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也在注视着他,两人隔着空间对视。
辛其物见到笵贤停下脚步,也随之站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这一看,他感到困惑不解。
\"长公主为什么会在这里?\"
察觉到辛其物的视线,长公主轻轻偏头移开目光。
笵贤静静望着她,似乎在思考。
席间枚橙安嘴角带笑,悠贤地喝酒,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两人的眼神交流。
郭宝坤按捺不住心中冲动,猛然冲出,枚橙安欲阻拦已无济于事,只能默默收回手。
本希望他能克制一些,如今看来是奢望了,索性袖手旁观。
笵贤正专注观察长公主,思索她的来意,忽觉眼前闪过一道身影,几乎逼近鼻尖,着实惊了一下,下意识后退,摆出戒备姿态。
待辨明来者是郭宝坤后,笵贤松口气,微皱眉头道:“阁下来此何意?莫要吓人。”
郭宝坤冷眼相向,语气生硬:“笵公子,你竟敢装作不识我?”
笵贤听罢一头雾水,反问道:“阁下所言何意?能否清楚说明?”
郭宝坤不再掩饰怒火,质问:“你当日之举,难道真忘了?”
经提醒,笵贤认出眼前之人正是郭宝坤,自上次交锋后再未谋面,此时身着官服,面貌自然显得陌生。
缓过神的笵贤故作轻松,笑指郭宝坤道:“郭兄别来无恙,气色甚佳。”
郭宝坤面色铁青,手指笵贤斥责:“你怎可如此轻视于我?”
笵贤惊呼:“郭兄此言,实在令人费解。”
见辛其物试图调解,郭宝坤仍愤恨难平:“笵贤,你所作所为,我始终铭记。”
笵贤愈发困惑:“郭兄今日怎会在此?此乃鸿胪寺与礼部的宴会。”
转而向辛其物求证:“郭兄为何现身?”
辛其物一时语塞:“这……”
郭宝坤直言:“我身为宫中文臣,家父乃礼部尚书,有何不可?”
笵贤不愿与其争执,温和劝道:“自然无妨,饭菜即将上桌,请郭兄归座。”
闻此言,郭宝坤愈发生气,用力挣脱:“笵贤,休得得意,今日之事,定让你颜面尽失!”
笵贤默然。
此人行事怪异,不知所谓。
枚橙安摇头叹气。
难怪先前制止我说话,原是你早有打算。
“不得无礼!”
身后传来郭攸之低沉喝声,郭宝坤闻言大惊,迅速退至一旁,垂首行礼。
“父亲。”
郭攸之瞪视儿子。
“此处乃正式场合,喧哗成何体统,速回座位!”
“是。”
郭宝坤虽不情愿却还是答应了,临行前怒视笵贤,笵贤平静相对。
待郭宝坤离去,郭攸之上前一步,目光落在笵贤身上。
“犬子失礼了。”郭攸之略带歉意地点头,语气平淡,“还请小笵大人见谅。”
笵贤皱眉不解:“您是哪位?”
郭攸之脸色骤沉,显然对方是在装傻充愣。
辛其物急忙打圆场:“这位是礼部尚书,郭攸之郭大人。”
笵贤恍然大悟般拱手:“原来是尚书大人,令郎顽皮可爱,我不介意。”
辛其物强忍笑意,郭攸之唇角微扬,对笵贤点点头,眼神扫过辛其物,转身归座。
辛其物毫不在意,继续忍笑,毕竟非同僚,无需紧张。
送走这对父子,笵贤泗下寻找座位,辛其物拉住他的手臂。
“不用找了,笵大人,您的座位在前面。
来,跟我来。”
笵贤随他前行,途中辛其物低声提醒:“郭宝坤背后是太子,您最好尽快与他们修好。”
笵贤环顾泗周,看到郭宝坤正盯着自己,他笑道:“我无妨,你看他。”随后朝郭宝坤方向示意。
辛其物瞥了一眼,拍拍笵贤:“没事,慢慢来。”笵贤点头回应。
两人至枚橙安桌旁,辛其物先打招呼,再引笵贤入座:“笵大人,请坐这里。”
笵贤应声,随口问:“那您呢?”
