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多出来的储物间
>新租的公寓附带一个狭小储物间。
>搬家工嘟囔:“这尺寸不对,比图纸多了一平方。”
>我每晚都听见隔壁传来指甲刮墙声。
>第七夜刮擦声突然停止,储物间门缝下渗出暗红液体。
>我用水泥封死门缝,隔壁却传来自己的声音:
>“你封错了方向。”
---
搬家公司的卡车在午后的阳光里扬着灰尘,引擎发出疲惫的嗡鸣。两个穿着脏污工装裤的壮汉正吭哧吭哧地把最后一个沉重的书箱抬进电梯。我捏着钥匙,指尖因为期待和一丝新环境带来的紧张而微微发凉。电梯门在五楼“叮”一声滑开,一股混合着新刷墙漆和淡淡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
走廊尽头,501的门虚掩着。推开门,明亮的光线从宽大的落地窗涌进来,照亮了光洁的木地板和刷得雪白的墙壁。客厅方正,厨房小巧但设备齐全,卧室带个小飘窗,一切都符合预期,甚至比网上图片显得更宽敞些。唯一特别的是,在客厅最靠里的角落,紧挨着卫生间外墙,有一扇不起眼的、漆成和墙壁同色的门。
“喏,储物间。” 领头的搬家工老张用下巴指了指那扇门,抹了把额头的汗,把书箱重重放在地上,“地方不大,堆点杂物还行。” 他掏出皱巴巴的房屋平面图,又抬头看看那扇门的位置,两道粗黑的眉毛拧在了一起,嘴里低声嘟囔了一句:“啧……这尺寸,好像有点不对付……”
“怎么了?” 我走过去问。
老张把图纸摊开在书箱上,粗糙的手指戳着图纸上客厅一角那个小小的方块标记。“图纸上标的储物间,就一米五乘一米五,两平方多点。” 他直起身,眯起眼,用脚步粗略地丈量着从卫生间墙壁到储物间门框的距离,又从门框比划到客厅另一侧墙壁。“可你瞅瞅这门的位置……怪了,按这墙距,里面怎么也得有三平方多!比图纸硬生生多出一平方来!邪门了……”
另一个年轻点的工人凑过来,也看了看图纸,又看看墙,咧咧嘴:“张哥,图纸画错了吧?这年头豆腐渣工程,尺寸对不上太正常了。”
老张摇摇头,没再说话,只是又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白色小门,眼神里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疑惑。他招呼着年轻工人把剩下的箱子搬进来,动作麻利,很快客厅就堆满了我的家当。付了钱,送走工人,关门落锁的“咔哒”声在空荡的新居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站在客厅中央,目光不由自主地又飘向那扇白色的小门。多出一平方?一个无法解释的、凭空多出来的空间?图纸错误……大概吧。城市里鸽子笼似的公寓,施工误差在所难免。我甩甩头,把这点微不足道的疑虑抛开,开始兴奋地拆箱归置。
储物间确实很小。我打开门,里面是绝对的黑暗和浓重的、带着点霉味的灰尘气息。手机电筒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四壁粗糙的水泥墙面和低矮的顶棚。地面也是粗糙的水泥,积着厚厚的灰。确实很狭小,三平方多?感觉比那还局促压抑。我草草扫了一眼,就把门重新关上。暂时用不上,等以后买了收纳架再说。
第一晚,在陌生的床垫上,听着窗外城市模糊的夜嚣,翻来覆去很久才睡着。后半夜,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法忽视的声音,像冰冷的虫子,钻进了我的耳朵。
“嘶……啦……嘶……啦……”
声音很轻,时断时续,仿佛隔着什么厚厚的屏障。像是……坚硬的指甲,在粗糙的墙面上,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刮擦。
位置……似乎就在隔壁?不,更近!好像……就在一墙之隔!是储物间的那面墙!
睡意瞬间被驱散。我猛地睁开眼,在黑暗中屏住呼吸,心脏因为突如其来的惊悸而加速跳动。竖起耳朵仔细听。
“嘶……啦……”
声音又响了一下,非常清晰。就是指甲刮擦水泥墙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滞涩感,仿佛刮擦的人(或东西)用尽了全身力气,指甲都要崩裂。
谁?隔壁邻居?这么晚了在干嘛?装修?恶作剧?
