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墙指挥塔上。
“中了!中了!”
苏娇娇兴奋地拍手,又担心道:“那个铁盒子……”
萧逸放下望远镜,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讥诮:“真成了铁王八?让他缩着!给我优先‘伺候’那几个推撞车的蠢材!韩铮那王八壳子,交给栓子的‘大家伙’!”
秋生立刻对着传声筒吼道:“爵爷有令!目标——推车兵!”
话音刚落,第三轮破甲箭已然离弦。
这次有了明确指引,箭矢如同长了眼睛,集火射向保护巨大撞车的那几十名壮硕士卒。
这些推车兵虽然也穿着重甲,但行动间难以完全护住要害和腿部连接处。
精准的箭矢狠狠扎进他们的膝盖、脚踝、手臂关节。
“啊——!”
推车兵瞬间倒下一片,沉重的撞车失去了控制,速度骤减,甚至开始打横!
“稳住撞车!顶上去人!”
韩刚目眦欲裂,拔刀怒吼。然而就在这时——
“呼——!”一道沉闷得如同巨兽咆哮的破风声骤然从城头某处响起。
一个带着令人头皮发麻的劲风,冒着火光和浓烟的大坛子,从城墙高处一个特制的投石机口抛射而出。
巨大的阴影带着死亡的呼啸,瞬间笼罩了战场中那显眼的铁箱。
那冒着滚滚浓烟的大火球在韩铮瞳孔中迅速变大。
“铮儿——!!!”
韩勇泰的嘶吼撕裂战场,那声音仿佛濒死野兽的哀嚎,充满了绝望与癫狂。
他眼睁睁看着那燃烧的火坛精准地砸在铁甲车上,“轰”地爆开!
火光冲天!
不是单纯的燃烧,那火油粘稠异常,遇空气猛烈爆燃,瞬间将韩铮那“铁王八”连同周围数名躲闪不及的铁甲卫士吞噬。
炽热的气浪翻滚扩散,形成一个恐怖的火球,三丈之内化作炼狱焦土。
“啊——!”
铁甲卫士们身上的重甲,此刻成了索命熔炉!
精铁在高温下急剧发烫,内部的填充物料猛烈燃烧。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那些“铁罐头”里迸发出来,他们在火焰中疯狂扭动,拍打,最终一个个如同烧红的铁块般栽倒在地,发出沉闷的“滋滋”声和皮肉焦臭。
重甲非但没能保护他们,反而加速了他们的灭亡,让他们的痛苦达到极致。
而核心处的铁箱……
“砰!砰!砰!哐当!……呃啊——!!!”
最初还能听到里面传来韩铮用头、用身体疯狂撞击厚实铁壁的闷响,伴随着恐惧到极致的哭喊。但那撞击声很快变得虚弱。
灼热的火焰舔舐着精铁铸造的箱体,刺眼的红光透过观察孔缝隙渗出。
那铁箱内部,已然成了密封的熔炉。
高温灼烧着空气,烧灼着金属内壁。
韩铮的哭喊、咒骂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模糊不清、如同被堵住喉咙般的痛苦呜咽,伴随着肉体被炙烤、油脂滴落时发出的细微而恐怖的“滋滋”声。
最终,一切归于死寂。
只有熊熊烈火继续燃烧,包裹着那个通体暗红的巨大铁棺。
浓烈的焦臭味混杂着铁腥气弥漫开来。
炼狱的火焰仍在韩铮那座赤红扭曲的铁棺上跳跃、萎缩,发出垂死般的“滋啦”声。
浓黑的烟柱冲天而起,如同韩家野心与疯狂的最后悲鸣。焦臭混杂着铁腥气,沉重得让人窒息,覆盖了整个十里坡。
“铮…铮儿…”韩勇泰瘫坐在尘埃中,原本飞扬跋扈的脸上只剩下一片空白的死灰。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钉在那燃烧的残骸上,瞳孔扩散,映不出任何光亮,仿佛被那炼狱之火瞬间烧穿了魂魄。
滚烫的血泪沿着纵横交错的皱纹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激不起一丝尘埃。
那只挥斥方遒、动辄抽打他人的手,此刻僵硬地前伸着,徒劳地想要抓住空气中早已消散的灰烬。
世界在他耳边轰鸣、崩塌,又归于一片死寂,只剩下胸腔里那颗被巨锤碾得粉碎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牵扯出无边的剧痛和……一片空茫。
主将的失魂如同最后一块压垮骆驼的稻草。
“少将军啊——!”
