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行,我向你保证,我会平安、健康、开心一辈子。我和你会幸福、美满一辈子。”
“薛宴辞,亲我、睡我。”
“好。”
……
……
凌晨四点,薛宴辞躺进路知行怀里,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开口,“知行,有件事我一直想着要和你说,但这一年里事情又多又忙,我总是忘记,对不起。”
“好姑娘,你永远都不需要和我说对不起的。”
“我们应该去看看你的姥爷、姥姥和你的妈妈的。”
路知行想过无数件薛宴辞要说的事,比如明天领证要穿什么,结束后要做什么,或者晚上要赶飞机回厦门的行李有没有收拾……
他没想到,她会说这些。
“从厦门回来后,我带你去。”路知行答一句。
关于想要带薛宴辞去看看姥爷、姥姥、妈妈这件事,路知行想过一次,就在薛宴辞答应他告白当日。
可那个时候,他太害怕了。
路知行害怕薛宴辞会因此被路家人盯上,也害怕将自己不堪入目的原生家庭展示给她看,更害怕薛宴辞知道这些后,会离开。
究其根本,在路知行自己心里,他从未真的接纳过、承认过路家。
“天亮就去吧。等天亮,我们就去领结婚证,结束后我们就去看姥爷、姥姥、妈妈。”
“他们肯定很想第一时间看看你结婚的样子,看看你有自己家庭的样子。”
“宴辞,谢谢你。”路知行又哭了。
“我应该谢谢他们才对,是他们将你生养的这般好,我才能有幸遇到你这么好的爱人。”
薛宴辞抬手将路知行的眼泪都擦净,又捧着他的脸,亲亲他的眉眼,才又乖乖躺回他怀里睡去。
从今天起,路知行这个人只属于她一个人了,路知行的怀抱也只属于她一个人了。
从没有过任何一个时刻,令薛宴辞像此时这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幸福与爱意的存在。
想要的人就在身旁,想要的爱情溢满整幢房子,只需等到天亮,一切就都合法了,婚姻就此徐徐展开。
路知行将床角的落地灯关掉,借着月光看着怀里的人,看不清她此时的眉眼,也看不清她此时的面容,但他心里知道她长什么样子;笑起来又是什么样子;高兴、悲伤、痛苦、满足的时候都是什么样子;更知道即将拥有的婚姻会是什么模样。
薛宴辞的好,薛宴辞的爱,值得他用一生去回馈。
路知行一遍又一遍地想着从网上学到的领证流程,想着一定不能出错,要带头纱去,要带捧花去,要拍照,还要买个蛋糕庆祝一下,还要……
“干嘛去?”薛宴辞紧闭着眼睛,又将身旁的人抱紧一些。
路知行拍拍她的后背,小声答一句,“煮早饭。”
“叶先生,今天我们结婚哎……”薛宴辞困到不行,“你就不能陪我多睡一会儿。”
路知行嘴角漾着笑,“结婚,你也要吃完早饭再去结,是不是?”
薛宴辞翻个身,“丽姐会做早饭的。”
路知行一点儿都不老实,一双手动个没完没了,明明三小时前才刚刚结束。
“不一样,你那么会挑饭,万一吃不习惯,就不好了。”路知行紧贴在薛宴辞背后,左手至于她脖颈下方,右手托起靠床的一边,紧握在掌心,拨弄个不停,“以后想想,我们结婚那天,你连早饭都没吃好,多遗憾。”
薛宴辞被迫翻个身,面对路知行,柔声细语地教导他,“知行,你以后都不用再做这些了。你要谨记你的身份,你是叶先生,是叶家第五代话事人,不是家里的厨师。”
“薛宴辞,这些事没结婚前,我就应该做好,结婚后,我更应该比结婚前做的更好。”路知行一点儿都不肯妥协,搬出父亲薛蔺祯,“爸爸还总给妈妈做虾仁独面筋呢!我就想要给你煮早饭。”
薛宴辞无奈地摇摇头,“行行行,你去吧,就十分钟,赶紧回来。”
路知行答声好,穿上睡袍就要往外跑。
“回来。”薛宴辞冲门口大喊一声,她是真怕路知行高兴过了头,立不起「叶先生」的身份,撑不起叶家,主持不了叶家事,惹得叶家人对他非议。
“衣服穿好,腰带系好。跟丽姐解释清楚,是你习惯做早饭了,并不是不想吃她做的早饭。你少做一些,让丽姐也做一些,四十五分钟后,喊小武过来,咱们一起吃早饭。”
路知行只五分钟就回来了,以往都要一刻钟的。
“粥正在煮着了,跟丽姐说好了,由她最后把鱼片放砂锅里,撒好芹菜粒就可以。”
“嗯,再睡会儿,路老师。”薛宴辞说完话就又钻进路知行怀里了。没有人知道,她有多渴望这个怀抱,也不会有人知道,她有多贪恋眼前的这个男人。
路知行只能是她的,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
活着是,死了也是。
“丽姐,我和知行去领结婚证,之后要去看知行的姥姥、姥爷和妈妈,大概得中午一点左右才能回来,中午就不用做我们的午饭了。下午五点的航班回厦门,后天中午才回来。”
周丽愣住了,双眼茫然无措,“那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我做的酒席,我准备了好多拿手菜。”
“丽姐,后天晚上吧,咱四个,摆一桌,到时候就得看你的了。”薛宴辞一句话就让周丽高兴得神采飞扬。
叶家有传统。新婚夫妇的第一餐饭很重要,能做这一餐饭的人,必然是家里最可靠的一个人。
周丽看着薛宴辞长大,看着她结婚,就像亲姐姐一样。当初老太太叶政君在叶家,说要选一个人到半北藕榭给薛宴辞和叶知行做饭,照顾日常起居生活,周丽立刻举手报名了。
“不过,在此之前,能不能先做个蛋糕给我和知行,就当送给我们的新婚礼物,好不好?”
