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知暖的指尖还残留着病历纸的温热,李经理办公室的空调突然“嗡”地一声启动,冷风裹着打印机油墨味钻进鼻腔,带着金属般的寒意。
她无意识地用指腹摩挲着病历边缘,那里印着“林秀兰”三个字,墨迹未干,像母亲临终前落在她手背上的泪,湿润又沉重。
“叮——”
抽屉里的手机震动声惊得她肩头一颤,像是从寂静中划出一道裂痕。
是市场部办公室的内线。
林知暖按下接听键,前台小妹带着颤音的声音炸响:“林主管,您桌上有封匿名信,没贴邮票,就这么直接塞进来的……”
她攥着病历的手骤然收紧,纸角在掌心压出浅浅的红痕。
推开办公室门时,那封牛皮纸信封正躺在米色桌布中央,边缘沾着些水痕,像是被人揣在怀里捂了一路,带着体温的潮气。
林知暖凑近,闻到若有若无的雨水混着烟草的气息——和昨夜江父病房外徘徊的气味一模一样,那是一种焦苦中带着潮湿的刺鼻味道。
拆信的动作很慢,指甲划过封口胶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第一张照片滑出来时,她的呼吸顿住了。
泛黄的相纸边缘卷翘,两个穿白大褂的身影站在医院门口,左边是年轻许多的江父,右边是扎着麻花辫的林母。
背景里“xx市器官捐献协调中心”的红底白字被雨水晕开,却仍刺得人眼睛生疼,像是某种无声的控诉。
“小暖?”
身后突然响起的男声让林知暖手一抖,照片“啪”地摔在桌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她转身时撞翻了马克杯,深褐色的咖啡在桌布上洇出个狰狞的污渍,却不及照片里那个角落的身影让她血液凝固——照片最右边,有个穿黑风衣的男人侧身背对镜头,虽然面部模糊,但那道挺得笔直的肩线,像极了上周在慈善晚会上见过的赵总。
“怎么手这么凉?”江砚寒的手掌覆上来时带着温度,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向桌面,瞳孔在接触到照片的瞬间缩成针尖,“谁给的?”
“不知道。”林知暖的指尖戳着照片边缘,声音有些发涩,“前台说是匿名塞进来的。”
手机在江砚寒西装内袋震动,他掏出来的动作很轻,却在看到来电显示时猛地攥紧了机身。
林知暖听见电流杂音里传来个沙哑的男声:“江总,您父亲当年不是病死的,是被灭口。”
“谁派你来的?”江砚寒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指节因用力泛白。
“查查二十年前的财务报表。”对方说完便挂断了,忙音在两人之间嗡嗡作响,像是某种不祥的余音。
林知暖抬头时,正撞进他泛红的眼底,那里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
“有人想掩盖真相。”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林知暖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抓住了他的袖口,布料下的肌肉绷得像弓弦。
江砚寒的拇指轻轻蹭过她发颤的手腕,将她的手按进自己心口:“我在。”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李经理抱着笔记本撞开办公室门,发梢还滴着雨,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湿漉漉的霉味。
“查到了!程晓薇这半年给境外号码打了十七通电话,每次通话时间都在凌晨两点以后——”她突然顿住,目光扫过桌上的照片,“赵总刚去了技术部,说要封锁所有调查资料,还说这是‘高层的事’。”
“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管闲事?”江砚寒的指尖敲了敲桌面,眼尾的红血丝又深了几分。
李经理的指甲掐进笔记本封皮:“我去财务部送报表时,看见赵总在茶水间抽烟,烟灰缸里全是‘蓝利’的烟头——和匿名信上的味道一样。”
林知暖的后背贴上了冰凉的落地窗,玻璃的寒意透过衬衫渗入皮肤,她想起昨夜在江父病房外闻到的烟草味,想起照片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喉间泛起腥甜。
