辗转打听下,我在城中村深处找到那家挂着“叶氏锁铺”的小店。推开门,铜铃发出诡异的颤音,满墙的铜锁都在轻微晃动。柜台后,白发苍苍的老者抬眼望向我,浑浊的瞳孔突然收缩:“终于等到沈家小子的姻缘人了。”
老者取出一个檀木盒,里面躺着两把锈迹斑斑的锁——阴锁刻着嫁衣花纹,阳锁雕着书生折扇。当我触碰锁身时,前世今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原来百年前,沈砚曾找过这位锁匠,打造出这对阴阳锁,试图锁住我们的魂魄,却被阴司破坏。
“要救那小子,需集齐你们三世的魂魄碎片。”老者颤巍巍地打开暗格,取出一卷泛黄的生死簿残页,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我们每一世相遇又分离的惨状。最新一页写着:“第七世,魂裂之刑将至,唯有以血为引,重铸阴阳锁。”
当晚,我在锁匠的帮助下,用朱砂在城隍庙的供桌上画出古老阵法。当月光透过破陋的屋顶洒在阵眼时,半空中浮现出沈砚破碎的魂魄。他的身影忽明忽暗,锁链的虚影仍在啃噬着他的灵体。
“别过来...”他虚弱地想要闪躲,却被我一把抱住。心口的朱砂印记与他的魂魄产生共鸣,剧痛从灵魂深处蔓延开来。我咬破舌尖,将心头血滴在阴阳锁上,锈迹开始剥落,锁身渐渐绽放出光芒。
突然,城隍庙的门被狂风撞开,无数黑影涌了进来。为首的判官挥舞着生死簿,狞笑道:“你们以为能打破阴司的规矩?”他手中的判官笔化作利刃,直刺向沈砚的魂魄。
千钧一发之际,阴阳锁发出耀眼的光芒,将那些黑影尽数击退。沈砚的魂魄在光芒中逐渐凝聚,他伸手环抱住我,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这次,我再也不会放手。”
然而,生死簿上的墨迹突然疯狂扩散,将我们的名字再次笼罩。判官的笑声在虚空中回荡:“你们以为重铸阴阳锁就能逃脱?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城隍庙的墙壁上,开始浮现出无数张痛苦扭曲的脸,那是我们前六世未能善终的残影,正用怨毒的目光注视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