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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蟠桃新品”的差评风波尚未平息,店内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弦。哪吒对着裂了屏的平板运气,赵富贵(财神)愁眉苦脸地计算着差评带来的潜在损失,王母娘娘更是忧心忡忡,连直播都暂停了。岳老(月老)捻着红线,眼神在唐棣和裂开的平板之间来回扫动,似乎在猜测这位深不可测的老板会如何应对幽冥界的“鬼把戏”。

就在这压抑的午后,店门口的风铃再次被推开。这一次,铃声不再清脆,反而带着一丝阴冷的滞涩感。

走进来两个“人”。

他们穿着几乎一模一样的、浆洗得过分挺括、却透着一股廉价感的黑色涤纶西装,白衬衫的领口系着死板僵硬的黑色领带。面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如同刷墙腻子般的惨白,嘴唇是淡淡的青灰色。眼神空洞,缺乏活人的神采,像两颗冰冷的玻璃珠子嵌在脸上。两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鼓鼓囊囊、同样廉价的黑色人造革公文包。

左边那位身材高瘦,像根竹竿,右边那位则矮壮一些,如同墩实的石磨。他们身上没有明显的鬼气外泄,却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阴冷气场,仿佛移动的冰柜,所过之处,连空气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度。正是幽冥界驻人间的基层办事员——牛头马面的人间化身,代号:牛干,马强。

店内瞬间安静下来。

雷队(雷公)和几个刚下保安班的天兵汉子,原本正坐在角落啃着馒头,看到这两个“人”走进来,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刺猬!雷队那张雷公脸瞬间涨得通红,浓眉倒竖,眼中喷火,蒲扇般的大手捏得咯咯作响,几乎要将手里的馒头捏成面泥!一股被压抑的、属于雷神的暴戾气息在胸腔里翻涌。他身后的天兵们也是肌肉紧绷,眼神警惕,带着一种本能的敌意和…深深的忌惮!幽冥鬼差!当年天庭还在时,两界井水不犯河水,如今仙界破产,这群家伙竟敢堂而皇之找上门来?!

王母娘娘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脸色发白。哪吒则眯起了眼睛,指尖有微弱的火星一闪而逝,随即被他强行压下。扫把星更是吓得直接钻到了制冷过头的冰箱后面,只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连杜老灶(灶王爷)都停下了拨弄锅炉的动作,警惕地看着门口。

只有唐棣,依旧靠在吧台里,慢悠悠地用一块半湿的抹布擦拭着台面,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进来的只是两个普通顾客。

高瘦的牛干和矮壮的马强无视了店内紧张的气氛,径直走到吧台前。牛干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黑色封皮、印着模糊徽记的证件,在唐棣面前晃了一下,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声音干涩冰冷,毫无起伏:

“地府驻人间环境卫生联合督查科,例行巡检。” 他收起证件,目光如同探照灯,在店内扫视,重点落在狭窄的后厨区域和角落里那个堆满了桃核、果皮、包装袋的、散发着腐败甜酸气息的大号垃圾桶上。

“接到群众匿名举报,” 马强接口,声音同样干涩,他打开公文包,拿出一个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划拉着,屏幕幽蓝的光映着他惨白的脸,“贵店‘有间仙栈’,存在严重环境卫生隐患,及…违规处理‘特殊垃圾’嫌疑。” 他将“特殊垃圾”四个字咬得特别重,目光意有所指地瞟向那个垃圾桶,尤其是里面堆积如山的蟠桃桃核。

牛干迈着僵硬的步子,走向后厨。他无视了正在努力擦拭灶台油污的周大海(凡人厨师),目光锐利如刀,扫过墙壁上的水渍痕迹(消防喷淋的遗留),扫过角落里杜老灶守着的锅炉,最后定格在那个巨大的垃圾桶上。他甚至还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紫外线消毒灯?对着垃圾桶周围的地面照了照!又拿出一个温度计,测了测冰箱的温度(被冻得直哆嗦),最后,竟然还掏出一把镊子,从垃圾桶边缘夹起一小片沾着腐烂果肉的桃核碎片,凑到眼前仔细观察,动作一丝不苟,如同法医在检查证物。

“后厨操作区域油污残留严重,存在滋生致病菌风险。”

“垃圾桶未及时清理,异味超标,易吸引蚊虫鼠蚁。”

“部分区域湿度超标,阴气…呃,湿气过重,不符合‘人居环境卫生标准’。”

“尤其…” 牛干放下镊子,指着垃圾桶里那些桃核,声音冰冷,“大量‘特殊有机废弃物’未经无害化处理,直接混入普通生活垃圾。此类废弃物蕴含微弱阳性辐射残留(指蟠桃核残留的极其微弱的仙灵气息),极易干扰本区域阴阳能量场的稳定平衡,导致‘阴气指数’异常超标!危害极大!”

