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州城内的百姓看来,尽管这名将军口中说出的有些话语,他们尚不能全部理解。
但是他们第一次从一个上位者口中听到自己也是重要的,不再是那些官员嘴里的“草民”、“贱民”,而是对方口中的兄弟姐妹,叔伯姑嫂,是和他们一样的人!
百姓们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只要能让他们活下去,有口吃的,不受战乱之苦就已经很满足了!
常春,李胜等人此时也心神恍惚,没想到陛下不仅爱兵如子,遇战冲锋在前,而且还如此重视普通百姓。
试问当兵的谁家没有父母子女,自己是士卒,自己的亲人也是和这些普通百姓的身份是一样的,能有这样一个仁义爱民的皇帝,真是天下百姓之福啊!
崇祯眼见这队骑兵个个眼眶泛红,就要跪地大喊吾皇万岁万万岁了,立马用眼神制止。
还是李胜反应快,立马跪地大喊道:“天策上将军仁义!”
其他骑兵才如梦初醒,陛下在此之前就叮嘱过不要泄露自己的行踪,以免流贼察觉。
他们在心神激荡下险些铸成大错!
轻呼出一口气,崇祯微微的点了点头,今天对这些骑兵精锐的教育就到此为止吧,给他们时间,可以自行回味咀嚼。
自己醒悟出来的道理,要远比别人直接灌输给他,感受更加深刻。
求学是这样,做人亦如是。
“诸位父老乡亲们,大家都起来吧,尽快恢复咱们通州城的生活秩序为最要紧的事,我大明大军后续还要进驻通州城呢!本将在此先谢过诸位了!”崇祯双手抱拳,对着四周的跪倒的百姓行礼道。
百姓人群中又是一阵“青天大老爷!”和“多谢将军活命之恩!”后,围观的百姓才陆续散去。
崇祯皇帝见状,长舒一口气,正要前去县衙,突然一道夹杂着惊喜与激动的低沉嗓音从他耳边传来:
“陛下!!没想到您竟然在这里!!”
……
崇祯皇帝大吃一惊,没想到在这里居然也能有人认出自己,诧异转头,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青年男子,正惊喜的打量着自己。
“你认错人了,陛下已经南下应天府了!”崇祯随意应付一句,就要转头离开。
没想到那名男子竟然伸手死死抓住他的盔甲不放。
见状,常春拔出长剑,就要踏前一步,将这个不知死活的刁民就地拿下。
这名男子一看,慌忙用衣袖在自己脸上胡乱的抹了抹,低声急切的说道:“陛下!陛下!臣乃襄城伯李国桢啊!”
“慢着!”崇祯摆手喝退了围上来的骑兵,仔细盯着他布满灰尘和焦黑的脸。
片刻后,崇祯皇帝依据记忆认得了这名男子就是曾经在京师城内的西直门守将——襄城伯李国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爱卿随我来!”崇祯低语道。随后就抬脚朝县衙方向走去。
李国桢应了一声,立马招呼自己的妻子跟着崇祯皇帝这队人后面,一路行至通州县衙。
到了县衙,只见里面人来人往,三班六房的衙役胥吏们忙的热火朝天,见他们一行人到来,一名面有短须的师爷模样的老者迎了上来,对着崇祯皇帝行礼道:“不知将军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
崇祯摆摆手,直截了当的问道:“老人家,你们知州李大人呢?”
“回禀将军,县尊大人因数日在城头指挥守城,刚回到县衙就劳累过度昏倒了,我等刚扶他回屋内休息。此刻不能亲自来迎接将军,望将军恕罪。”这名师爷有些惶恐的解释道。
这名师爷也认出来了,这队骑兵正是拯救了他们通州县城的官兵,连忙为自己的老爷李一爵解释,生怕惹恼了这位将领,导致他找个由头在通州城胡作非为一番,那可真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了!”
毕竟大明官兵在这些县衙小吏的眼中,其实比流贼强不了多少。
崇祯看出了这位师爷的紧张惶恐,对于大明军队中的种种劣行内心已经无力再去吐槽了,只是现在的他想整顿也是有心无力,只能日后徐徐图之了。
当下他尽量用温和的言语表达了自己身后的骑兵受伤,希望师爷带他们去郎中处治疗,然后再给他们找一块地方进行休整的意愿。
看到这名中年将军如此好说话,年过百半的老师爷心中不禁落下了一块大石头,他痛快的立马叫人将受伤的骑兵士卒扶去治疗,并在县衙旁找了一座大院子让剩下的骑兵进去休息,并将他们的战马牵入县衙后的马房照料。
……
崇祯一行人在一名衙役的引导下,在这座大院子内脱掉盔甲,进行了简单的洗漱休息,半个时辰后,县丞带着一班衙役给崇祯他们送来了简单的饭食,并再一次表达了招待不周,日后等通州城恢复秩序了,要盛情款待诸位将军们云云。
崇祯表示理解,并让他们不必在意,尽快恢复通州县城的秩序为主。然后命李胜将他们送了出去。
长舒了一口气,崇祯身穿褐色便服,斜靠在椅子上,目光流转盯着窗外,似是在思虑着什么。
“报,陛下,襄城伯求见!”
一名骑兵进门低声道。
“让他进来。”崇祯收拢思绪,坐直身体。
“吱呀”木门开启,襄城伯李国桢轻轻走进屋内,并关上了屋门,跪地行礼。
“臣,襄城伯李国桢拜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爱卿平身!坐吧!”
“谢陛下!”
李国桢起身后,崇祯这才仔细打量起这名自己最信任的勋贵,京营总督。
李国桢时年只有二十六岁,身材健硕,面带英武之气,或许是连日颠沛流离,显得有些憔悴。
“朕问你,你怎么会携家人来通州呢?”崇祯关切的询问道。
“陛下容臣禀报,那日得知陛下要与贼议和,臣入宫求见陛下不得,只得返回府内,后为防万一,秘密购置了百姓衣物。”李国桢顿了顿,思绪又回到了几日前的京师城内。
沉默片刻,他接着说道:“后在闯贼封分仪式上,臣听闻陛下失踪,闯贼狂性大发,对京城百官进行大肆的追赃拷饷,就立马与妻儿换上寻常百姓服饰,从后门偷溜出府,趁着混乱逃出京城。”
“本想携带着妻儿去投奔入关而来的平西伯吴三桂的关宁军,但仓促出城,并未带路上所吃的粮食,只得前往通州城暂避。”
“后来又听传言说陛下已经南下,去了南直隶应天府,臣等也想沿着通州运河南下,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动身,就被流贼堵在了城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