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邑考见他如此愤慨,反倒一脸意外,失笑道:“我当阿喆愠怒是因被他欺瞒,想不到却是这般缘由。”
苏喆气道:“我这性命都是他救下来的,无论他有什么谋划,需要我配合我定会全力以赴。便是直说让我前来西岐侍奉大哥,我也不会推脱拒绝。可他偏要这样费尽心机暗中谋划,是把我看作什么人了!”
伯邑考叹道:“我只是想坦言我为何决定要你留在身边,却未料到你会如此在意阿旦的态度,如此一来,倒显得我在搬弄是非了。”
他又轻叹一声,安抚苏喆道:“你也莫要太过在意,怎么说这也仅是我得推测,或许阿旦其实并无此意,如今这局面也只是因缘巧合罢了。”
苏喆更气了:“是不是巧合我心中有数,大哥放心,我知你休养是假,意欲同我编撰这见闻册录才是真实目的,我跟您直说了吧,我原本便要将手中信息,捡有用的奉予西岐,而这并非神鸟要求,只是我个人决定。”
这下伯邑考是真的惊讶了,讶然道:“为何?”
苏喆叹道:“因为诸侯各国,只有你们改良人祭的需求最为迫切。”
接下来的话他说得更加义正言辞:“神鸟此番令我前去朝歌,第一要务便是传达神谕。”
“神鸟曾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开始以为这话意思是天道残酷,杀伐无度;可神鸟却说,此意实为天道怀慈,对万物一视同仁。”
伯邑考看来确实是被这话题吸引住了,手中的一直转动的蓍草都停了下来,只等苏喆继续。
苏喆道:“神鸟说,这一视同仁,便如日月雨露滋养万物,不论贵贱。世人若想效法天道,便当自强不息,劳作生产,育儿养女,授之于技,以继家国。可人祭使用人牲,强行中断成长多年的生命,只为讨好那些不可捉摸的天道鬼神,在真正的天道看来,实为暴殄天物,这般作为,不可能得到真神庇佑。”
“鸮君稍等,”伯邑考不动声色淡淡打断苏喆,然后招手唤来管事,与他耳边轻轻交代了一声,接着管事手眼并用,连招呼带使眼色,将仆从侍女都指出门去,把屋内这闲杂人等清了个干净,自己退出时还牢牢关上了门。
伯邑考看人都撤完,才笑着对苏喆道:“莫要在意,你这话很有道理,只是粗鄙之人听了怕是会有所曲解,所以我才让他们先行回避。您继续说。”
苏喆也不跟他客气,继续道:“天道之所以为天道,便是因为他能以复杂的规则赋予万物生命,却又使万物处于平衡之中。世人若想接近天道,便需要参透天理,这天理之一便是以生命为重。”
伯邑考立刻注意到了细节:“之一?莫非还有其他?”
原本苏喆这么说只是不愿把话说死,鬼知道将来会不会还要搬出生命诚可贵这样的经典语句来救什么场,此时若过度推崇以命为尊,怕是将来不好圆话。
所以他严肃道:“不错,但目前我也只得这一点,神鸟说待时机成熟,便会传授其他天理。”
伯邑考了然颔首,却又笑道:“既然天道认定生命贵重,那我们求天道保佑时献上贵重之物,岂不更加合情合理。”
玛德他说得竟然好有道理!这咋办,怎么有种自己要被对方说服了的感觉!!
苏喆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书到用时方恨少,装逼遇到真大佬。
但自己怎么说算是个天道代言人,狡辩的底气还有有一点的,他略顿了一顿,便又理直气壮教训伯邑考道:“天道既然对所有生命一视同仁,这万物在他眼里便都如亲如子女,你去求他保佑,却杀他子女当做供品献祭,天道若真能高兴,那才见了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