“好好好,我现在就去做……”周丽高兴到晕头转向,立刻进厨房检查过厨具,又立刻跑回客厅,“现在开始做,正好你们下午回来就能吃……”
薛宴辞笑得温和平静,举止大方优雅,“丽姐,别放太多糖,馅料就放桃子酱,不要用翻糖,用奶油就好,知行不喜欢翻糖蛋糕……”
路知行瞧着薛宴辞主事的模样,不由得感慨一句,薛宴辞真厉害,她真的一下子就从未婚到已婚了。
关于这个家,路知行充满了想象。
“记下了,快去吧。”周丽将二人推出客厅,推出门厅,才又折回厨房开始做蛋糕。
玉兰树硕大、圆长的叶片舒展开来,门厅前青色地砖上的影子摇摇晃晃,蓇葖果结在一个又一个枝杈间,绿油油地。
天津的六月很热,晴空当照,一片云彩都没有,路知行开车出半北藕榭,直奔荣业大街的民生大厦,天津市和平区民政局在那儿,结婚在二楼。
这条路,路知行昨晚在心里走了千八百遍,今天早起又导航过一遍,一个路口都不会差。
“老板,两束祭拜用花束。”
“等一下。”薛宴辞弯腰盯着冰柜看了好一会儿,指指其中一个醒花桶,“给妈妈选黑巴克丝绒玫瑰吧,配九星叶,用东巴纸包,再用棉质蕾丝打个蝴蝶结。”
花店老板听着两人的对话,满头雾水,只好再问一句,“确定吗?”
薛宴辞点点头,又说,“女孩子会喜欢的。”
花店老板不再迟疑,立即打开冰箱开始选玫瑰、打刺,她从未见过如此浪漫的顾客,女孩子大多都是天使。
薛宴辞称呼自己的妈妈为女孩子,会给妈妈选玫瑰花,如果妈妈还在,肯定会很喜欢薛宴辞的,肯定会比爱自己更爱她。
路知行哭了,自己去看过妈妈很多次,却从未想到过妈妈曾经也是一个小女孩,也会喜欢玫瑰花,也会喜欢蕾丝蝴蝶结。
“给姥姥和姥爷选冰美人百合,配几枝香芋紫的剑兰就好。”薛宴辞站在一众高低各不相同的花桶间,回头征询路知行的意见。
此时此刻,距离登记结婚只过去了十二分钟。很难想象,此刻说话的薛宴辞已经是叶知行的合法妻子了,叶知行是薛宴辞的合法丈夫。
路知行哭得稀里哗啦。
“百合香味悠久,姥姥、姥爷会闻到的,就像看着你结婚一样,会很甜。”
路知行跨过地上的花泥、包装纸、丝带,一步一步走上前去,抽泣着握紧薛宴辞的双手,她转身抱抱他,拍拍他的后背。
路知行是很好的一位丈夫,用不了多久,就会成长为最优秀的叶家话事人。
从天津市区开车到墓园需要两小时十三分钟,这条路,路知行走过很多遍。来来往往二十六年,前五年,姥爷会陪他一起过来,后二十一年,就只剩下他自己一个人了。
现如今,又是两个人了,他有薛宴辞了。
“知行,去把我的手捧花拿来送给妈妈。”
昨天晚上那么多人找薛宴辞要,她都没给,晚上拿回家后又亲自剪枝、换水,今天一早儿又包起来。路知行以为她想要领证用完接着带去厦门,却没想到她是要带来送给妈妈。
薛宴辞弯腰将手捧花放在周锦闻墓碑前,语气里满是期待,“希望妈妈接下手捧花,以后可以遇到一位很好的爱人。如果没有也没关系,活得自由自在,灿烂热烈也很好。”
没有人会比路知行更爱自己的妈妈,如果有,那一定是薛宴辞。
“宴辞,我们等一下再回去,可以吗?”路知行红着眼睛,压压情绪,“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好。”
薛宴辞回头看时,路知行一个人在三座墓碑前茕茕孤立,大风吹过,今天特意为领证喷的发胶都乱掉了。
路知行这二十九年,过得太苦了。可当他第一次出现在薛宴辞面前时,仍旧是善良的,也是充满暖意的。
路知行是一个很好的儿子,也是一个很好的外孙。
自始至今的二十九年里,他所有的期盼与渴求,都只是一个完整的家庭。
“我开车吧。”
路知行没讲话,只乖乖坐进副驾驶,皱着眉,抿着嘴朝窗外看。他哭过了,眼睛很红,戴着眼镜都遮不住他满眼的悲伤与难过。
“知行,你结婚了,你有我,你有自己的家庭,我们以后也会有自己的孩子。你会是最好的爱人,也会是最好的父亲。”
“宴辞,到前面服务区停一下吧,我想抱抱你。”
路知行哭得厉害,薛宴辞不多说什么,只紧紧抱着他,任由他哭。
有些事情,哭一哭,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