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便是甄嬛翘首以盼已久的册封礼了,天还未亮,承乾宫里就已经热闹非凡,宫人们进进出出,为这重要的时刻做着最后的准备。
然而,一想到内务府原本送来的那件吉服已经破损,穿上它去参加册封礼终究是极不妥当的,甄嬛的眉头便又微微蹙了起来,可眼下也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穿上梁多瑞昨晚送过来的那件皇后穿过的吉服。
甄嬛站在镜子前,看着身上这件吉服,心里头暗自存着几分侥幸,她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只觉得这吉服无论是样式还是花纹,和原本自己该穿的那件确实都差不多,若不凑近了、不仔细地去端详,根本就看不出来这是别人曾经穿过的吉服,况且,如今时间紧迫,也只能冒险一试了,只盼着在册封礼上,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这册封礼的最后关头,按规矩是要皇后前去对莞嫔进行训诫的,皇上原本也是想着同皇后一同前往承乾宫,也好让这册封礼显得更为庄重正式,于是便早早地就来到了景仁宫,打算与皇后一同动身。
彼时,皇后正靠在软榻之上,见皇上来了,赶忙起身行礼,随后便捂着额头,面露痛苦之色,开口说道:“皇上,昨日臣妾本是满心欢喜,替莞嫔高兴了一天,可没想到今日突然就觉得头痛欲裂,像是这头风又发作了一般,实在难受得很,怕是没精力陪皇上同去承乾宫了,还请皇上恕臣妾失礼,不能陪在皇上身边一同前往。”
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即便岁月流转,过往诸多琐事纷杂,可皇上心底终究还是记挂着皇后的,况且,在这后宫之中,皇后乃是六宫之主,掌管着诸多事务,又与太后有着那般紧密的关系,种种缘由交织在一起,让皇上不可能对皇后的身子全然不顾。
此刻,瞧着皇后面色略显憔悴,眉间隐隐透着几分痛苦之色,皇上眉头微皱,关切地问道:“皇后要不要找个太医瞧瞧?朕记得你头风发作乃是老毛病了,这病症缠身,着实折磨人,剪秋,你且速速去找章太医来,仔细给皇后好好瞧瞧,看能否寻出个根治的法子,也好让皇后能松快些,莫要再被这头疼的毛病搅得不得安宁。”
皇后此刻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根针在脑袋里乱刺一通,可即便如此,她心里仍记挂着皇上与莞嫔那边的事儿,强忍着不适,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劝说着皇上道:“皇上,您快些去吧,臣妾先休息一会儿就好,等臣妾稍稍缓过来些,自会再过去,您可别让莞妃等急了,这册封礼就差最后一道工序便大功告成了,可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了岔子。”
皇上看着皇后这般模样,心中不禁感念起她的大度来,即便自己身子不爽利,还一心惦记着莞嫔的册封之事,没有丝毫的妒忌与阻拦,如此心怀,着实难得,于是,皇上轻轻拍了拍皇后的手,温言说道:“那皇后好生休息吧,今日的册封礼,朕去也是一样的,你只管安心养着,莫要再操心这些琐事了。”
皇后挣扎着想要起身送送皇上,可刚一动,便觉得头晕目眩,险些栽倒,皇上见状,赶忙伸手按着她坐下,眉头微皱,说道:“你起来做什么,好好坐着,剪秋,快扶皇后去休息吧,仔细着点儿,若皇后有个闪失,唯你是问。”
皇上大步流星地走出景仁宫,那坚毅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宫道的尽头,等皇上走后,皇后的神色瞬间如旧,方才那副头痛欲裂、虚弱不堪的模样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沉静与从容,根本看不出是头风发作的样子。
剪秋在一旁瞧着,满心疑惑,待确定皇上已经走远,周遭再无旁人,便忍不住轻声问道:“娘娘您为何不想去呢?这莞嫔册封,本是后宫的大事,娘娘您身为六宫之主,理应前去才是。”
皇后勾起嘴角,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胸有成竹地说道:“莞嫔本来就像姐姐,如今穿着姐姐旧日里的衣裳,那眉眼、神情,更是有了七八分相似,皇上本就对姐姐情深义重,此刻过去,只怕一眼望去,会误以为见到了姐姐再世,可等他回过神来,发现不过是莞嫔,你以为,皇上会如何?怕是满心的期待瞬间落空,这莞嫔的册封礼啊,怕也就只能泡汤了。”
剪秋何等聪慧,瞬间便明白了皇后的意思,她微微低头,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轻声说道:“娘娘此举着实高明,这个时候,皇上必定是不希望别人看到他失态的样子,娘娘真是睿智,之前您让绣娘们在绣莞嫔封妃时所穿的吉服的时候,故意选用了那种极其容易断裂的丝线,本就是精心谋划的一步,如今这莞嫔不小心勾断了这丝线,吉服破损,那便不得不穿上纯元皇后的旧衣,这一切就好似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一般。”
皇后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了一抹看似无辜的笑容,悠悠说道:“以皇上对姐姐那般深厚的感情,断然是容忍不得别人有丝毫亵渎姐姐的举动,哪怕只是穿了姐姐的旧衣,在皇上心里,那也是万万不可的,莞嫔即便有着几分姿色,受了些恩宠,可到底也只是个替身罢了,如今这般局面,她到头来只会落得个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得不到想要的妃位尊荣,怕是往后在皇上心里,也再没了往日的情分,只能沦为后宫众人的笑柄,哼,这一切可都是她自找的。”