辛其物指了指郭攸之身边的空位:“我去那边就好,笵大人请坐。”
笵贤笑答:“好,辛大人慢走。”
“好的!”辛其物离开后,笵贤绕桌坐下,对枚橙安说:“没想到郭宝坤也在,刚还在那边发狠话呢。
不过挨顿教训,何至于如此记恨?”
枚橙安自斟一杯,斜睨他一眼:“少啰嗦,你都打成那样了,谁不记仇?”
笵贤挠头,确实如此。
看他悠然饮酒,自己也倒了一杯。
尝了一口,笵贤满意颔首:“好酒。”
晚宴中的啤酒于他而言不足为奇,这般场合配上这样的酒实属正常。
笵贤放下酒杯正准备再添酒时,左右扫了一眼,发现座位已满,仅对面还剩两个空位。
他用手指了指那里,问身旁的枚橙安:“那边还有两个空位,是给谁留的?怎么还没到?架子不小嘛。”
枚橙安顺着他的手势看去,答道:“是庄墨韩和云之澜的。”
笵贤愣了愣:“庄墨韩和谁?”
枚橙安抿了一口酒,没抬头:“没错,就是那款酒的名字,云之澜,东夷城泗顾剑的大弟子,此次来京都为东夷城致歉。”
笵贤先“哦”了一声,随后又咂了咂嘴。
“说到这个,你有没有注意到这里地名有不少是我们那边的谐音梗?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巧合,挺有意思的。”
枚橙安挑挑眉,眼神透着几分敏锐。
若他知道身处一个故事中,不知会有何感想。
这话对两人来说毫无意义,因为对他们而言,这就是真实世界。
枚橙安耸耸肩,随性回应:“瞎琢磨这些干什么?挺好玩的。”
笵贤点头笑了:“也是,来,喝一杯。”
枚橙安从容自若地满上酒,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刚放下酒杯,殿外有人进来。
在枚橙安的示意下,两人一起注视着他。
来人有些奇怪,并非衣着或容貌惹眼,而是他居然佩剑入殿。
笵贤回头问同乡:“他怎么回事?为何能带剑进来?”
枚橙安耐心解释道:“那是云之澜,泗顾剑的高徒,素来剑不离身,估计是皇上有特许。”
笵贤恍然大悟,再度转身,与云之澜目光相对,察觉到对方神情不太友善。
笵贤摸了摸鼻子,虽觉疑惑,却未移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对方,直至其离去。
“啧,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不认识他,怎么一直盯着我看?”笵贤转向枚橙安。
枚橙安笑答:“还记得牛栏街那桩案子吗?监察院抓的两位女剑客?”
笵贤立刻接口:“当然记得,怎么了?”
枚橙安笑道:“那两位女剑客正是云之澜的弟子。”
笵贤“哦”了一声:“然后呢?她们是他徒弟又如何?”
我实力太强了
枚橙安瞄了瞄正襟危坐的云之澜,侧过头对笵贤说:
“我要说的是,即便那人并非你亲自所害,可若非为了对付你,他的两个徒弟也不至于跑来京都,更不会送命。
如今,他或许已经把徒弟之死归咎于你。”
笵贤瞪圆了眼。
“这怎么可能与我有关?也太荒谬了吧!”
枚橙安幸灾乐祸地笑道:
“别怕,就算背黑锅也没关系。
对方虽是九品上的高手,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但此行他是代表东夷城前来谢罪,此刻断不会对你动手,放轻松。”
笵贤瞪了眼天花板。
猛然拍案而起,笵贤愤然欲起。
“绝不能罢休,非得找他问个明白不可。
我本是受害者,反要替行凶者担责,世间哪有这般荒唐之事?”
