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物店后间的木板床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林墨稍微挪动了下身体，右胸的贯穿伤立刻传来一阵刺痛。他咬着牙，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别乱动。\"陈老端着一碗黑糊糊的汤药走进来，药气浓烈得让林墨皱了皱鼻子，\"沈小子给的丹药治标不治本，这碗下去才能拔除你体内残余的怨气。\"
林墨勉强撑起身子，接过碗。汤药呈现出诡异的墨绿色，表面还漂浮着一些不明颗粒。他闭气一口灌下，顿时从喉咙烧到胃里，像吞了一口熔岩。
\"咳咳...这什么...东西...\"他呛得眼泪直流。
\"五十年的朱砂根配雷击枣木灰，外加几味你不必知道的药材。\"陈老收起空碗，嘴角挂着促狭的笑，\"老玄亲自配的方子，一般人可没这待遇。\"
林墨擦了擦嘴，感觉一股暖流从胃部扩散到四肢百骸，体内的阴寒怨气似乎真的被冲淡了些。他看向坐在窗边整理法器的沈青玄：\"谢谢你的丹药，还有...救命之恩。\"
沈青玄头也不抬，专心擦拭他那把断了一截的桃木剑：\"不必。换作是谁我都会救。\"顿了顿，又补充道，\"虽然你确实不自量力。\"
这话像根刺扎进林墨心里。他知道自己莽撞，但当时那种情况...
\"哥哥是为了救那个孕妇...\"小雨从养魂玉中飘出，虚弱但坚定地为林墨辩护。她的灵体比昨天凝实了些，但手腕上的锁链印记却更加明显了，泛着淡淡的灰光。
沈青玄终于抬起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小雨：\"你知道自己是什么吗？\"
小雨瑟缩了一下，躲到林墨身后：\"我...我是小雨...\"
\"青玄。\"陈老警告地瞪了他一眼，\"别吓唬小孩子。\"
沈青玄轻哼一声，继续擦拭法器：\"她迟早要面对现实。幽冥教不会放弃追捕第七灵童。\"
\"什么第七灵童？\"林墨忍不住问道，\"青云观里你们说的魂契又是什么？\"
房间突然安静下来。陈老和沈青玄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由陈老开口：\"魂契是一种古老的灵体认主仪式。简单说，就是那小鬼自愿与你建立共生关系，她借你的阳气显形，你借她的灵体感知阴物。\"
他指了指林墨胸口的养魂玉：\"正常情况下，活人佩戴养魂玉会折损阳气。但你戴了这么久反而精神更好，就是因为魂契在反哺你。\"
林墨低头看向玉佩，想起这段时间确实精力充沛，连阴阳眼的使用时间都延长了：\"我不知道小雨什么时候...\"
\"本能行为。\"沈青玄插话，\"灵童在危险中会自发寻找宿主。她选择你，可能是因为你天生纯阳体质，又恰好有阴阳眼。\"
小雨怯生生地探出头：\"我不记得了...但哥哥很好，我喜欢哥哥...\"
沈青玄的表情微妙地软化了一瞬，又恢复冷硬：\"无论如何，魂契已成。现在你们俩的命运绑在一起了。幽冥教要抓她，就必定会对付你。\"
林墨伸手让小雨落在掌心：\"我不在乎。反正已经跟幽冥教对上了。\"他看向沈青玄，\"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爱婴坊'那边怎么样了？那些被标记的孕妇...\"
\"已经处理了。\"沈青玄放下桃木剑，\"今早我以特殊事件处理局的名义查封了那家店，清除了所有怨气标记。店员被深度催眠，不记得任何异常。\"
\"特殊事件处理局？\"
\"官方与道门的合作机构，专门处理这类事件。\"沈青玄简短解释，\"当然，对外宣称是'不合格装修材料致幻气体泄漏'。\"
林墨想起那些被种下标记的孕妇：\"她们真的安全了吗？只要血衣婆婆还在...\"
\"暂时安全。\"沈青玄拿出一叠符纸，\"我在她们每人家里放了护身符，能抵挡一段时间。但要彻底解决问题，必须超度李阿秀。\"
陈老走到墙角的柜子前，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布包：\"所以接下来，我们得去找她的尸骨。\"他解开布包，露出里面的蓝布片和小肚兜，\"有了执念物指引，应该不难。\"
林墨想下床帮忙，却被一阵眩晕击中，差点栽倒。沈青玄眼疾手快扶住他：\"别逞强。怨气入体非同小可，至少静养三天。\"
\"三天太久了。\"林墨咬牙道，\"血衣婆婆每晚都在害人...\"
\"急也没用。\"陈老卷起布包，\"你现在这状态，遇到幽冥教的探子就是送死。更别说那个产难鬼了。\"
