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记忆囚笼中的真相博弈
身体的感觉突然消失了。
不是疼痛消失，是所有感觉都消失了。刚才还能摸到的冰冷管道壁，闻到的灰尘味，听到的自己粗重的喘息，全都没了。就像有人突然按下了静音键，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默片，但更糟——连画面都是空白的。
纯白。
无边无际的纯白。
我像悬浮在牛奶里，脚下踩着的东西看起来像地面，可踩上去又软绵绵的，能映出我模糊的影子。等等，不只是一个影子。我低下头，看见地面上层层叠叠映着上百张脸，每张脸都和我一模一样，表情各异，有的哭，有的笑，有的面无表情。
\"操。\"我骂了一声，却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个字像是直接在脑子里炸开，震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
周围开始有东西浮现出来。不是凭空出现，更像是从水里慢慢浮上来。是培养舱。一个，两个，一百个...密密麻麻地悬浮在这片纯白空间里，每个舱里都飘着一个人。
不，不是人。
是我。
每个培养舱里都躺着一个林霄。穿着不同的衣服，有着不同的表情，有的年轻，有的看起来比我现在还老。他们都闭着眼睛，像沉睡的尸体，只有胸口微微起伏，证明还有生命迹象。蓝色的营养液在舱内缓缓流动，把他们的脸映照得发青。
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他们额头上都有那个银色的印记，和我胸口现在这个一模一样。
\"很漂亮，对吧？\"
一个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不，不是在耳朵里听到的，是直接出现在脑子里的，跟我自己的想法没什么区别。我猛地转过身，心脏在不存在的胸腔里狂跳。
离我最近的那个培养舱，舱门正在无声地滑开。
哗啦——
蓝色的营养液流出来，却没落到地上，而是在空中形成一道弯曲的水弧，慢慢消散了。一个人影从舱里走出来，赤着脚，身上还滴着营养液，水珠落在地面上，激起一圈圈涟漪般的光纹。
他和我长得一模一样。
不，有一点不一样。他的脖颈右侧，有一行细细的荧光数字，像纹身一样发着绿光——734。
\"734号...\"我下意识地念出这个数字，想起了之前在记忆碎片里看到的那个标签。
他笑了。那种笑容，一半是疯狂，一半是悲伤，跟苏沐瑶最后那个笑容像得让人心里发毛。
\"终于来了，'正版'。\"他往前走了一步，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不足两米。我能闻到他身上跟我一样的消毒水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或者，我该叫你...容器？\"
\"你是谁？\"我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害怕，是愤怒，\"这到底是什么地方？苏沐瑶呢？\"
我握紧拳头，想召唤士兵，可脑子里空空如也，那个熟悉的暴兵系统界面连影子都没有。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我，他，还有周围上百个沉睡的\"我\"。
\"我是谁？\"734号歪了歪头，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我是你啊。又或者说，你是我？谁知道呢。\"他摊开双手，周围的培养舱突然同时亮了起来，蓝光刺得人眼睛生疼。\"这里？这里是你的记忆狱，也是我的坟墓。\"
\"少他妈跟我打哑谜！\"我冲上去想抓住他，手却直接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就像是穿过一团雾气。
我愣在原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透明的，能看到对面的培养舱。
\"在记忆具象化空间里，我们都是意识体。\"734号的声音带着嘲弄，\"别白费力气了。你以为你能打过自己？\"
他挥了挥手，身后的空间突然扭曲起来，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揉皱的纸。那些纯白的墙壁变成了巨大的屏幕，上面开始播放画面。
是林家祖宅。
但不是我熟悉的那个。画面里的祖宅破败不堪，像是被遗弃了很久，院子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圆形平台，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和培养舱底部的图案一模一样。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站在平台边，手里拿着仪器，在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人转过身，我看清了他的脸——是现任林家族长，林正德。那个平时对我和蔼可亲，暗地里却不知道跟多少人一起嘲笑我资质平庸的老头。
