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江屿真的还活着……如果这世上还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一股巨大的、孤注一掷的决绝瞬间冲垮了所有犹豫!我猛地冲到矮柜前,拉开抽屉,一把抓起那个厚厚的牛皮纸信封!信封沉甸甸的,像一块冰冷的烙铁,烫着我的手心。
没有丝毫停顿!我粗暴地撕开封口!厚厚一沓崭新的、散发着油墨气息的红色钞票露了出来!全是百元大钞!厚厚一沓!粗略一看,至少有上万块!陈默……他在那边,到底过的什么日子?!
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愧疚感如同毒蛇噬咬!但此刻,没有时间犹豫!
我抽出几张钞票,看也没看数量,胡乱塞进裤兜。然后,用尽全身力气,将小石头冰冷轻飘的身体再次架了起来!
“撑住!小混蛋!我带你走!”我对着他毫无知觉的耳朵低吼,更像是在对自己下命令。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漏风的破木门。冰冷的夜风如同无数把刀子,瞬间割在脸上。
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巷子深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那个撑黑伞的幽灵,也许就站在某个阴影里,嘴角挂着那抹冰冷的、嘲弄的笑意,看着我带着这个垂死的孩子,带着这个惊天动地的秘密,跌跌撞撞地冲进未知的命运。
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必须离开这里!必须找一个真正能救活他的地方!必须弄清楚……他说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江屿……你真的……还活着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烧红巨石,瞬间激起了滔天的、足以焚毁一切也重塑一切的巨浪!支撑着我早已透支的身体,架着小石头,朝着巷口外那片更广阔、也更危险的黑暗,踉跄着冲去!
身后,破败的小屋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冰冷的坟墓,迅速被浓重的夜色吞噬。而前方,是无尽的迷雾和……一线微弱却足以烧穿灵魂的、名为“可能”的光。
夜风像裹着冰碴的砂纸,刮在脸上生疼。架着小石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钉板上。他的身体冰冷轻飘,却像一座沉甸甸的山,压得我半边身子麻木。每一次踉跄,他那只被粗线歪扭缝合的手臂就无力地晃动一下,盖在他身上的破围裙下摆,在寒风里扑打着我的腿,带着浓重的血腥和死亡的气息。
“撑住……小混蛋……就快到了……”声音从干裂的喉咙里挤出来,破碎嘶哑,散在风里,连自己都听不真切。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用这仅存的一点力气,对抗着从四肢百骸蔓延上来的巨大疲惫和刺骨的寒冷。
去哪?
脑子里一片混乱的空白。只记得这条街尽头,好像有个社区卫生院?比“包治百病”的破诊所强点?或者……直接去大医院?裤兜里那几张从陈默血汗钱里抽出来的崭新百元钞,硬邦邦地硌着大腿,像几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心头剧痛,却又带来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小石头的头软软地垂在我颈侧,冰冷的额头贴着皮肤,呼吸微弱得如同游丝,时断时续。那句石破天惊的“他……没……死……”像魔咒,反复在耳边轰鸣,激起的不是希望,而是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漩涡。
江屿……如果真活着……这五年,他在哪里?那个烙印是什么?撑黑伞的男人是谁?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要通过一个濒死的孩子告诉我?!为什么?!
无数个尖锐的问题在脑中疯狂冲撞,搅得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阵阵发黑。脚下被一块翘起的水泥砖狠狠绊了一下!
“呃!”
身体猛地前倾!架着小石头的重量瞬间失衡!我拼死用膝盖顶住地面,才没让两人一起栽倒!膝盖骨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钻心的疼!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小石头被这剧烈的颠簸牵动,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如同小猫咽气般的呻吟。
不能倒!林晚!绝对不能倒在这里!
牙关死死咬住,口腔里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味。我撑着膝盖,用尽全身力气,才重新稳住身体,将小石头快要滑落的身体往上颠了颠。冰冷的汗水顺着额角流进眼睛,又涩又痛。
抬起头。前方不远处的街角,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却稳定的白光。不是昏黄的路灯,是那种惨白、冰冷的灯光。一块褪了色的蓝底白字牌子,在惨白的光线下隐约可见——**“西城社区卫生服务中心”**。
就是那里!
一股说不清是希望还是更沉重压力的东西顶了上来。我架着他,几乎是拖着脚步,朝着那点惨白的光,跌跌撞撞地冲了过去!