矮壮的马强适时地补充道,声音平板,却带着赤裸裸的威胁:“根据《幽冥-人间跨界环境卫生管理临时条例(试行)》第七章第四十二条,贵店行为已构成严重违规。念在初犯,只需缴纳‘环境治理费’及‘特殊垃圾处理保证金’,共计…”他低头看了看平板上的数字,“…三万八千八百八十八元整。现金、扫码皆可。立刻缴清,否则…”

他顿了顿,惨白的脸上挤出一个极其僵硬、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阴冷地扫过店内众人:“…我们将依法查封店铺,并传唤负责人至‘驻人间办事处’配合进一步调查。”

“三万八?!” 赵富贵失声惊呼,脸都吓白了!

“放屁!” 雷队终于忍不住,猛地站起来,庞大的身躯像座山,怒视着两个鬼差,“那些就是烂桃核!什么狗屁特殊垃圾?!你们这是敲诈!赤裸裸的敲诈!” 他身后的天兵们也群情激愤,拳头捏紧。

王母娘娘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垃圾桶:“那是…那是瑶池…那是普通的桃核!你们…你们欺人太甚!”

哪吒更是额头青筋暴跳,如果不是唐棣之前那一眼的威慑力还在,他早就冲上去让这两个鬼差尝尝火尖枪(电击棒?)的滋味了!

牛头马面(牛干马强)面对众人的愤怒,脸上毫无波澜,仿佛在看一群蝼蚁的挣扎。牛干甚至慢条斯理地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看着像纸钱折的),擦了擦刚才夹过桃核的镊子尖,声音依旧冰冷:“抗拒执法,罪加一等。后果…自负。”

店内气氛剑拔弩张,阴冷与怒火交织。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唐棣,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抹布。

他慢悠悠地直起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慵懒随和的表情,仿佛刚才的指控和威胁只是背景噪音。他绕过吧台,走到角落的冰箱旁,打开制冷效果过头的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两个干净的玻璃杯。

没有理会怒发冲冠的雷队和憋屈的众人,唐棣径直走到操作台。他没有去调制那些粉嫩的“蟠桃系列”,而是拿起了那瓶度数最高的朗姆酒基底,又加入了一些深褐色的浓缩咖啡液,最后,舀了一大勺最便宜的糖浆。他的动作很随意,但在指尖触碰原料的刹那,一丝极其微弱、却仿佛蕴含着宇宙本源法则的寂灭气息,无声无息地融入其中。

他接了两杯冰块,哗啦倒进玻璃杯,然后将混合好的、深褐色的液体缓缓注入杯中。液体在冰块间翻涌,升腾起一股辛辣甜腻的气息。然而,在杯壁内侧,靠近冰块的边缘,一丝丝极其细微、如同星尘般闪烁的幽蓝色光点,在深褐色的液体中若隐若现,翻滚沉浮,散发着一种令人灵魂悸动的奇异灵气波动。

唐棣端着这两杯“特制加强版忘忧奶茶”,走到两位鬼差面前。脸上甚至还带着点营业性的、人畜无害的微笑。

“二位差官辛苦了。” 唐棣的声音平和,将两杯饮料分别放在牛干和马强面前,“小店条件简陋,招待不周。天热,喝杯冰水,消消暑,慢慢查。”

牛干和马强看着眼前这杯深褐色、冒着气泡的普通饮品,又看看唐棣那张平静得近乎诡异的脸,空洞的眼神里第一次出现了波动。那是一种本能的警惕和一丝…源自灵魂深处的、对未知危险的直觉!

然而,就在他们的目光接触到杯中那若隐若现、翻滚沉浮的幽蓝色星尘光点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源的巨大恐惧感,如同冰冷的钢针,瞬间刺穿了他们作为鬼差那早已冰冷的灵魂核心!

“嗡——!”

