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我都懒得管你,薛启泽。你跟你那小女孩私下里怎么叫,大哥管不了你。但是你给我记住了,你只一个妹妹,在这坐着了。”
“你也是薛家出来的孩子,叶家的外孙,该有的礼节和体面你得给我顾着。”薛启洲教训薛启泽,自有一套。
“别这样,大哥,那小女孩叫起「哥哥」可甜了,哈哈哈哈哈哈......”薛启洲转过身,瞪一眼薛宴辞,她立刻闭嘴了。
“大哥,这事确实是我做错了。”薛启泽红着脸,“我已经改了,别说了。”
“陈伟的事想好怎么弄了吗?再有一个多月学校该开学了,你总不能还带着她在外面瞎逛吧。”薛启洲不是在和薛启泽商量,是在命令他,赶紧把这事解决掉。
薛宴辞抬起头,帮二哥薛启泽解释一句,“大哥,陈伟的事,那小女孩说她自己会解决好的,而且会尽快解决。”
“这么有意思?”薛启洲蹙着眉冷笑一声,“启泽,你找的这人不简单呐。书读的不怎么样,酒吧、Live house倒是常逛,好歹也是亲哥,说解决就解决?”
薛启洲从沙发上起身,一改懒散的样子,坐的端正,“启泽,你身边的女孩没断过,能喜欢这个,想必是有特殊之处的。”
“我和小辞不会多说什么,你要是真喜欢,就好好教教她,最基本的规矩有了,爸妈和爷爷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咱们家也不是缺双筷子少个碗,娶回来养着就是了。”
“只要大哥在,薛家永远都是均等的三份。不管启泽你的博迈发展的有多好,还是小辞你能不能顺利接下叶家伯父的班子,这都不会变的。”
“薛启洲,我看我这辈子是赶不上你,超不过你了,这思想、这觉悟……”
“别贫。”薛启洲扔下两个字,又窝回沙发深处了,这一路航班坐得他腰疼。
“没贫。”薛启泽也一样坐得端端正正,“谢谢你,大哥。”
“搞这么肉麻干啥,我都要困了。”薛宴辞打着岔。薛启泽感动起来,是会抱着大哥哭的。她可不想见到这个场面,否则任由薛启泽折腾一晚上,大哥肯定要累坏的。
“启泽,去给小辞拿毯子。”
“怎么又是我?”
薛启洲抬头看薛启泽一眼,薛宴辞也抬头看薛启泽一眼,前者是命令,后者是撒娇。
“好好好,我这就去。”
薛启泽从卧室拿出毯子往薛宴辞身上一扔,她只甜甜的说一句,“谢谢二哥。”就跑去卫生间刷牙洗漱了。
“启泽,去把窗户打开,散散烟味。”薛启洲又看看烟灰缸,示意他去倒掉。
趁着薛启泽开窗的空档,薛启洲起身揉揉腰,又揉揉眉间,真的好累。
“大哥,你最近烟抽得可比我都猛。”
“你还有脸说这话?”薛启洲朝薛启泽翻个白眼,“你这都出来多久了,哪一个摊子不是我给你拾掇的。”
“薛启洲,我真的蛮服你的,以前从没服过,从今天起,服了。”
薛宴辞从卫生间出来,立刻枕在薛启洲腿上,躺在沙发上等着哥哥给她盖好毯子睡觉了。
大哥给她顺着头发,防止被压到;二哥给她盖好毯子,把脚露出来;大哥又把肩膀处的毯子掖一掖,小辞就乖乖闭上眼睛了。
兄妹三个小时候总被父亲罚着跪祠堂,薛宴辞年龄小,跪一会儿就困得东倒西歪。大哥就把自己外套铺在地上,她就躺在上面枕着大哥的腿,再盖上二哥的外套,一睡就是两三个小时。
那时候叶承樱总因为这个事跟薛蔺祯吵架,说他是老古董,都什么年代了,还让孩子跪家祠。
薛蔺祯什么事都依着叶承樱,唯独三个孩子的教育一点儿都不肯让步,理由也简单,就一句话,薛家的孩子不能没规矩。
“大哥,你什么时候走。”薛宴辞躺了一会儿,才想起来忘了问这事。
薛启洲自来了就一直在给她和薛启泽解决问题。两人却都忘了问大哥什么时候走,来的路上怎么样?累不累?
薛启洲拍拍薛宴辞的后背,“等你睡醒了,我再走。”
“大哥,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今天抽的烟可是平常的三倍了。”
“这还不是都怪启泽这小子,跑这么远,家里的活全扔给我了。”
薛宴辞还想再说点什么,薛启洲伸手堵住她的嘴,“赶紧睡吧,我的小公主。”
薛宴辞翻个身,薛启洲又给她掖掖被角。
天微微亮,薛宴辞醒了,在薛启洲怀里醒的,二哥薛启泽就睡在她旁边。
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睡过了,上一次还是大哥薛启洲要到美国读书的前一晚,兄妹三个躺在一张床上,睡了一整晚。
只是那天晚上,薛宴辞窝在薛启洲怀里,哭了一整晚。也是从那时候起,她开始强迫自己要放弃他,放弃自己的哥哥。
薛宴辞只敲了一次房门,路知行便从里面将门打开了。
“路知行。”
“宴辞。”
“我有话和你说。”
“我有话和你说。”
薛宴辞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开了瓶矿泉水,“那你先说吧。”
“宴辞,我想好了,还是把无名乐队解散掉,我以后都只做一些且初幕后的工作。”
“没这个必要。”薛宴辞摆摆手,“上海的事,处理干净了吗?”