推开那扇刷着绿漆、布满划痕的玻璃门,一股浓烈的消毒水混合着廉价空气清新剂的味道,混杂着某种说不清的、属于深夜医院的沉闷气息,猛地灌入鼻腔。灯光惨白,晃得人睁不开眼。不大的厅里空荡荡的,只有靠墙一排冰冷的蓝色塑料椅,和一个亮着灯、被玻璃隔开的护士站。
一个穿着粉色护士服、戴着口罩、看起来顶多二十出头的小护士,正趴在护士站的台子上打盹。被我们撞门的动静惊醒,她猛地抬起头,睡眼惺忪,带着被打扰的不耐烦。
“干什么的?”声音隔着口罩,闷闷的,带着浓重的睡意。
我架着小石头,像两个刚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怪物,站在惨白的灯光下,狼狈不堪。脸上的血污干涸板结,衣服上大片大片暗褐色的血渍,小石头手臂上盖着的破围裙边缘,还在往下滴着淡红色的血水,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刺目的圆点。
“他……他受伤了!快!快救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和急切。
小护士的睡意瞬间被眼前这血淋淋的景象吓飞了!她“啊”地一声短促惊叫,猛地站了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怎……怎么回事?!怎么搞成这样?!”
“钢筋……扎穿了胳膊……在……在垃圾堆……”我语无伦次,巨大的疲惫和紧张让脑子一片混乱,“流了很多血……缝过了……在……在黑诊所……但他快不行了!”
小护士这才看清小石头惨白如纸的脸和手臂上那道狰狞外翻、被粗线歪歪扭扭缝合的巨大伤口,边缘还在渗着血水。她倒抽一口凉气,脸上仅存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净净!
“天哪!这……这缝的是什么啊!”她惊恐地低呼,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护士台上的一个呼叫铃,尖锐的铃声瞬间打破了深夜卫生院的死寂。“王医生!王医生快来!急诊!重伤!”
喊完,她推开护士站的小门冲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快!把他放这边!轻点!轻点!”她指着厅里靠墙的一张带轮子的急救床。
我几乎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小心翼翼地将小石头轻飘飘的身体放平在冰冷的急救床上。他毫无知觉,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个穿着皱巴巴白大褂、头发花白稀疏、带着厚底眼镜的老医生,一边匆忙系着白大褂扣子,一边从里面快步走出来,脸上带着被打扰的愠怒和一丝职业性的警觉。
“王医生!您快看看!这孩子胳膊被钢筋扎穿了!还在一个黑诊所缝的!这线……这……”小护士急得快哭出来,指着小石头的手臂。
王医生推了推眼镜,凑近一看,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他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掀开那件充当盖布的破围裙一角,露出下面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胡闹!简直是草菅人命!”他低声怒斥了一句,脸色铁青。他迅速检查了小石头的瞳孔,又摸了摸他冰冷湿冷的额头和几乎摸不到的脉搏。“失血性休克!体温过低!立刻开放静脉通道!生理盐水快速补液!测血氧!准备清创包!破伤风抗毒素!快!”
他的声音沉稳而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小护士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应声:“是!”转身跑向药房方向。
王医生这才抬起浑浊却锐利的眼睛,看向浑身血污、靠在急救床边几乎站不稳的我:“你是家属?怎么回事?详细说!时间地点!怎么伤的?谁缝的?!”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带着审视和压力。
家属?我看着急救床上毫无生气的小石头,喉咙像被砂纸堵住。巷口的追逐,钢筋的贯穿,黑诊所里没有麻药的酷刑缝合,还有那句如同惊雷的呓语……所有画面在脑中疯狂闪回,混乱不堪。
“我……不是家属……”声音干涩,“在……在巷子里……他摔倒了……撞在……废弃的钢筋上……一个……一个老头缝的……没麻药……”我避开了撑黑伞的男人,避开了那张诡异的照片,避开了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巨大的疲惫和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让我无法说出全部真相。
王医生眉头皱得更紧,显然对我的含糊其辞极其不满,但现在显然不是追问的时候。他拿起听诊器,俯身检查小石头的胸腔。
小护士推着治疗车飞快地跑了回来,上面放着输液瓶、针管、消毒用品和一个小小的仪器。她动作麻利地撕开一次性注射器包装,用碘伏棉球擦拭小石头另一只手臂的皮肤。那皮肤苍白得几乎透明,青色的血管细得几乎看不见。
“静脉太瘪了!扎不上!”小护士试了几次,急得额头冒汗。
“扎脚背!快!”王医生头也不抬地命令。
小护士立刻蹲下身,脱掉小石头那只破旧露趾的布鞋。脚背上同样污秽,血管同样细弱。她咬着下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进针。
噗。细微的突破感。
暗红色的血液回流进针管。
“通了!”小护士长长松了口气,迅速固定好针头,打开输液调节阀。透明的液体顺着细细的管子,开始一滴一滴注入小石头冰冷的身体。
王医生接过小护士递来的血氧夹,夹在小石头脏兮兮的手指上。仪器屏幕上跳出一个微弱的、不断波动的数字——**Spo?:82%**。他的脸色更加凝重。
“准备清创!把线拆了!”王医生戴上无菌手套,语气不容置疑,“这缝合简直是犯罪!必须彻底清理异物和坏死组织!”
