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军先头部队逐渐靠近城墙至仅仅五百米之遥的时候,原本平静得犹如沉睡巨兽般的城墙瞬间苏醒过来!城墙上那令人胆寒的十二门佛朗机炮与同样威力惊人的十二磅炮一同发出怒吼,仿佛要将整个天地都撕裂开来一般。
刹那间,一场由二十颗炽热无比、裹挟着无尽破坏力的炮弹组成的炮弹雨从天而降,狠狠地砸向了汉军队列之中。这些炮弹宛如一颗颗燃烧着怒火的流星,带着刺耳的呼啸声和耀眼的火光,无情地在人群中爆炸开来。
然而,更让人恐惧的是佛朗机炮所具备的速射炮性能。这种火炮拥有三个子炮,可以一次性连续发射三次!于是乎,在短短的两分钟时间里,十二门佛朗机炮便如同一台高效运转的杀戮机器,接连不断地喷射出三十六次致命炮火。再加上八门十二磅炮那毫不逊色的猛烈射击,一次性就给李永芳的部队送上了多达四十四颗炽热滚烫的炮弹。
起初,当第一发炮弹轰然落地之时,汉军将士们或许还能够露出一丝笑容来应对眼前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可是,随着连续数十颗炮弹如同雨点般密集地落在他们头顶上方,他们脸上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绝望和恐惧。此时的他们,就连想哭出声来都变得异常艰难。
这几十发炮弹所带来的杀伤力堪称恐怖至极,它们不仅夺走了数以百计的同僚性命,更是摧毁了大量宝贵的攻城器械。
然而,即便面对如此惨烈的局面,汉军将士们依然不敢有丝毫退缩之意,更别提转身逃跑了。因为他们深知女真人那以严厉着称的军纪:只要有一人胆敢临阵脱逃,那么整个百户所都将会受到牵连,所有人都会遭受严惩——包括他们的妻儿老小、所有财产和田地,统统都要被冷酷无情的旗主老爷毫不留情地剥夺而去,所以他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进攻。
当几十门火炮抵达离城三百米距离的时候,炮兵们开始将炮口转向城墙,正当他们小心翼翼的打开木箱中妥善保管的火药时,几发炮弹落入了他们的阵地上。随着几声更大的巨响响起,炮兵阵地上一处堆放火药的区域在浓烟散尽之后,满地都是残肢断臂,之前还威风凛凛的几门火炮已经被彻底摧毁。
见状,李永芳赶紧下令炮兵部队撤退,这些火炮和炮兵是他在后金安身立命的根本,没了这些宝贝疙瘩,他就算是努尔哈赤的孙女婿,同样也会失宠。
当残存的炮兵拉着火炮回到大营时,李永芳已经欲哭无泪了。出发时数十门火炮千余炮兵,回到大营的就剩下了三百余炮兵和十六门火炮。
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后,这支汉军终于抵达了女墙外,令他们惊喜的是,那种恐怖的巨炮终于没有再度发射炮弹了,但又令他们感到害怕的是,佛朗机炮改装了开花弹,伴随着开花弹的落地,明军装备的虎尊炮、一蜂窝等常备火炮以及鸟铳声此起彼伏的在城墙上扬起了阵阵白烟,将北城墙彻底淹没在了浓烟中。无数的汉军士兵倒在了血泊中再也无法起身,更有数名将领就这样结束了罪恶的一生。
终于,在推倒女墙之后,汉军士兵们听到了鸣金收兵的信号。于是他们后队变前队,开始撒丫子的跑路了。这可苦了推着盾车的士兵,他们可不敢将自己白花花的屁股露给明军当活靶子,于是他们开始拉着盾车往大营退去,有些聪明的士兵想到,第二天自己还是得回来推盾车,干嘛不先空手跑回去,明日再来呢?反正盾车自己没长角又不会跑,于是一个、两个、三个的扔下了笨重的盾车,空手往大营方向跑去。
傍晚时分,当李永芳再次站在汉军队列前头,他发现,出发时七千士气高昂的军队,如今只剩下五千余人狼狈的站在队列中,经过一番统计,此战他的队伍战死八百余人,伤兵一千余人。将近两千的伤亡,可谓是让汉军伤筋动骨。
努尔哈赤接到战报陷入了沉思,他银牙紧咬,对熊廷弼这个熊蛮子更加的忌惮了。
如果他事先察觉到明军有如此厉害的守城利器,他压根就不会轻易的带大军前来攻打这种浑身长满刺的坚城。虽然损失的是汉军的奴才,可死一个就少一个,以后谁来替他们种地?真让他们这些女真人重新回到深山老林找吃的,那还不如杀了他们。
这就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的道理!
随着北城攻击部队的撤退,明军城墙上发出了阵阵欢呼声,他们有理由可以欢呼。因为他们从来没打过如此简单的战争,除了极个别搬运炮弹时不小心砸到脚的倒霉蛋,他们居然没有损失一个士兵。
作为北门主将的祁秉忠丝毫不敢大意,因为他知道,真正的攻城战会是在明天打响,而年久失修的沈阳城墙,能抵挡后金军多久的攻击,他也不敢保证。
不过此时并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他下令城墙下的伙夫军将早已准备多时的肉食送上城墙,犒劳这些有功之士,在安排好守备任务之后,他就往经略府报喜去了。
当经略府华灯初上的时候,四面主将已经汇集到大厅内,听候熊廷弼的吩咐。
半日攻城战,沈阳城外的女墙全部被捣毁。守城将士牺牲了一百余人,受伤二百余人。但他们共计消灭攻城部队两千余人,致伤无数。
而援军已经抵达了浑河南岸,由于天色渐晚,戚金害怕自己乘黑渡河受到女真人的半渡之击,于是早早在南岸埋锅造饭,准备第二日清晨再行渡河与女真人决战。
收到戚金的信件,熊廷弼思绪颇多。野战是女真人最擅长也是最喜欢的战斗方式,他实在是无法信任手下的这些将领和士兵能否在野外与女真人一战,毕竟前头几次野战全部以明军脆败而告终。
可如果任由数万援军与女真人在野外大战而自己却袖手旁观,那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信,以及后方的君臣该如何看待在自己?
熊廷弼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