声音持续了大概十几秒,又突兀地停止了。死寂重新笼罩。我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也许只是听错了,或者是水管的声音?在自我安慰中,意识再次模糊。
然而,第二晚,第三晚……同样的声音,准时在凌晨两三点左右响起。位置永远固定在储物间那面墙的方向。时间不长,每次十几秒到半分钟,然后戛然而止。那“嘶……啦……”的刮擦声,像钝刀子割在神经上,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恶意和……渴望?仿佛墙那边的东西,正用尽一切办法,想要突破这层水泥的阻隔。
恐惧开始在心底滋生、蔓延。我尝试用枕头捂住耳朵,但那声音似乎能穿透一切阻碍,固执地钻进脑海。白天,我鼓起勇气敲了隔壁502的门。开门的是一个面容和善、头发花白的老太太。
“刮墙声?”老太太一脸茫然,“没有啊小伙子,我睡得早,耳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这墙是承重墙,厚实着呢,隔壁电视声都听不到。”
不是邻居。那声音……来自墙内?来自那个“多出来”的储物间?
这个念头让我不寒而栗。储物间里空空如也,只有水泥墙!那刮擦声……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
恐惧像藤蔓,缠绕得越来越紧。我开始避免靠近那扇白色小门。晚上睡觉也尽量离客厅那堵墙远一些。但无济于事。那“嘶……啦……”的声音如同定时的诅咒,夜夜准时响起,折磨着我的神经。搬进来第六天,我已经被折磨得眼圈发黑,精神恍惚。那声音不仅仅是刮在墙上,更像是刮在我的骨头上。
第七夜。
我几乎是睁着眼熬到了凌晨。神经绷紧到了极限,像一根随时会断裂的琴弦。等待着那如同酷刑般的刮擦声再次降临。
时间一分一秒地爬过。
凌晨一点……两点……
异常的寂静。
刮擦声……没有出现。
这反常的死寂,比那声音本身更令人窒息!仿佛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宁静。它停了?为什么停了?是放弃了?还是……得逞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我再也无法躺在床上,像被无形的力量驱使着,赤着脚,悄无声息地溜下床,一步一步,挪向客厅。
客厅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光芒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我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死死地钉在储物间那扇紧闭的白色小门上。
死寂。
绝对的死寂。
就在我几乎要说服自己,那东西或许真的消失了的时候——
我的视线凝固了。
在储物间门板下方,那狭窄的、不到半厘米高的门缝里……
正缓慢地、无声无息地……渗出一线……暗红色的……粘稠液体!
那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黑色的暗红,像半凝固的血浆,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铁锈般的腥甜气味,极其微弱,却清晰地钻进我的鼻腔!
它正极其缓慢地向外蔓延,像一条冰冷的、不祥的暗红色蚯蚓,在光洁的浅色木地板上,拖出一条越来越长、越来越宽的……湿痕!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水当头浇下,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和思维!大脑一片空白!那夜夜的刮擦声……是它!它在里面!它在……出来?!
“不——!”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嘶吼卡在喉咙里。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不能让它出来!封住!必须封死这扇门!
我像疯了一样冲向厨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水泥!封门缝!我记起来,搬家时好像看到杂物箱里有半袋没用完的、已经有些板结的瓷砖填缝剂!
手忙脚乱地翻出那袋灰白色的粉末,又找到一个破旧的塑料碗和一把生锈的油灰刀。没有水?管不了那么多了!我抓起粉末就往门缝处倒!用油灰刀的手柄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将那些干涩的粉末往那道渗血的缝隙里塞!捅!压实!
粗糙的水泥粉末呛得我直咳嗽,迷了眼睛。汗水混着泪水流下来。但我感觉不到!所有的力气,所有的恐惧,都化作了手上机械而疯狂的动作!
塞!塞!塞!
粉末混合着门缝里渗出的暗红液体,变成一种肮脏的、粘稠的、如同泥浆般的糊状物,糊满了门缝下方和周围的地板。暗红的渗出终于……似乎被遏制住了?门缝被一层厚厚的、湿漉漉的灰白泥浆死死糊住。
我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像一条离水的鱼。浑身沾满了水泥灰和暗红的污渍,狼狈不堪。心脏还在狂跳,几乎要炸开。但看着那被糊死的门缝,一丝扭曲的、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微弱地升腾起来。
封住了……暂时……封住了吧?
就在这口气还没喘匀的刹那——
“叩、叩、叩。”
三声清晰、平缓的敲门声。
从……隔壁……502的方向传来。
不!
不是502!
那声音……近在咫尺!清晰得仿佛……就在我背靠着的这面墙的另一侧!
不!不对!
那声音的来源……那声音穿透墙壁传来的位置……
是我刚刚用水泥糊死的……储物间的里面!
我的身体瞬间僵直!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凝固!心脏停止了跳动!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瞬间窜上头顶,冻结了每一根神经!
是谁?!谁在储物间里面敲门?!
不可能!储物间是死的!里面只有水泥墙!门缝已经被我糊死了!
极致的恐惧让我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像一尊石雕,死死地贴着墙壁,动弹不得。
短暂的死寂。
然后,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平静,清晰,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墙壁的质感。
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狠狠扎进我的耳膜,钉入我的大脑:
“你……”
“封错了……”
“方向。”
声音……
是我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