小护士立刻打开一个金属清创包,里面是镊子、剪刀、弯盘和浸泡在消毒液里的纱布。
王医生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剪刀,动作精准而冷酷,直接剪断了那几根灰扑扑、粗粝的缝合线!线头被扯掉,翻卷的皮肉再次暴露出来,边缘渗着淡黄色的液体和丝丝缕缕的新鲜血迹。
“双氧水!大量冲洗!”王医生命令道。
小护士拿起一瓶深棕色的双氧水,对着那狰狞的伤口,毫不犹豫地倒了上去!
嘶——!
剧烈的化学反应瞬间发生!伤口表面冒出大量白色的泡沫!一股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
“唔……”昏迷中的小石头身体猛地剧烈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般的痛苦呜咽!整张脸瞬间扭曲!额头青筋暴起!冷汗如同爆豆般涌出!
我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虽然知道他处于深度昏迷,但那来自身体最深处的、无法抑制的剧痛反应,比清醒时的嘶嚎更让人窒息!仿佛能看到他残存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中绝望挣扎!
王医生面无表情,仿佛对这种场景早已麻木。他拿着镊子,在翻涌的泡沫里仔细寻找、夹取着残留的碎渣和坏死的组织。动作稳定、冷酷,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精准。
“体温太低……失血太多……脏器功能可能已经受损……”王医生一边清理,一边沉声快速说着,更像是在对护士下医嘱,“补液速度再快点!通知化验室备血!准备交叉配血!通知上级医院做好转诊准备!我们这里处理不了!必须转院!”
小护士脸色煞白,连连点头,手忙脚乱地拿起护士台上的座机电话开始拨号。
转院?输血?
裤兜里那几张崭新的百元钞,瞬间变得轻飘飘的。这点钱,在大医院面前,连杯水车薪都算不上!陈默……对不起……兄弟……
巨大的无力感和冰冷的绝望再次攥紧了心脏。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缓缓滑落,跌坐在冰凉的瓷砖地上。后背抵着墙,刺骨的寒意透过单薄的衣衫直往骨头缝里钻。目光空洞地望着急救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看着他被惨白的手术灯笼罩,看着王医生手中冰冷的器械在他血肉模糊的伤口里翻搅,看着那透明的液体一滴一滴注入他冰冷的身体……
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就因为那张偷拍的照片?就因为那句模糊的呓语?
那个撑黑伞的幽灵……他此刻在哪里?是不是正躲在某个黑暗的角落,欣赏着这场由他一手导演的惨剧?欣赏着我的绝望和无助?
混乱、疲惫、恐惧、愤怒……种种情绪如同冰冷的藤蔓,死死缠绕着摇摇欲坠的神经。眼皮越来越重,像灌了铅。耳边王医生和小护士急促的对话声、仪器的滴答声、电话拨号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那片冰冷黑暗的深渊时——
“唔……冷……”一声极其微弱、带着浓重哭腔和痛苦的呓语,突然从急救床上传来!
是小石头!
我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
他依旧昏迷着,但眉头紧紧锁着,干裂的嘴唇无意识地蠕动着,发出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梦呓:
“……伞……黑……坏人……”
“……痛……好痛……”
“……钱……不是……我……”
“……放……柜子……害怕……”
“……跑……”
断断续续的词语,如同破碎的拼图碎片,带着孩童的惊恐和无助,在惨白的灯光下飘散。
“……姨……”他的嘴唇最后艰难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喊什么,最终却只化作一声更微弱的气音。
王医生和小护士专注于清创和联系转院,似乎没太留意这细微的呓语。
但我听到了。
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像冰冷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朵里!
他在复述!在昏迷的痛苦中,潜意识里还在重复着那张染血纸条上的内容!重复着那个撑黑伞的男人对他的威逼利诱!
