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寻不同意道,“我管不着她,我只能想到你,你没事就行了,她又不是我什么人……何况你们三年前就没关系了,这会这么关心,担忧干什么。你以前不是,也不喜欢她吗……”
赵琰没再接他的话,只抬眼看向漆黑的夜空,到了今日,他才知道,他的家人是怎么对待她的。
赵寻口口声声说‘以前的’‘三嫂’语气却是掩饰不住的嘲讽,也带着说不出的不尊敬……
他想起了刚才的那一幕,从京城到这里,也快一年了,他只见她哭过一次。
那时她被陈橛子一家人污蔑,她没有任何办法,手无寸铁的她只能躲在房中听着外面的污言碎语。
今日是她第二次哭,所以,其实他跟那些人没什么两样,只不过他带着高官、带着饱读诗书人的帽子,他和赵寻美化了逼迫她、侮辱她的过程而已……
他之前想不明白,赵寻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怎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他明白了,这都是赵寻的真心话,甚至是相府里所有人的真心话。
他们觉得他们身份尊贵,她没有家人、没有丈夫撑腰,他们自然敢跟她这么说!
说到底,允许他们这般做的罪魁祸首也是他,他就是让所有人欺负她的源头!
可笑至极。
事到如今,温善如她,却只是要他不要再出现,不要再有任何瓜葛。
他是怎么生出的勇气,说出想要再娶她的话。
赵琰无边生出苦笑,他是多么的可恶啊!
良久,他沉声道,“在次之前,这里有一位公子说我们为了自己的名誉娶了人家,又逼着人家和离。真是沽名钓誉,既要又要。当时我还觉得他说错了,我们这样的人家何至于……”
“可如今我却觉得他们说得对,我们娶了人家过门,却从来没有正眼看过,甚至用各种见不着人的手段和话语,逼着人家只能和离。所以如此说来,我们不过就是沽名钓誉之辈。”
“这……”赵寻此时却不知道如何反驳,他哥其实说得没错,当初这个三嫂嫁进来的时候,大家的确都是想她赶快识趣点快走,他哥名誉满京城,和离不和离对他哥这样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影响。
所以,他们的确想着,先将爷爷当年的承诺完成,让大家称赞他们家的门庭清正,不忘恩情,也信守承诺。
所以,当这个三嫂嫁进来时,他们其实都没将她正眼瞧过的,可即便如此,这位三嫂还是撑了三年……
半响赵寻道,“即便如此,我们家也没有对她不好吧,衣食住行也没少她的,只不过在言语和相处中,可能不是那么愉快而已……何况,当时你也不喜欢,她后面自己想通了也愿意和离,母亲本来就心疼你,她自然也是高兴的……”
“可当时,所有的人都说其实是我休得她。她无权无势,又无娘家人,这般和离哪还有活路呢。当时你们有没有想过这些,怕是没有吧,我也没有,不怪别人这般想,是我们自视清高,认为她应该感恩戴德……”他苦笑不已。
“可……”
这时赵琰沉声道,“在你们看来我不过是有个和离过的身份而已,对我没有任何影响。可这些发生在一个女子身上,她失去的就是一生,她这一生都会被人诟病、议论。人们都会猜测她的身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是不是有什么隐疾,从此她再也没有机会得到一段属于她的姻缘。即便有人愿意,也只不过是轻看她,贬低她,认为能娶她就是天赐皇恩,即便那人是个地痞无赖,他都能这般侮辱她!可她又有什么错呢……明明错的是我们,却毁了她的一生……”
“阿寻你知道吗,你一出生就是他人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也让你忘了这世上还有许许多多像她这般无权无势,独自承担后果的人,他们没法选择出身,却要忍受出生带来的轻视。像我们这样的人家,表面看起来如此光鲜,背地里却是将‘轻视’‘践踏’显露地淋淋尽致。”
“可是。”赵寻不赞同说,“我们也没有这般可恶吧,我们的权势也是自己得来的,也不算是浑水摸鱼吧,何况,这件事如果是其他侯爵人家,肯定会杀人保密的。只有我们还娶了,我觉得……三哥,你过于为她说话了,而且你们都和离了。”
赵琰再次冷声道,“你刚刚说的那些人家那是丧尽天良,猪狗不如。我们又好到哪去呢,不过就是带上了面具,做给别人看而已。戏唱完了,自然也要她离场!”
赵寻想要争辩,却不知怎么说,反正他也在这待不久,他又不关心这些,最后他问,“那刚才,你过去,是想让我去道歉吗。说实话,道歉可以,不过不能当着很多人面,私下里,你们把他堂哥叫来就行……”
他觉得这般如此,已经是给了面子了,却不想赵琰听后觉得讽刺至极,仰头苦笑,“不必了,人家不需要,你走吧。”
“我也没什么跟你说的,以后你行事自行其重。我也没什么想教你的,你回去吧,带着弟妹,有多远走多远!”
说完再也不愿回头看他一眼,快步走回房中。
赵寻没想到道,他会这般冷脸,还发这么大的脾气,生气道,“走就走,你以为我稀罕跟你在一块啊。要不是母亲叫我来,我会来这破地方!”
说完他朝屋内的人大声说,“母亲说的事,你也给我一封信,省的她来烦我!”
“随你怎么说,无论定了谁,我都不会回去。母亲要是执意如此,就当没有我这个儿子。”
赵寻不敢相信,“你……行!就我碍眼是吧,我这就走,现在,立刻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你回不回来关我屁事!”
一切尘埃落定,院落又恢复了以往的寂静。
结束了,他和她真的结束了,他知道他配不上她,他看清了自己的家人,也看懂了她对他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