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刺入鼻腔。林墨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医院惨白的天花板。右肩传来钻心的疼痛，他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整条右臂都被固定住了。
\"醒了？\"沈青玄的声音从右侧传来。
林墨艰难地转头。沈青玄换了身便装，眼下挂着浓重的黑眼圈，手里捏着个空药瓶。病房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女主播用机械的语调念着：
\"...昨日慈心院旧址发生局部塌陷，经排查无人员伤亡。专家初步判定为地下溶洞自然塌方...\"
画面切换到现场，几个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废墟上勘测。就在镜头切换的瞬间，林墨捕捉到一个被剪掉的画面——两名医护人员抬着个黑色裹尸袋。
\"他们掩盖了真相。\"林墨声音嘶哑。
沈青玄关掉电视：\"特调局高层有幽冥教的人。我们带出来的伤员全部'突发急病'转走了。\"他倒了杯水递给林墨，\"喝下去，能缓解幽冥侵蚀。\"
水有一股铁锈味，喝下去后肩部的灼痛确实减轻了些。林墨看向自己的左臂——《怨憎簿》的纹路已经隐去，但皮肤下隐约可见青色的血管纹路，像是某种根系在蔓延。
\"我昏迷了多久？\"
\"三天。\"沈青玄在床边坐下，\"幽冥教暂时消停了，但城里又出现新的怪事。\"他压低声音，\"七处红光消失的地方，各发现了一具干尸，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气。\"
林墨想起往生殿那个黑色漩涡中的巨爪，胃部一阵绞痛。他下意识摸向胸口——《怨憎簿》不在那里。
\"书在床头柜。\"沈青玄看出他的担忧，\"苏媚儿找来狐族的'凝魂丹'，暂时稳定了丫头的灵体。\"
林墨侧身拉开抽屉。两册《怨憎簿》安静地躺在里面，封面锁链印记微微发亮，似乎在回应他的注视。当他的手指触碰到书脊时，皮肤下的青色纹路突然亮起幽光！
\"这是...\"
\"书气侵体。\"沈青玄的表情变得复杂，\"《怨憎簿》在改造你的经脉，向'判官'体质转化。\"他犹豫了一下，\"理论上...这是不可逆的。\"
林墨抬起左臂细看。那些青色纹路确实像极了《怨憎簿》内页的排版纹路，只是更加立体，仿佛皮下埋着另一本书。
\"有什么副作用？\"
\"目前看来增强了你的灵力感知，但...\"沈青玄突然掐诀，指尖泛起金光，\"让我再检查一次。\"
他装作调整输液管，实则将泛着金光的手指按在林墨手腕内侧。金光如细流般渗入皮肤，沿着经脉游走。林墨感到一阵刺痛，像是无数小针在血管里穿行。
几秒钟后，沈青玄猛地抽回手，瞳孔骤缩：\"比昨天又扩散了...已经侵染丹田...你还能撑多久？\"
\"什么意思？\"
\"书气正在替代你的真元。\"沈青玄的声音压得极低，\"等到心脏被完全侵染，你就会...\"
话没说完，病房门被推开。护士推着药车进来，沈青玄立刻恢复常态，帮忙调整枕头。
\"308床换药。\"护士看了眼记录单，\"伤口感染控制住了，但还需要观察。\"
换药过程痛得林墨冷汗直冒。肩上的伤口呈现出诡异的放射状纹路，像是被什么生物抓过，边缘已经变成青灰色。护士似乎见怪不怪，熟练地涂上药膏包扎起来。
\"医生晚查房。\"她说完就推车离开了。
沈青玄确认门关好后，继续刚才的话题：\"《怨憎簿》历代持有者最长活了三十五年，最短只有三个月。你现在的情况...\"
\"像癌细胞扩散？\"林墨苦笑。
\"更像共生。\"沈青玄摇头，\"书在保护你，但也需要你作为载体。\"他看了眼床头柜，\"丫头怎么样？\"
林墨取出《怨憎簿》，轻轻抚摸封面印记：\"小雨？\"
没有回应。印记的光芒比之前暗淡许多，像是电力不足的灯泡。
\"凝魂丹只能维持基本形态。\"沈青玄叹气，\"要想完全恢复，需要...\"
他突然住口，警惕地看向门口。几秒后，敲门声响起。
\"进。\"
门开了，是苏媚儿。今天的狐妖难得素颜，粉裙换成了牛仔裤和t恤，看起来像个普通大学生。只有那双微微发光的眼睛和走动时隐约可见的尾巴轮廓，暴露了她的真实身份。
\"小判官气色不错嘛~\"她笑嘻嘻地凑过来，突然抽了抽鼻子，\"咦？书气又浓了...\"
沈青玄打断她：\"外面有什么动静？\"
\"特调局在排查全城的古董店和道观。\"苏媚儿撇撇嘴，\"说是找'危险文物'，其实就是搜《怨憎簿》。\"她从包里掏出个玉瓶，\"喏，第二颗凝魂丹。族长说最多用三颗，再多会引发灵体异变。\"
林墨道谢接过玉瓶。瓶身冰凉，里面那颗珠子比上次小，但光芒更纯净。他小心地将珠子按在《怨憎簿》封面的锁链印记上。珠子慢慢融入，印记顿时亮了几分。
\"小雨？\"他再次呼唤。
这次有了微弱的回应：\"...哥哥...\"声音轻得像风，\"好累...\"
\"休息吧。\"林墨轻抚印记，\"我没事了。\"
苏媚儿好奇地看着这一幕：\"有意思~灵童通常只是工具，你们的羁绊却这么深。\"她突然凑近林墨的左手，\"哇！书纹已经到肘部了！\"