路知行低着头,“嗯,都处理完了。”
“给前台打电话,把早餐送房间来吧。”薛宴辞很累。
昨晚迷迷糊糊之间,听过不少陈雨欣跑去看无名乐队,看路知行演出的事。起初她并没当回事,可隐约之间听到大哥因为这事教训二哥,她便有点儿不知所措了。
路知行端着餐盘,怯懦着问一句,“去阳台吃吗?宴辞。”
路知行前些日子搬家到薛宴辞家时,无意间看过一本相册,里面有一张她博士毕业时在杜克教堂前抱着山茶花的照片,那时候已经四年没有见过面了。
这张照片背面是薛宴辞和爷爷、姥姥、爸爸妈妈、两个哥哥的合照。照片里她没戴博士帽,戴了一顶皇冠,薛宴辞一直都是公主。
这种全家人在一起庆祝一件事的感觉,路知行从未体验过。
路知行和薛宴辞谈恋爱的第三个月,有位师兄博士毕业,路知行带着薛宴辞去道贺,三个人一起在北洋大学堂前面拍照。
薛宴辞还悄悄跟他吐槽,怎么没有人给师兄送一束花。又说,等我家知行博士毕业的时候,必须得扎一捧大大的山茶花,不能没了面子。
后来,路知行因着薛宴辞这句话,又读了博士。当然,她最后也没能兑现承诺,他也没有去北洋学堂前拍照。
路知行只记得自己博士毕业答辩那天,从晨起就好想见见薛宴辞,想看她在台下带着山茶花等自己,想和她去北洋学堂前拍合照。以至于答辩结束,所有人都离场后,路知行又返回阶梯教室,对着台下念叨了一句,宴辞,谢谢你。
“你们饭桌上有个上海林业局的,你知道吗?”薛宴辞无意间问出一句话,“你还记得,你和他说过什么话吗?”
“好像是有一个。”路知行答一句,将切好的芦笋摆在薛宴辞面前,“记不太清了。”
“看看这个。”薛宴辞欠身向前,将亮着屏幕的手机推到路知行面前。
是一张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地图。
2016年12月,路知行去薛宴辞家拿琴谱,她放了一张披头士的黑胶在房间里听。那时候薛宴辞家里还是空落落的一片,两个人席地而坐。他问她,“有什么理想?”
她回答得很快,“让人民获得自由,让劳动者取得公平。”
那时候薛宴辞十八岁,路知行读不懂她的话,现如今她二十六岁,他终于能明白她心中所想了。
可薛宴辞的眼睛里,早就没了当年对路知行亮晶晶的爱意,有的只是失望和疲惫。
“宴辞,对不起,我当时没有想到这些……饭桌上那些话,我……”
薛宴辞看着路知行委屈、可怜的样子,那些想冲他发的火在这一瞬间,全被他的眼泪浇灭了,只轻声安慰他一句,“没事了,大哥都已经打点好了,都过去了。”
“我不知道那些话会给你带来麻烦,给你带来危险……”
六年前,很少哭的一个人,哪怕是在音乐节上因为无名乐队没名气,被演出现场的负责人欺负,把原定给他们不错的舞台和时间点让给别人,路知行也只是在事后,委屈着让薛宴辞抱抱他,哪像现在,这才半年,他就哭了无数次。
好像显得薛宴辞故意欺负他似的。
“听我说,路知行,我和你在一起很安全,看着我……”
薛宴辞快要疯了,路知行只顾着哭,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只顾着向前。
那眼泪就跟穿珠子的线断了似的,没完没了的往下落。薛宴辞看得心烦,不觉地提高半个音调,可一开口,又想起六年前路邑章试图绑架她的事。
薛宴辞知道,路知行一直因这事对她感到愧疚,于是又自觉降了声调,“路知行,看着我,听我说,我和你在一起很安全。六年前很安全,现在也很安全,我知道你会保护我的。”
果然,男人也是需要靠哄的。
路知行听完这话,终于安静下来。半晌,又怯怯地开口,“我们回家吗?宴辞,我想回家了。”
“我之前是不是说过要教你滑雪?”薛宴辞低着头问一句,她舍不得抬头去看路知行挂着泪痕满脸期待的模样,太让人心疼了。
“嗯。”路知行鼻音很重。
2016年寒假,薛宴辞答应要在下一个雪季带路知行去新疆禾木,教他滑雪。可还没等到下一个雪季,她就消失不见了。
“那先买张明天去禾木的票,我教你滑雪,然后再买张南方小年前两天的票,回天津。”
“宴辞,今年过年早,我们可以过完年再去滑雪,年前还有很多工作……”
“你不懂,路老师。”
“什么?”路知行问一句。
“结婚前当然是要先度蜜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