甄嬛静静地站在殿内,满心期待地等着皇上和皇后过来,完成这册封礼至关重要的最后一步,她的眼眸中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芒,心中默默想着,等过了今日,自己便能和敬妃、端妃那般在后宫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平起平坐了。
就在这时,只见皇上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过来,身后跟着一众宫人,甄嬛见状,脸上顿时绽放出一抹温婉动人的笑意,她微微福了福身,而后缓缓地朝着皇上走过去,每一步都迈得优雅且庄重,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仿佛都在诉说着此刻她满心的欢喜与期许。
皇上见了甄嬛,只觉眼前一亮,仿若天仙下凡一般,只见甄嬛身着那件华丽的衣裳,朝着自己缓缓走来,每一步都似带着无尽的风情与韵味,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恰似那从画中走来的仙子,令人移不开目光。
甄嬛满心欢喜,眼中满是期待之色,那盈盈目光紧紧地锁在皇上身上,仿佛世间唯有眼前的这个人才是她全部的依靠与眷恋。
而皇上,此刻眼里透露出的全然是深情,那目光炽热又专注,仿佛要将甄嬛整个人都刻进心底,这件衣裳可不是寻常之物,乃是纯元皇后曾经在做四福晋的时候穿过的,虽说已然过去了这么多年,可皇上却仍然对这件衣服上的花纹图案记忆犹新。
那细腻的针脚、精美的云纹,每一处细节都如同刻在了皇上的心上,只要一眼,便能勾起往昔那些美好的回忆,再加上前面走来的甄嬛,那身形容貌竟也同纯元皇后颇为相似,眉眼间的神韵、嘴角浅浅的笑意,种种一切凑在一起,让皇上在那一刻有些恍惚,只觉得这就是纯元皇后回来了,心中涌起的是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感慨,仿佛时光逆转,又回到了当初与纯元皇后相处的那些美好岁月。
皇上一时间看得痴了,那目光仿若被磁石紧紧吸附在甄嬛身上一般,再也挪不开分毫,此刻的他,全然沉浸在一种恍惚又美好的情绪之中,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只剩下眼前这如同从记忆深处走来的佳人,情不自禁地,那藏在心底许久的小名脱口而出:“宛宛,”那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又满是深情,似是要把往昔对纯元皇后的思念与眷恋,都倾注在这两个字当中。
甄嬛逐渐走近皇上,每一步都迈得轻盈又缓慢,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一刻的美好,她抬眸看去,只见皇上见了她满是满心欢喜的模样,那眼中的深情浓得化都化不开,好似自己就是他在这世间最珍视的宝贝,这般情景,让甄嬛心里也是满心满眼都是皇上,只觉得此刻的时光无比珍贵,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彼此的目光交汇之处,似有丝丝缕缕的情丝缠绕,她不禁在心底暗自思忖,这般情境,算不算是两情相悦呢?那藏在心底的情意,也随着这想法,愈发汹涌了起来。
等着甄嬛一步步走近了,皇上本满心期待着能瞧见仿若纯元皇后再世般的熟悉身影,可定睛一看,才发现站在眼前的并非心中念念不忘的纯元皇后,那一瞬间,皇上的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眼中满是被欺骗后的恼怒。
他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当即就狠狠地甩了甄嬛一巴掌,这一巴掌又急又狠,直把甄嬛打得身子一歪,差点摔倒在地。
甄嬛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眼眶里瞬间蓄满了委屈的泪水,她捂着自己被打疼的脸颊,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满是疑惑与委屈地问道:“四郎打嬛嬛做什么,嬛嬛一直规规矩矩的,可是哪里做错了什么,竟惹得四郎这般不高兴了?”
皇上气得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直直地指着甄嬛身上穿着的衣裳,怒喝道:“你的衣裳是哪里来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甄嬛瞧着皇上那满是怒容的面容,心里头“咯噔”一下,可还是强装镇定,试图糊弄过去,赶忙福了福身,轻声说道:“皇上,这就是内务府给臣妾送过来的吉服,臣妾本以为这就是按着妃位的规制准备的,压根不知道这其中还有这般缘由,不知皇上为何如此生气?还请皇上明示,也好让臣妾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皇上一听,那怒火更是“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指着甄嬛身上的衣服,厉声道:“这是纯元皇后的衣服,你怎么能穿上?你怎么敢穿上?这是何等的大不敬,简直是放肆至极!还不赶紧脱下来,莫要再玷污了这衣物半分!”
甄嬛何曾见过皇上如此震怒的模样,当下便被吓得脸色煞白,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苏培盛在宫里伺候了这么多年,对皇上的脾性那是再清楚不过了,他心里十分明白皇上因何这般生气,在皇上心中,纯元皇后那就是心底最深处的禁忌,是不容任何人有丝毫冒犯的,哪怕只是穿了纯元皇后的旧衣,那也是触碰了皇上的逆鳞,难怪皇上会如此大发雷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