小雨飘到林墨面前，小手轻抚他的额头：\"哥哥要好好养伤...我帮你看着...\"
她的触碰带来一丝清凉，缓解了伤口的灼热感。林墨惊讶地发现，小雨的灵体似乎有了更实质的触感，不像以前那样虚幻。
沈青玄也注意到了这点：\"魂契在加深。看来她对你的依赖越来越强了。\"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林墨有些担忧。
\"福祸相依。\"陈老点燃烟斗，吐出几个烟圈，\"好处是她的能力会逐渐增强，能更好地帮你；坏处是...\"他看了一眼沈青玄，\"幽冥教对她的感应也会更强。\"
沈青玄从背包里取出几样东西放在床边：一叠符纸、一个小铜铃、三枚铜钱剑：\"基础防身用品。养伤期间抽空学学怎么用。\"
林墨拿起铜铃轻轻一晃，清脆的铃声让他耳膜一震，而在阴阳眼的视角下，铃声中竟荡起一圈淡金色的波纹！
\"清心铃，专破鬼打墙。\"沈青玄简短解释，\"铜钱剑用你的血开光，危急时刻掷出可挡一击。\"
陈老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些法器：\"青云观压箱底的宝贝啊，沈小子挺大方。\"
沈青玄没接茬，转而问道：\"《怨憎簿》呢？\"
林墨指了指床头柜抽屉。沈青玄取出古籍，小心地翻开。书页上的暗红文字比之前清晰了些，尤其是记录血衣婆婆信息的那几行。
\"果然...\"沈青玄的手指轻抚文字，\"它吸收了部分李阿秀的怨气，所以内容显现更多了。\"
小雨突然捂住手腕，小脸皱成一团：\"疼...\"
林墨立刻注意到她手腕上的锁链印记正在发红发热：\"怎么了？\"
\"《怨憎簿》...\"小雨缩进林墨怀里，\"它让我好难受...\"
沈青玄迅速合上书，锁链印记的灼热感立刻减轻。他若有所思地看着小雨：\"你对这本书有反应...有意思。\"
陈老走过来，粗粝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小雨的印记：\"幽冥锁魂印。看来他们当初在你身上下了不少功夫啊，小丫头。\"
小雨茫然地眨着眼：\"我不记得了...\"
\"迟早会想起来的。\"陈老收起烟斗，\"好了，让病人休息吧。沈小子，跟我去准备些东西。\"
两人离开后，房间安静下来。林墨小心地将《怨憎簿》放回抽屉，轻抚小雨的头发：\"还疼吗？\"
\"好多了。\"小雨靠在他肩膀上，\"哥哥，我真的是什么灵童吗？为什么我一点记忆都没有...\"
林墨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无论你是什么，你永远是我的小雨。\"
这句话似乎触动了什么。小雨的灵体突然微微发光，一段陌生的记忆碎片如闪电般划过林墨的脑海——
黑暗的密室...七个玉瓶排列成北斗七星...戴着青铜面具的黑袍人吟诵咒语...其中一个玉瓶突然破裂...小小的光团逃向通风口...
\"啊！\"林墨按住太阳穴，突如其来的画面让他头痛欲裂。
\"哥哥？\"小雨惊慌地看着他，\"怎么了？\"
\"刚才...我好像看到了你的记忆...\"林墨喘息着描述所见，\"你在一个密室里逃出来...\"
小雨困惑地摇头：\"我不记得...但听起来好可怕...\"
林墨突然想到什么，强撑着下床，从书架上取下一本城市地图册。他快速翻到郊区页，手指在水库附近的区域画圈：\"清河村旧址在这里...而青云观在东南方向...\"
他回忆记忆碎片中密室的样子：青砖墙壁，拱形天花板，像是某种古老建筑的地下室。如果小雨是从那里逃出来的，那么...
\"幽冥教在本地可能有个据点，就在青云观和清河村之间的某个地方。\"林墨喃喃自语，\"小雨，你能感应到什么吗？\"
小雨闭上眼睛，片刻后摇摇头：\"太模糊了...只记得很黑很冷...\"
林墨没有强求。他回到床上，开始翻阅沈青玄留下的符纸。最上面一张写着\"金光咒\"三个字，下面是密密麻麻的咒文和手印图解。
\"看来养伤期间有事做了。\"他苦笑着对小雨说。
窗外，夕阳将天空染成血色。林墨不自觉地摸了摸胸前的伤口，想起血衣婆婆那可怖的模样。一个含冤而死的接生婆，为何会变成如此凶残的怨灵？幽冥教又为何对她如此重视？
更重要的是，小雨与这一切有什么关联？
抽屉里的《怨憎簿》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疑问。林墨没有去拿它，但能感觉到书中的某种力量正在苏醒...
三天。他只有三天时间恢复，然后就要面对更危险的挑战。林墨深吸一口气，拿起金光咒符纸，开始默记咒文。
无论前方有什么，他都必须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