韩刚的哀嚎撕裂死寂,他踉跄着扑向那高温扭曲的铁箱子,却被灼热的金属和呛人的浓烟逼退,徒劳地挥舞着双手。
那些精锐的铁甲士兵也成了惊弓之鸟。
溃散已无可挽回。
“败啦!快跑啊!”
“怪物!城里有怪物!”
“少将军烧死了!快逃命啊!”
恐惧彻底吞噬了所谓的王牌铁甲军。
沉重的铠甲不再是护身符,而是索命的枷锁。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军令和纪律。
他们像炸窝的蚂蚁,或者更确切地说,像笨拙奔逃的铁皮罐头,互相冲撞,踢翻在地,不顾一切地只想逃离那片吞噬了韩铮和无数同袍的死亡之地。
督战队的皮鞭、刀刃砍在铁甲上,只能激起零星的火花和哀鸣,却再也无法阻止这绝望的洪流。
指挥塔上,苏娇娇脸上的兴奋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震惊和一丝不忍,下意识地抓紧了顾清瑶的手。
顾清瑶脸上的红润也消失了,捂着嘴,胃里一阵翻腾,刚才吃下的精致点心仿佛变成了沉重的铅块。
城下的惨烈景象超出了她们任何一次战场游戏的想象。
谢清涟不知何时又回到了塔边,脸色比顾清瑶却显得愈发红润,目光复杂地看着那燃烧的铁棺和混乱的战场,又飞快地瞥向城墙上那个挺拔冷静的身影,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混杂着敬畏、同情和更深重东西的光芒。
铁甲军溃不成军的景象,伴随着那焚尽一切的烈火气息,清晰地传递着一个信息:那个男人,用最残酷的方式,击碎了强敌的脊梁。
曲文天面如死灰,浑身哆嗦如风中落叶。
“完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非…非战之罪…乃天欲亡韩家乎…”
他看着如同泄洪般溃退的铁甲军,看着失魂般跪坐的韩勇泰,看着远处那面静默却如深渊般恐怖的牤牛村城墙,绝望地闭上眼。
张原和张善仁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比死掉四千手下时更为惊恐。
他们如两只受惊的老鼠,瑟瑟发抖地缩在简陋的掩体后方,面无人色。
大腿上清晰的尿渍湿痕毫不掩饰他们的狼狈。
什么报仇雪恨?
什么分润财富?
此刻能活着离开这片修罗场便是上苍垂怜!
望向牤牛村城墙的眼神,只剩下深入骨髓的恐惧。
城墙之上,萧逸放下望远镜,眼神冰冷如铁铸,深邃如古井。
大胜的喜悦?
没有。
击毙仇敌的快意?
看不出一丝一毫。
只有一种大局已定的淡漠和对这场“立威”完成的确认。
他清晰的声音穿透城墙上的喧嚣:“秋生,溃兵拥挤混乱,动作迟缓。目标,敌军后阵!轻骑兵携带连弩突击,冲垮他们最后的心理防线。”
“是!”
秋生早已从最初的紧张中蜕变,此刻眼中精光闪烁,带着猎人般的兴奋与冷酷。
“嘎子!带人给我吼!跪地投降者——不杀!给我往死里吼!”萧逸转头喝道。
二嘎子嗓子一亮,气沉丹田,“兄弟们,给我听好了,喊破嗓子的今晚五花肉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