牛干和马强的身体同时剧烈地一颤!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他们惨白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骇人,几乎是透明的青色!空洞的眼珠因为极度的惊骇而猛地收缩,死死地盯着杯中那幽蓝的星光,仿佛看到了宇宙寂灭的终极景象!一股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让他们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们清晰地感觉到,眼前这个穿着围裙、人畜无害的奶茶店老板,身上正散发出一丝极其微弱、却又如同洪荒巨兽般古老、浩瀚、漠然的恐怖气息!那气息…仿佛能轻易湮灭他们的存在!比他们面对十殿阎罗时感受到的威压,还要恐怖亿万倍!

唐棣仿佛没看到他们瞬间惨白如纸、冷汗(鬼差有汗吗?)涔涔的脸,依旧用那种闲聊般的、平淡无波的语气继续说道:

“至于费用嘛…”

他微微顿了顿,目光平静地迎上牛干和马强那充满惊骇、如同见鬼(虽然他们自己就是鬼)般的眼神,嘴角似乎还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不急。等下次,跟你们顶头上司(比如,秦广王?或者…阎罗天子?)的‘人间劳务派遣合同’一起谈,也不迟。你们看…如何?”

“劳…劳务派遣…合同?” 牛干的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干涩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马强更是双腿发软,公文包“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里面的平板电脑屏幕瞬间摔裂!他死死抓住吧台边缘,才勉强没有瘫倒。

两人看着唐棣那张平静的脸,又看看杯中那如同蕴含星海寂灭的恐怖饮料,再想想对方轻描淡写提及的“顶头上司”和“劳务派遣”…巨大的荒谬感和更巨大的恐惧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们本就不稳固的鬼体彻底撕裂!

牛干和马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边的恐惧和“此地不可久留”的强烈信号。他们再不敢提什么“环境治理费”,也顾不上掉在地上的公文包和摔裂的平板。

“打…打扰了!” 牛干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

“告…告辞!” 马强也连忙附和,声音同样抖得不成样子。

两人如同背后有洪荒凶兽追赶,僵硬地转身,迈着极其不协调、甚至有些同手同脚的步子,仓惶无比地冲出了“有间仙栈”!那扇布满裂痕的玻璃门在他们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震得风铃一阵乱响。

店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仓皇逃窜的鬼差背影,又看看吧台上那两杯深褐色、依旧翻滚着幽蓝星尘的“冰水”,最后,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唐棣那张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上。

雷队张大了嘴巴,馒头掉在地上都浑然不觉。

王母娘娘捂着心口,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再次受到了冲击。

哪吒看着那两杯饮料,又看看唐棣裤兜里那根破旧电击棒露出的半截,眼神复杂。

岳老捻着红线的动作彻底僵住,眼神里充满了惊疑和一丝了然。

赵富贵则看着摔在地上、屏幕裂开的平板,心疼地直抽冷气:“我的平板…”

唐棣没理会众人的目光。他走过去,捡起牛干马强遗落在地上的公文包。在捡包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从敞开的公文包口里,滑落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印着暗纹的文件纸。文件的一角露在外面,上面隐约能看到几个打印体的字:

`关于地府阴差参与人间…`

`…劳务派遣可行性评估…`

`(草案)`

`呈报:阎罗殿…`

唐棣不动声色地将那张纸塞回公文包,连同摔裂的平板一起,随手丢进了吧台下面。

他端起那两杯无人敢碰的“特制忘忧奶茶”,走到后院门口,手腕一倾。

“哗啦——”

深褐色的液体混合着冰块和那诡异的幽蓝星尘,尽数泼在了墙角那堆散发着腐败气息的蟠桃桃核上。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被泼中的桃核,表面残留的、极其微弱的仙灵气息瞬间被那幽蓝星尘湮灭。但同时,在几个桃核的缝隙深处,几缕极其细微、如同头发丝般的暗紫色能量残留,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叫,瞬间被逼了出来,在空气中扭曲了一下,随即被幽蓝星尘彻底吞噬、湮灭!

唐棣看着那几缕消失的暗紫能量,眼神微冷。果然,和燃气灶、差评水军是同源的东西。幽冥界的“黑心鬼作坊”,手伸得比想象中还要长。

他随手将空杯子放在旁边的架子上。裤兜里,那根破旧电击棒安静地躺着,棒体内几缕电弧温顺地盘旋,仿佛只是完成了微不足道的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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