\"第十七代实验体准备就绪。\"林正德的声音冰冷，完全没有平时的慈祥，\"激活剂量按照标准的30%注入，记住，我们需要一个'纯净容器'，不能让他过早觉醒。\"
另一个白大褂点点头，按下了仪器上的按钮。平台中央的纹路亮了起来，射出一道蓝色的光柱，直冲天际。
画面切换。
这次是林家祠堂。我小时候被罚跪的地方。祠堂的地板突然裂开，露出下面的金属通道。几个克隆体被押着走进去，他们的脸上满是绝望。其中一个克隆体转过头，我看到了他的眼睛——那是我永远忘不了的眼神，在边陲小镇被追杀时，那个挡在我身前替我挡了一剑的克隆体，就是这个眼神。
\"历代林家'天才'，都是这么来的。\"734号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身边，\"你以为的血脉觉醒，不过是基因激活剂的效果。你修炼时遇到的瓶颈，不是因为你资质差，是那帮老东西故意调低了你的激活剂量。\"
画面又变了。是我小时候的场景。我发烧躺在床上，林正德坐在床边，手里拿着一个注射器，里面是蓝色的液体。我妈站在门口，偷偷擦掉眼泪。
\"为什么...\"我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们需要你。\"734号的声音带着一种诡异的温柔，\"需要你这个'正版容器'，来承载最终的融合体。所有的克隆体，包括我，都是你的'零件'，你的'备份'。\"
周围的培养舱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里面的克隆体们开始敲打舱壁，发出无声的嘶吼。他们的表情痛苦而疯狂，额头上的银色印记亮得刺眼。
\"我是谁...\"\\
\"放我出去...\"\\
\"我才是真的...\"
无数个声音直接在我脑子里炸开，像有无数根针在扎我的太阳穴。我抱着头蹲在地上，那些画面，那些声音，那些记忆碎片，全都涌了进来。
童年时父母躲闪的眼神，修炼时总也无法突破的瓶颈，镇子上那些莫名消失的孩子，每次生病时林正德必来送药...所有的一切都串起来了。
原来我生活的世界，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我以为的亲情，友情，家族荣耀，全都是假的。
\"假的...全都是假的...\"我喃喃自语，突然忍不住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肚子抽筋，可就是停不下来。
734号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的疯狂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悲伤取代。
\"现在你明白了？\"他突然提高了音量，声音里充满了愤怒，\"我们都是实验品！都是他们用来培养'完美容器'的工具！凭什么你是'正版'，我们就要做你的零件？！\"
他的身体突然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绿色的数据流，像一条巨蟒一样朝我扑来。我来不及反应，意识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扯着，拖进了更深层的记忆漩涡。
画面再次亮起。
纯白的实验室。苏沐瑶被绑在椅子上，手腕和脚踝都被金属环锁住，嘴上贴着胶带。她面前站着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手里拿着一个平板电脑。
\"要么帮我们完成'收割计划'，要么看着734号取代林霄。\"面具男的声音经过处理，听起来像机械摩擦。
苏沐瑶使劲摇头，眼泪从眼角滑落，浸湿了鬓角的头发。
面具男撕掉了她嘴上的胶带。
\"如果我配合...\"苏沐瑶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能放他走吗？送他去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永远不要打扰他。\"
面具男发出低沉的笑声：\"那要看你的表现了，苏博士。毕竟，'容器'只能有一个。\"
画面切换。苏沐瑶坐在控制台前，手指颤抖地敲击键盘。屏幕上显示着\"追踪信号植入中\"。她的眼泪滴在键盘上，晕开一小片水花。
\"不...不会的...\"我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沐瑶不会背叛我...\"
\"不会？\"734号的声音在我耳边狞笑，数据流组成的手抓住了我的肩膀，把我的脸往屏幕上按，\"那这是什么？她亲手给你植入的追踪器！她早就知道真相，早就背叛了你！她选择了我！选择了让我取代你！\"
\"我不信！\"我嘶吼着挣扎，意识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继续播放。
苏沐瑶植入完追踪器，趁面具男不注意，快速在键盘上按了几个键。屏幕右下角弹出一个很小的窗口，显示着\"通风管道逃生路线已开启\"。她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说着什么。
我放大那个画面，死死盯着她的嘴唇。