确实，青色纹路比醒来时又延伸了几厘米。林墨试着集中注意力，纹路立刻亮起微光，病房角落的阴影顿时变得清晰可见——那里蹲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正抬头与他对视！
\"有东西！\"林墨猛地坐起，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沈青玄和苏媚儿立刻转身，但角落里什么也没有。
\"你看到了什么？\"沈青玄掐诀戒备。
\"像是...小孩的影子。\"林墨不确定地说，\"一眨眼就不见了。\"
苏媚儿尾巴毛炸开：\"幽冥窥视！那东西通过书气标记找到你了！\"她紧张地看向窗外，\"天黑前得换个地方。\"
沈青玄点头：\"青云观有阵法保护，但...\"
\"不行。\"苏媚儿摇头，\"我刚路过时看到特调局的人在周围布控。\"她想了想，\"去我那儿吧，狐族的结界能屏蔽大部分追踪术。\"
林墨刚想反对，突然感到《怨憎簿》一阵发烫。翻开一看，最新一页浮现出血色文字：
\"夜半子时，书气最盛。若离此地，必遭截杀。\"
沈青玄看完脸色一变：\"幽冥教算准了你今晚会书气爆发，在路上设了埋伏。\"
\"那就留下。\"林墨合上书册，\"正好我有些问题想问医生。\"
苏媚儿挑眉：\"小判官打算玩火？\"
\"将计就计。\"林墨看向自己的左手，\"既然书气能让我看到平时看不见的东西...也许能找到特调局的内鬼。\"
沈青玄沉思片刻：\"太冒险了。你现在连下床都困难。\"
\"需要诱饵的话~\"苏媚儿转了个圈，\"我可以变成你的样子~\"
林墨摇头：\"他们要找的是《怨憎簿》，只有我能触发它的反应。\"他看向窗外，夕阳已经西沉，\"今晚你们守在暗处，我来当诱饵。\"
等二人离开后，林墨试着下床活动。右肩的伤让他行动迟缓，但勉强能走。他取出《怨憎簿》放在膝上，轻声问：
\"小雨，你能感应到外面的情况吗？\"
锁链印记闪烁几下：\"很模糊...但有很多...痛苦的声音...\"她停顿片刻，\"有个小孩...一直在哭...\"
林墨想起刚才角落里的影子。他翻开书册，找到记载血衣婆婆的那页。文字有了微妙变化，新增了一段：
\"净怨一丝，积五丝可窥幽冥。然肉身未固，慎入。\"
五丝？林墨数了数最近的净化记录：血衣婆婆、怨猫、李大山、初代左手...还差一个。是那个哭泣的孩子吗？
夜幕降临，医院渐渐安静下来。护士最后一次查房后，林墨关掉灯，只留床头一盏小夜灯。《怨憎簿》放在手边，封面印记规律地闪烁，像是小雨在呼吸。
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但伤口的疼痛和药物作用还是让他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恍惚间，他回到了慈心院地宫，但视角很奇怪——他正从祭坛往下看，而\"自己\"站在远处。
\"哥哥...\"小雨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不是梦...是记忆...\"
场景突然切换。他站在雨中，怀里抱着个冰冷的婴儿。悲痛如潮水般涌来，让他不由自主地仰天哭喊：\"为什么是我的宝儿！\"
血衣婆婆的记忆？林墨猛然意识到自己正通过《怨憎簿》共享小雨的能力——共情视角。但这次更加深入，他几乎成了李阿秀本人。
最可怕的是，当黑袍人递来那张黑符时，林墨清楚地看到对方手腕上的衔尾蛇纹身旁，刻着个小小的数字：7。
第七堂主？还是...
\"林墨！\"
一声厉喝将他拉回现实。沈青玄站在床边，桃木剑指着病房角落。那里蹲着个穿病号服的小男孩，皮肤青灰，眼睛全黑。
\"就是它！\"林墨抓起《怨憎簿》，左手青纹大亮。
男孩咧嘴一笑，露出满口尖牙：\"判官大人...教主让我问您...书用着还顺手吗？\"它的声音像是多个年龄层的混合，\"第七樽已经准备好了...就等您的左手...\"
沈青玄的桃木剑射出一道金光，男孩却如烟雾般散开，又在另一处重组：\"别急嘛...我只是个信使...\"它歪头看向林墨，\"您不想知道丫头的身世吗？为什么她能同时容纳两个魂魄？\"
林墨的左臂突然不受控制地抬起，《怨憎簿》自动翻到一页空白处，血字浮现：
\"七童归一，可开幽冥。圣女非人，判官非判。\"
男孩拍手大笑：\"书灵比您诚实多了！\"它突然扑向窗户，\"子时到咯~看看今晚谁会死~\"
玻璃窗无声碎裂，男孩消失在夜色中。几乎同时，医院的灯光全部熄灭，应急灯亮起诡异的绿色。
走廊上传来尖叫声和奔跑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林墨的左手青纹如电路板般亮起，显示出整层楼的结构——十几个红点正从楼梯间涌出，向病房逼近。
\"特调局的人...被控制了。\"沈青玄迅速在门上贴了张符，\"苏媚儿去查内鬼了，我们得自己撑一会。\"
林墨勉强下床，右肩的伤口又开始渗血。他单手持《怨憎簿》，封面印记滚烫：\"小雨，能帮忙吗？\"
\"我...试试...\"印记闪烁几下，突然射出一道银光，照在林墨肩头。伤口处的青灰色纹路略微变淡，疼痛减轻了些。
但小雨的灵体因此更加透明：\"哥哥...小心...第七堂主...是...\"
话未说完，病房门轰然炸裂！一个穿白大褂的\"医生\"站在门口，双手各持一把骨刀，面具下传出蛇堂主的声音：
\"找到你了，小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