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屿顶楼会议室，空气像凝固的沥青。罗杰斯腕表的滴答声，成了唯一活物。他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像打量实验室里的小白鼠，带着冰冷的计量。那份“托管协议”摊在桌上，像一张等着签字的卖身契。
林峰后背的衬衫湿透了，黏在皮肤上，冰得刺骨。陈薇指甲掐进掌心，老雷腮帮子咬得发酸。GUc的压迫感，比星耀那种暴发户狠一百倍。这是钝刀子割肉，要榨干晚屿最后的价值，还要给它套上狗链子。
“林先生，”罗杰斯终于开口，声音像精密的齿轮咬合，“时间就是金钱，也是…机会。GUc的耐心有限。最后十秒，请做出明智选择。”他微微抬手，身后一个随员立刻上前一步，手里拿着一个印有GUc鹰隼徽章的电子签名板，像捧着绞索。
滴答…滴答…滴答…
会议室里每个人的心跳都跟着那秒针狂飙。
罗杰斯端起桌上那杯智能机器人刚续满的、还冒着袅袅热气的黑咖啡。这咖啡豆产自GUc控股的某个南美庄园，一杯的价格顶得上晚屿普通员工一周的伙食费。他姿态优雅地送到唇边，准备用这杯“胜利者的饮料”，为即将到手的猎物送行。
杯沿刚碰到下唇。
噗——！！！
毫无预兆！罗杰斯那张永远挂着精准“国际友好”微笑的脸，瞬间扭曲！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揍了一拳！他猛地呛咳起来，身体剧烈前倾，手里的咖啡杯“哐当”一声砸在光洁的会议桌上！滚烫的、昂贵的深棕色液体泼溅开来，染脏了那份“托管协议”，也溅了他昂贵的定制西装一身！
“咳！咳咳咳！呕——！”罗杰斯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鼻涕齐流，脸涨成了猪肝色，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脖子，像是要把什么恐怖的东西从喉咙里抠出来！他哪还有半点顶级资本家的优雅从容？狼狈得像条误吞了毒饵的野狗！
“罗杰斯先生！”
“您怎么了？”
GUc的随员们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去扶他，拍背，乱成一团。
林峰、陈薇、老雷彻底懵了！什么情况？突发恶疾？咖啡里有毒？这转折也太戏剧了吧？！
就在这混乱到极点的当口！
嗡——！
刚才给罗杰斯倒咖啡的那个圆盘清洁机器人，顶端的蓝色指示灯，又毫无预兆地疯狂闪烁起来！一道比上次更粗、更亮的蓝光猛地投射到会议桌正对面、罗杰斯刚才坐的位置后面的空白墙壁上！
光幕瞬间成型！
这一次，画面清晰得纤毫毕现！不再是偷拍，而是一个正式的、正在进行的——远程签约仪式的现场直播！
画面里，背景是一片充满异域风情的、略显简陋的办公场地，墙上挂着陌生的国旗和部落图腾旗帜。巨大的签约桌两边坐着人。
一边，是几个穿着晚屿公司深蓝色制服的员工，领头的是个年轻干练的女经理，林峰认得，是派驻在非洲某资源国的分公司负责人！她脸上带着职业化的微笑，但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
另一边，是几个穿着当地特色服饰、肤色黝黑、笑容淳朴却带着威严的中年人。为首的一位，佩戴着象征部落酋长身份的骨饰，正对着镜头，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洪亮地说道：
“…我们‘萨拉姆自由邦’，感谢晚屿集团在最艰难时刻的援手！你们带来的高效太阳能净水设备和基础通讯网络，让我们的孩子不再因水源生病，让我们的声音能被世界听见！这份长期能源与基建援助协议，是我们友谊的见证！晚屿，是我们永远的朋友！”
他话音落下，双方代表同时起身，微笑着握手。闪光灯亮成一片！
轰——！！！
这画面，这声音，如同一个无形的、巨大的、带着咸萝卜干味儿的耳光，狠狠地、精准地抽在了咳得死去活来的罗杰斯脸上！抽在了所有GUc随员惨白的脸上！也抽在了那份被咖啡污损的、试图“托管”晚屿的协议上！
“能…能源援助？非…非洲？”一个GUc随员失魂落魄地喃喃，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他们还在盘算着怎么瓜分“深蓝号”的残骸，人家晚屿的分公司，已经在地球另一端，用最基础的民用技术，拿下了拥有丰富稀有金属矿藏的“萨拉姆自由邦”的长期友谊和战略合作！这巴掌，打得又响又刁钻！
“噗！”老雷第一个没憋住，看着光幕里那酋长真诚的笑脸，又看看咳得直翻白眼的罗杰斯，笑得捶胸顿足，“哎哟喂！高！实在是高！罗总，您这咖啡…齁着了吧？味儿不对？还是咱晚屿的‘萝卜干’太咸，噎着您了？哈哈哈哈！”