一遍又一遍。
\"活下去...林霄...我爱你...\"
轰——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意识深处炸开了。愤怒，悲伤，绝望，还有那一点点不肯熄灭的希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我猛地挣脱了数据流的束缚，胸口突然亮起一道白光。
是士兵徽章的轮廓。
无数微小的光点从徽章里飞出来，像萤火虫一样围绕着我。那些光点里，我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铁牛憨厚的笑容，小刀冷峻的侧脸，狙击深邃的眼神...所有我召唤过，并肩作战过，最后牺牲的士兵，他们的样子都在这些光点里。
\"将军！坚守本心！\"\\
\"我们的记忆与您同在！\"\\
\"这不是您的终点！\"
他们的声音汇聚在一起，直接响彻我的意识。光点组成的画面在我眼前展开。
画面里，是历代实验体。有的在战斗，有的在研究，有的在临死前，把什么东西注入一个银色的装置里——那装置的形状，像极了暴兵系统的初始界面。
\"原来...\"我伸出手，触碰那些光点，眼泪再次涌了出来，\"原来你们都是他们...历代的'我'...\"
每个实验体在被销毁前，都把自己的战斗经验和记忆注入了士兵模板。暴兵系统里的每个士兵，都是历代实验体不屈意志的化身。
\"我们不是零件...我们是战友...\"我喃喃自语，身上的光点越来越亮，汇聚成了一套银色的铠甲，手里握着一把由记忆凝结而成的长枪。
734号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嫉妒和不甘：\"就算这样又怎么样？我们都是实验品！活着就是为了给你当垫脚石！\"
他化作一条巨大的数据流毒蛇，张开血盆大口朝我扑来。
\"那不一样！\"我握紧长枪，迎着他冲了上去，\"我的记忆是真的！我和兄弟们并肩作战是真的！我对沐瑶的感情是真的！就算我是容器，这些经历也是谁都无法替代的！\"
枪尖刺中数据流的瞬间，周围的场景开始快速切换。边陲小镇的酒馆，第一次召唤士兵的激动；战场的厮杀，铁牛替我挡下致命一击的决绝；实验室的短暂温存，苏沐瑶靠在我怀里的颤抖...
无数记忆碎片像烟花一样爆开，然后又快速重组。
\"啊啊啊啊——！\"734号发出不甘的嘶吼，身体开始一点点消散，\"你以为你赢了吗？记住...001...他在看...着...你...\"
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前，表情突然从疯狂变成了解脱，嘴角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像苏沐瑶，也像之前那个冲我笑的克隆体。
视网膜上突然弹出系统界面，绿色的文字变成了银色：
【检测到主体意识胜利】\\
【实验体融合进度突破30%】\\
【解锁新功能：军团记忆库】\\
【功能说明：可调用历代实验体战斗经验（当前权限3%）】
最后一个画面闪过。是苏沐瑶对着一个终端说话，脸上带着泪痕，却笑得温柔：\"林霄，找到001，他知道离开的路...照顾好自己...\"
剧烈的头痛袭来，纯白空间开始崩塌。
身体的感觉突然恢复了。
冰冷的管道壁，刺鼻的灰尘味，还有身后传来的滴滴声。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在通风管道里。左臂的伤口疼得钻心，蓝色的血液顺着指尖滴落在地。视网膜上的系统提示还在闪烁：
【强化程序剩余时间：12秒】
滴滴声越来越急促。
我这才想起那个滚进来的爆弹！
\"操！\"我用尽全力往前爬，伤口在粗糙的管道壁上摩擦，疼得我眼前发黑。身后的滴滴声突然停止了。
就是现在！
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像条泥鳅一样从通风口钻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从身后传来，气浪把我掀飞出去，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我吐出一口蓝色的血液，视线开始模糊。
强撑着抬起头，我看到了一个庞大的空间。
数不清的培养舱整齐排列着，一直延伸到视线的尽头。每个舱里都漂浮着一个人影，额头上闪烁着银色的印记。
这里是...培养舱仓库？
就在这时，眼角余光瞥到了最前面那个培养舱。编号是红色的，和其他的都不一样——001。
舱里漂浮着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看不清脸。就在我注视着他的时候，那人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
视网膜上，军团记忆库的界面自动弹开，显示着密密麻麻的战斗技巧和知识。其中一条格外醒目：
【禁忌技巧：意识共享（可强行读取目标记忆，风险：主体意识污染）】
我握紧拳头，擦掉嘴角的血迹。左臂的伤口在银色印记的微光下慢慢愈合。
苏沐瑶，等着我。无论这背后还有多少秘密，无论那个001是谁，我一定会找到真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