一股冰冷的寒意,再次顺着脊椎爬升。
就在这时,护士站的电话似乎接通了。小护士捂着话筒,急切地对着电话那头说着什么,语速很快:“……对!西城社区!男孩!大概八九岁!左前臂贯通伤,失血性休克,血氧82%,体温35度!伤口严重污染,有异物残留,需要紧急清创输血!我们处理不了!请求立刻转诊市一院急诊外科!……”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回头,目光扫过急救床这边,又扫过坐在墙角、狼狈不堪的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和……职业性的询问。
王医生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摘掉沾满血污的手套,看向我,推了推鼻梁上的厚底眼镜,目光锐利而直接:“转院需要手续,需要押金。你是送他来的,不管是不是家属,现在能联系到他家人吗?或者……你身上有钱吗?大医院急诊,没有押金,寸步难行。”
钱。
又是钱。
像一把冰冷的钝刀,反复切割着早已千疮百孔的神经。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艰难地站起身。双腿因为长时间的蹲坐和寒冷而麻木僵硬。手伸进裤兜深处,那几张崭新的、带着陈默血汗的百元钞票,被我紧紧攥在手心,湿漉漉的,沾满了汗水和……之前沾染的、尚未干透的血污。
“我……只有这些……”我把那几张皱巴巴、沾着污渍的钞票,递了过去。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
王医生低头看了一眼我手中那几张可怜巴巴的钞票,又抬眼看了看我布满血污、疲惫绝望的脸,厚厚的镜片后面,那锐利的目光似乎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沉默了几秒,最终,没接那钱,只是长长地、带着浓重痰音地叹了口气。
“唉……这点……杯水车薪啊……”他摇摇头,转向小护士,“先联系转诊,救人要紧!手续和费用……后面再说!快!”
小护士连忙对着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挂断电话:“王医生,市一院那边说救护车马上出发,大概十五分钟到!”
“好!维持静脉通路!注意保暖!监测生命体征!”王医生重新戴上手套,继续处理伤口,但动作似乎更快、更急迫了些。
十五分钟……
我攥着那几张没送出去的钞票,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身体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目光死死盯着急救床上那个小小的身影,盯着他惨白的脸,盯着他手臂上那道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更加狰狞的伤口,盯着那滴滴答答注入他体内的透明液体……
时间,从未如此缓慢而煎熬。
每一秒,都像是在冰冷的刀尖上行走。
小石头偶尔发出的痛苦呓语,像细小的冰锥,反复刺穿着紧绷的神经。
那个撑黑伞的男人……他会不会知道我们在这里?他会不会……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
我猛地转头,透过卫生服务中心那扇布满灰尘和划痕的玻璃门,警惕地望向外面漆黑一片的街道!
惨白的路灯灯光下,街道空旷死寂。只有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和纸屑,打着旋儿。
没有行人。
没有车辆。
只有……无尽的黑暗。
突然!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就在街道对面!隔着一排光秃秃的行道树!在更远处一盏路灯昏黄光晕的边缘!
一道修长、沉默的黑色身影,如同从浓墨中析出的剪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宽大的伞沿,依旧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能看到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是那个撑黑伞的男人!
他来了!
他竟然真的跟到了这里!
他就站在那里!隔着一条空旷的马路,隔着惨白的路灯和冰冷的玻璃门,无声地注视着卫生服务中心里面的一切!注视着急救床上垂死的小石头!注视着狼狈绝望的我!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僵!握着钞票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他想干什么?!他出现在这里,是想确认小石头死了没有?!还是……想阻止他活下去?!
“滴嘟——滴嘟——滴嘟——”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由远及近、刺耳而急促的救护车警笛声!划破了死寂的夜空!
急救床上的小石头似乎被这尖锐的声音刺激到,身体又轻微地抽搐了一下。
王医生和小护士都精神一振,同时看向门口的方向!
我也猛地回头!
玻璃门外,马路对面,路灯昏黄的光晕边缘——
那道撑黑伞的黑色身影,在警笛声逼近的瞬间,极其缓慢地、无声无息地向后退了一步。
伞沿,似乎又往下压了压。
彻底融入了那片路灯无法照亮的、更浓重的黑暗之中。
消失不见。
只有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冰冷的空气仿佛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如同古墓尘埃般的阴冷气息。
而在他消失前的最后一瞬,借着救护车由远及近、闪烁的蓝红警灯扫过对面街道的刹那——
我似乎看到,他那只握着黑色伞柄的、垂在身侧的手。
手腕处,在深色衣袖的遮掩下,似乎……有一抹极其微小、极其模糊的……深色印记?
救护车刺耳的刹车声在卫生服务中心门口尖锐地响起!刺目的蓝红警灯透过玻璃门,将厅内惨白的灯光切割得支离破碎!
王医生和小护士已经迅速推着载有小石头的急救床冲向门口。
我的心脏,却在救护车刺耳的警笛和闪烁的灯光中,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全身的寒毛,在那一刻,根根倒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