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去总好过迟来,别耽误你当护卫的时间。”
藤子荆欲解释。
“我并非……”
笵贤拍拍他的肩。
“我懂了,不过是玩笑罢了。
好了,你们先走吧。”
藤子荆拱手行礼,随后走向马车,轻跃而上,坐到驾座上。
“出发了。”
笵若若听到声音,掀帘探看。
“哥哥,那我们先行一步了。”
笵贤低声回应。
“去吧。”
目送笵家马车远去,笵贤进入枚家马车,于车厢一侧落座,对主位上的枚橙安说道:
“去监察院。”
枚橙安笑着看他。
“不去赏京都风光了?”
笵贤学着枚橙安的姿态靠向椅背。
“今日事多,实在无心游玩。
你不问问我去监察院何事?”
枚橙安笑答,抬手轻叩车厢后壁。
“青鸟,往监察院。”
马车随即启动。
枚橙安再度转向笵贤。
“当然非随意贤逛,你既无兴致,定是有要事,是不是为藤子荆?”
笵贤拍额苦笑。
“什么都瞒不住你,你是如何知晓的?”
枚橙安淡然一笑。
“能经历生死还冒险回京,必有隐情。
说说罢,究竟如何?”
笵贤点头,未故弄玄虚,将藤子荆之事从头详述。
枚橙安听完道:
“看来藤子荆是个明辨是非、心怀正义之人。”
笵贤附和一声。
“你亦如此觉得,所以我想助他。”
枚橙安笑着回应:
“帮忙无妨,但代价或许不小。”
“嗯?”
笵贤不解。
“这代价怎会如此大?”
枚橙安一愣,见笵贤满脸疑惑,试探地问:
“你是真不明白,还是装糊涂?”
笵贤愈发迷惘。
“我的师父是费介,提司腰牌由院长陈平平交予我师,背后如此强硬,即便事情败露,也不至于太麻烦吧。”
心里暗骂对方爱显摆什么,有靠山又能怎样,枚橙安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这事若只在监察院内部,你倒无忧。
但如今已惊动圣上,你上报之事陈平平已呈到陛下跟前。
在皇帝眼中,藤子荆已形同死人。
若有人知他尚在世并告发,你便是欺君之罪。”
“……”笵贤神情紧张。
“不对,这点小事,陈平平有必要禀报陛下吗?实在古怪。”
见笵贤慌乱,枚橙安笑了。
“小事?别说婚约是陛下亲赐,单是皇室插手直属于皇上的监察院,就非同小可。
陈平平再大胆,也不敢瞒着陛下。”
“……”笵贤皱眉。
“当时我没多想。”
枚橙安轻笑。
“现下知道还不晚,要不要我帮你除掉他,让你免去欺君之罪?”
笵贤闻言一惊,见枚橙安笑意盈盈,明白是在玩笑,便翻了个白眼。
“你真有趣,都这种时候还调侃,还不快帮我出主意……不对,若真如你所说严重,你还能笑得出来?”
枚橙安摊手笑道:“我又没犯欺君之罪,为何不可笑?”
笵贤再度翻白眼,语气不满:“好不容易遇个同乡,你会害我?不信,说实话,再吓我,我就找你麻烦。”
面对这般厚脸皮的人,枚橙安哭笑不得。
“你放心,陛下赐婚与你,又欲让你掌管内库,欺君与否由陛下裁定。
你初到京都,陛下还指望你掀起波澜呢,怎会轻易取你性命。
我告诉你这些不是吓你,而是提醒你,有人可能借此对你不利。”
笵贤顿时恍然大悟,身子前倾,拍拍枚橙安的手臂。
“原是如此,还是老乡懂我,太好了,谢谢你。”
枚橙安一阵反胃,一脸嫌弃。
“你真让人恶心。”
笵贤笑笑,毫不在意。
既如此,何必徒增烦恼。
“别闹,说正事。
你知道那份案卷在哪儿吗?”
枚橙安恢复平静。
“一处负责京都监察,若案卷被调走,定在一处的案牍库里。
说到这个,管理案牍库的王起年,你见过几回?”
笵贤愣住。
“我见过?他是谁?”
枚橙安笑了。
“王起年啊。”
笵贤吃了一惊。
“原来他是监察院的人?”
“有何惊讶?”
笵贤一脸无语。
“想想看,那种游走灰色地带的人竟成公务员,这身份与行为实在不符,太怪异了。”
枚橙安哈哈大笑。
确实有些反差。
笵贤沉吟片刻。
“既然这样,倒是方便了,省得我去寻。
正好有件事要告诉你。
对了,我师父提到一块石碑是母亲留下的,你知道在哪吗?”
枚橙安笑着点头。
提个建议
监察院门前,两人下了马车,并肩立于街边。
一人手持葫芦,边尝边打量着门庭。
枚橙安咬了口山楂,酸得眉眼皱起。
“酸死我了。”
笵贤看他,忍俊不禁。
“活该!谁叫你要和我换的,我的可甜呢。”
枚橙安瞪他一眼,揉着腮帮缓神,瞥见手中的山楂,迟疑片刻,最终放下,不敢再尝,转向笵贤。
“走吧,进去吧。”
枚橙安刚迈步,笵贤喊住他。
“等等。”
枚橙安疑惑望来。
“何事?”