“我去档案室。”她突然开口,“二十年前的财务报表在b区第三排,我上周整理旧资料时见过。”
江砚寒的手猛地攥住她手腕:“不行。”
“那是唯一能连起所有线索的东西。”林知暖反握住他的手,“我戴了微型摄像头,你在监控室盯着,只要有动静就报警。”她扬起手腕,银镯在灯光下晃出细碎的光,“妈妈说过,这镯子能挡灾的。”
江砚寒的喉结滚动两下,最终从西装内袋摸出个银色纽扣:“这是信号屏蔽器,藏在衣领里。”他的拇指重重按在她后颈的穴位上,“半小时,超过一秒我就冲进去。”
档案室的电子锁在凌晨两点十七分发出“滴”的轻响。
林知暖举着手机电筒,鞋跟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音被放大了十倍,每一步都像踩在神经线上。
b区第三排的档案架蒙着薄灰,她踮脚抽出最上层的牛皮纸箱时,灰尘簌簌落在睫毛上,痒得人想打喷嚏,空气中飘散着陈年纸张特有的霉味和潮湿气息。
报表册的封皮是褪色的枣红色,她翻到第37页时,钢笔字的批注突然刺进视网膜——“代付xx生物科技有限公司款项,共计1200万”。
收款账户那栏,“赵明远”三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和她上周在赵总名片上看到的签名分毫不差。
手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警报声撕裂了寂静。
“滴——检测到未授权拍摄。”
机械音在头顶炸响的同时,档案室的顶灯全部亮起,刺目的光线让她一时睁不开眼。
她看见监控摄像头的小红点在转动,听见门被撞开的巨响,五个穿黑衣的男人堵在门口,为首的那个耳后有块青紫色胎记——和程晓薇耳环断裂处的银托纹路一模一样。
她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狂点,照片刚上传到云端,手机就被人从背后抽走。
林知暖撞在档案架上,肋骨传来钝痛,却看见为首的男人举起了电击棒,蓝光在黑暗中滋滋作响。
“林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男人的声音像砂纸摩擦,“省得江总为你殉情。”
“想都别想!”林知暖抄起手边的报表册砸过去,纸页纷飞间,她瞥见窗外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是江砚寒的黑色西装,在夜色中如刀锋般锐利。
下一秒,整栋楼陷入黑暗。
应急灯的红光里,江砚寒的轮廓像座山压过来。
他拽着她的手腕撞开安全通道的门,后背抵着冰凉的防火门:“我让人黑了总电闸,能拖三分钟。”他的呼吸扫过她耳尖,“刚才上传的照片我收到了,赵总名下的离岸账户,够他喝一壶的。”
“可警笛声——”林知暖听见楼下传来尖锐的鸣响,像是逼近的死亡倒计时。
“是赵总带队。”江砚寒的指尖抚过她发间的碎发,“他早把保安队收买了。”他拉着她往楼梯间深处跑,皮鞋跟敲在台阶上的声音急促得像鼓点,“去地下车库,我让人备了车。”
“那之后呢?”
“去郊外别墅。”江砚寒的声音突然放轻,“那里有我让人装的防弹玻璃,还有……”他顿了顿,喉结在红光里滚动,“还有能藏两个人的密室。”
楼梯转角的窗户透进警灯的红光,照得他眼尾的红血丝像要渗出血来。
林知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说的话:“小暖,遇到难处就往光里跑。”可此刻她握着江砚寒的手,突然觉得,只要他在身边,黑暗里也能走出路来。
“到了。”江砚寒在地下车库的柱子后停住,远处传来保安的呼喝声。
他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上了车别回头,我坐驾驶位。”
林知暖刚要拉开车门,后颈突然一热——是江砚寒的吻,极轻,像一片落在雪地上的羽毛,带着一丝温热和坚定。
“等出了市区,”他替她系好安全带,指腹蹭过她发颤的耳垂,“我慢慢说二十年前的事。”
警笛声越来越近。
江砚寒踩下油门的瞬间,林知暖看见后视镜里赵总的身影从转角处冲出来,他举着对讲机的手在发抖,脸上的表情像见了鬼。
而副驾驶的匿名信不知何时滑落在地,照片里林母的笑依然清晰,身后“器官捐献协调中心”的字样在车灯下泛着冷光,像把钝刀,剖开了二十年的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