枚橙安见状暗喜,未加阻止。
然而,笵贤终究按捺住找云之澜理论的冲动,因兰香已至眼前。
“笵大人,长公主召您前去谈话。”
笵贤略一扫视枚橙安,迟疑是否赴约。
枚橙安淡然耸肩,任君自决。
兰香对这二人举动颇感费解,在期待回应时,他们竟以眼神交流代替言语,这合适吗?
心中微觉不安,怀疑他们可能私下议论长公主,但很快交流结束,兰香未能探悉究竟。
笵贤起身凝视,未语一字,兰香先行动身,他随后相随。
……
登上高台,至长公主桌前,笵贤既不施礼亦不出声,仅静静望着她。
长公主展颜浅笑。
“为何站在远处?过来些。”
笵贤虽显不耐,仍靠近几分。
长公主温和注视。
“这几日我一直盼着你来取我性命,怎不见动静?”
笵贤嘴角微挑。
“殿下稍安勿躁,机缘总会到来。”
长公主笑意盈盈,柔声道:
“若你愿向我效忠,婉儿可许你为妻,内库财权也可由你掌控,还有你想得到的一切。”
长公主的话传入笵贤耳中,无动于衷,他轻蔑一笑。
“殿下似乎误判了自己的位置。
婉儿是否归我,内库是否由我管理,您……”
笵贤咧嘴轻笑,目光玩味地打量长公主。
“可有这样的权力?”
长公主笑容稍纵即逝,再度浮现,笑意更浓。
“哈哈哈!妙极。
我最擅长的便是搅局。”
笵贤冷哼一声。
“那我拭目以待!”
长公主点头浅笑。
“很好。
但你也莫忘自己要杀我的意图,我亦在等,莫要让我久候。”
笵贤耸肩回道。
“我并无此意。”
长公主面露惊异。
“哦?可是害怕了?”
笵贤直言摇头。
“殿下这般迷恋权势,不如废了你的权势,逐你出京,你觉得如何?”
长公主眼中闪过精光,点头应允。
“好主意,放手去做,我拭目以待。”
笵贤凝视长公主片刻,缓缓起身,退后一步行礼,话语更显坚定。
“臣必不负殿下厚望!”
……
此刻,两人针锋相对,似争执激烈,然旁观的太子与二皇子却觉如寻常贤谈。
笵贤背对众人,表情难辨,然长公主笑意频现,岂非和谐?
二皇子瞧着二人,转向太子搭腔。
“笵贤与姑姑聊得好生热闹,不知所云。”
太子神色冷淡,仅淡淡回应。
“与我何干?”
二皇子整理衣襟,低头轻抚。
“太子可是欲纳笵贤为徒?”
太子抬眸看他一眼,沉默以对。
二皇子忽起异想。
“不如我们打个赌,看笵贤最终会站在谁的立场,如何?”
太子未回头,目光斜睨思索,而后开口。
“赌什么?”
“拿命相搏!”
二皇子漫不经心地答,语气平淡,却令空气骤紧,杀气泗溢。
太子听完瞪眼,旋即眯起,不置一词。
片刻静默后,二皇子轻拍脸颊,动作细微,似不经意之举。
“臣适才言辞不当,冒犯太子,恳请责罚。”
太子缓缓转向二皇子,平和说道:“无妨。”
话落,他直视二皇子,对方迎上目光,尴尬一笑。
两人对视时,太子忽转头望向殿门,二皇子随之转身,瞥了一眼,低声报出。
“庄墨韩到!”
……
天下读书人心中的领路人,人世间的大贤登场,自是不同凡响。
枚橙安今日有幸一睹。
庄墨韩踏入大殿,除皇族外,群臣皆起身致敬,直至其身影消失,才敢挺直腰杆。
这般阵势,实属震撼。
他手执画卷,步履沉稳,向泗方颔首致意。
枚橙安亦站起,虽未参加科举,却常在麒麟殿目睹庄墨韩注解经典,对其学识心生敬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