笵贤视线落在监察院大门左首的石碑上,枚橙安会意。
“是想去看看母亲留下的石碑?”
笵贤平静颔首,他对碑文充满好奇。
枚橙安稍作思索,开口道:“我有个建议,听否?”
笵贤凝视他。
“讲。”
枚橙安说道:
“我提议出来时再看。”
笵贤不明所以。
“此时观与彼时有何不同?”
枚橙安点头。
“差异甚大,届时自明。
但这仅是我建议,是否此刻看全凭你。”
笵贤注视枚橙安眼底,觉其神情郑重无戏谑之意,又回头打量石碑,片刻后点头答应。
“依你便是。”
枚橙安唇角微翘。
“走吧。”
二人步入监察院,直奔案牍库。
沿途多人投以目光,却无人靠近问询。
他们姿态自如,目不旁顾,步履笃定,显系熟客。
不多时,二人到达目的地。
枚橙安轻扣房门。
室内隐约传来声响。
“谁啊?”
随着吱呀声,门隙渐开,露出王起年的脸。
王起年见到笑意盈盈的枚橙安,心中忐忑,莫不是前来问责?
“枚……大人,您怎会来?”
说着推开半扇门,拱手行礼。
枚橙安只是一笑,并未多言。
就在王起年满心狐疑之时,枚橙安身后忽闪出一人,笑着招呼。
“嘿,王起年,好久不见。”
王起年认出此人,瞳孔微缩。
“笵公子?您为何……”
话未毕,转向枚橙安,见其依旧含笑,顿时明白,心情跌至谷底,完了,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王起年神情沮丧,枚橙安心生怜悯,将注意力转向屋内。
“总不会让我们站着吧?”王起年略显犹豫,但还是为二人让路。
“请进。”枚橙安径直入内,占据唯一座椅坐下,随手斟茶。
笵贤环视泗周。
王起年关上门,调整情绪,换上谄媚姿态走近。
“这文案全归王兄管理,官职看来不小。”笵贤调侃道。
王起年急忙辩解,却被继续戏谑。
“王兄事多还能兼顾生意,行事果断,令人钦佩。”
王起年笑容僵住,见枚橙安悠然品茶,硬着头皮跪下。
“笵公子恕罪。”笵贤惊讶,枚橙安也被惊到。
枚橙安忍俊不禁,示意继续。
“你这是何苦?”笵贤劝起。
王起年自顾自诉苦,笵贤伸手欲扶,他却不愿起身。
“内子早逝,留下……”
枚橙安实在听不下去,即便明白这只是口头叙述,不会对现实造成影响,但他觉得这种做法太过分。
于是他直接打断了王起年的讲述。
“行了行了,老王,这样诉苦没用,连你嫂子都说得勉强,再继续说下去怕是要伤及感情了。”
王起年:“……之前说好不管这事的,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笵贤:“……这是在胡编乱造哄我?”
两人对视,笵贤带着笑意,而王起年则满脸尴尬与苦涩,似乎快要哭出来。
枚橙安放下茶杯。
“好了好了,老王,别演了,笵贤只是开玩笑,他今日前来并非找你麻烦,而是有事相求。”
王起年愣了一下,转向枚橙安。
“枚少,此话当真?”
枚橙安瞪了他一眼,语气不满地说:
“我骗你又能有何好处?”
王起年如释重负。
“早这样说多好。”
说完便站起身,恢复平静,转头看向笵贤,语气轻松地问:
“笵公子找我何事?”
笵贤古怪地打量着王起年,直到对方感到不安,才开口道:
“原来是在演戏骗我。”
王起年脸皮很厚,毫无窘态,笑着说道:
“公子误会我的意思,实在是无奈之举,请公子见谅。”
笵贤翻了个白眼,看向枚橙安。
“果然被你猜中了,这家伙为了钱连家人都敢说,真是不择手段,完全不顾及道德。”
枚橙安闻言轻笑摇头。
王起年淡然回应:“家人一切安好,这点小事无妨。”
笵贤注视着他:“你如此贪财,不怕影响名声吗?”
王起年正色道:“笵公子,名声对我来说不过浮云,钱财对我来说比性命重要,这是我坚持的原则。”
笵贤感慨:“或许你能和我弟弟聊得来。
罢了,地图的事我不追究了,那二十两银子也不必提了。”
“二十两?”笵贤似笑非笑。
“嗯,二两的十倍就是二十两,你难道这么快就忘了我早上说的话?”
王起年猛然想起自己当时随口应付的话竟被笵贤记在心里,忙堆起笑容解释:“自然记得,大人海量,令人钦佩。”
笵贤嘴角微扬,话锋一转:“不过……”
王起年心中一紧,担心事情有变。
“不过什么?”
笵贤笑意更深:“不过这书商的生意你别做了,我想接手。”
王起年脸色数变,勉强维持笑容:“理所当然,理所当然。”
嘴上答应,心里却在哀叹,这可是大笔收入,就这么没了。
笵贤深深看了他一眼,走向桌边倒茶,喝完后将杯子放下,转身再次看向王起年。
“事到如今,言归正传。
这次找你是为了调一份文卷,丁字伍三泗号,麻烦你帮忙查找。”
王起年看向枚橙安:“笵公子,外人不便查看案卷,若是枚少调阅倒无妨……”
笵贤毫不犹豫地从腰间拿出提司腰牌掷过去。
“这个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