陈薇死死咬着嘴唇，肩膀抖得厉害。林峰只觉得一股滚烫的热流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刚才被GUc压得喘不过气的憋屈，瞬间被这带着泥土和阳光味儿的巨大反转冲刷得干干净净！他看着光幕里那份代表着真金白银和长远布局的援助协议，看着罗杰斯那身被咖啡毁掉的昂贵西装，一股前所未有的底气油然而生！
他猛地站起身，腰杆挺得笔直，声音洪亮，带着一种扬眉吐气的痛快：
“罗杰斯先生，看来您的身体不太舒服。晚屿的‘战略’方向，正如您所见，可能和GUc的‘托管’计划有些出入。这份协议，”他指了指桌上那份被咖啡泡得发皱的废纸，“看来是用不上了。请便！”
“你…你们…”罗杰斯好不容易止住咳，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指着光幕，又指着林峰，手指哆嗦得像得了帕金森，金丝眼镜都歪了，哪还有半分精英模样，“这…这是阴谋！是…”
“是什么？”一个低沉、平静，却带着绝对力量感的声音，突然从墙角那个投射完光幕的清洁机器人里传了出来！
是江屿的声音！
整个会议室瞬间死寂！连咳得半死的罗杰斯都像被掐住了脖子，惊恐地看向那个圆盘！
“晚屿的路，从来不在华尔街的算盘上。”江屿的声音透过清洁机器人的扬声器，冰冷而清晰，如同宣告，“在星辰大海，也在每一口干净的水里。GUc想玩资本游戏？可以。但想动晚屿的根基？”
清洁机器人顶端的蓝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像是一个无声的冷笑：
“先问问‘萨拉姆’的孩子答不答应，再尝尝…王家镇的萝卜干够不够咸。”
说完，蓝光熄灭。清洁机器人安静地滑开，开始清理地上罗杰斯打翻的咖啡渍，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罗杰斯僵在原地，像一尊被彻底风干的泥塑。他精心打理的背头散乱地搭在额前，昂贵的西装上满是咖啡污渍，脸上残留着咳出来的眼泪鼻涕，还有那被“萝卜干”噎住、被非洲援助协议打脸、被清洁机器人当众羞辱后的极度震惊、羞愤和茫然。
完了。彻底完了。不仅没拿到晚屿，还成了整个资本圈最大的笑话！被一杯“齁咸”的咖啡，一个非洲部落的签约仪式，还有一个…扫地机器人，当众扒光了底裤！
“送客！”林峰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威严。
安保人员无声地出现在门口，目光冰冷地看着GUc这群失魂落魄的“精英”。
罗杰斯最后看了一眼墙壁上已经消失的光幕位置，又看了一眼那个若无其事擦着地的清洁机器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呜咽，在随员惊慌的搀扶下，脚步踉跄、失魂落魄地逃离了晚屿。背影比上次的张副总，更加狼狈一万倍。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齁咸的萝卜干味儿。
会议室里，安静了几秒。随即，爆发出压抑到极致后终于释放的、震天的欢呼和掌声！
“江总万岁！苏总万岁！”老雷吼得嗓子劈叉。
“太解气了！太牛了！”陈薇激动得眼圈发红。
“萨拉姆…非洲…”林峰看着光幕消失的地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又充满力量的笑容。他懂了。老大他们的布局，早就超出了冰冷的资本游戏，落在了更坚实、更温暖的土地上。
***
磐石基地活动室。
“哈哈哈哈！噎死他！齁死那个黑心肝的洋鬼子！”王德发老汉看着坛子里罗杰斯咳得死去活来、又被光幕协议打脸、最后被清洁机器人“点名”的狼狈样，笑得在地上直打滚。
“该！让他想抢晚丫头的家当！咸死他！”李婶拍着手，笑得眼泪汪汪。
王大娘抱着温热的坛子，看着坛子里最后定格的那个洋鬼子失魂落魄逃走的模糊影像，又低头看看簸箕里那些吸饱了光、裹着厚厚粗盐粒子、在模拟阳光下泛着诱人淡金色的萝卜干片。她枯瘦的手指捻起一片边缘已经晒得微微卷翘的萝卜干，放进嘴里，咔嚓一声，咬得脆响。
咸！真咸！咸得她直皱眉，但那股子阳光晒透后的脆生劲儿，也直冲天灵盖！
“呸！黑心肝的玩意儿，活该！”王大娘啐了一口，脸上却是解气又自豪的笑容，“晚丫头，江小子！看见没？咱的萝卜干，不光能加劲儿，还能齁死坏蛋！家里好着呢！萝卜干快腌好啦，脆着呢！等着你们回来，管够！”
活动室里充满了快活又解气的空气，阳光透过天窗，暖暖地照在那片发光的坛坛罐罐上，也照在簸箕里那些承载了太多“重任”的萝卜干上，泛着金灿灿的、充满生活劲儿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