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是一处田埂,田埂将两块种着不同玫瑰品种的花田分开,中间留有两米宽用来过人的通道,那声音就从那个地方发出的。
听到声音的两个人像是找到了缓解尴尬的救星一样,一起飞快的转过身去,本以为会是负责花圃的张叔,没想到看到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位年纪非常大的老婆婆,对方佝偻着身子,背上背着一个巨大的背篓,背篓中放着各种颜色的花。
很显然,老婆婆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们两个。
两方人在这里遇到,微微愣了一下后,老婆婆的那满是皱纹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慌张,饶是如此,她还故作镇定的跟盛知意和萧长嬴搭话打招呼。
她说:“你们是张生的朋友吗,以前没见过呢。”
遇到陌生人搭话,无论男女,盛知意都很警惕,。
看到不认识的人,她下意识的握紧手中的剪刀往后退了一步,注意到她的动作后,萧长嬴立刻上前不着痕迹的挡在了盛知意的前面,一定程度上也会充当她的发言人。
花圃这边只留了张叔一个花农,很明显这位老婆婆不是花圃的人,不是花圃的人却出现在花圃中,萧长嬴出于本能的就回去揣测她出现在这里的动机,即便,她看上去都已经七十岁上下了。
“婆婆您是……”
“我,你说我啊,我是……”老婆婆言辞闪烁,浑浊的双眼偷偷地往周围看,似乎是想要找谁。
这样的行为在萧长嬴看来实在是太可疑了,不过,他首先排除了对方是绑匪或者杀手的可能,没有人会笨到找这种年纪的人做事,但是……
是不是伪装的就不知道了。
萧长嬴盯着老婆婆的脸,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是否有伪装的痕迹,被他用这样锐利的目光盯着审视,老婆婆明显慌了。
她抓紧背篓的带子,慌忙后退了几步,干裂的嘴唇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又不敢轻易的开口。
萧长嬴打量着她看了一会儿,心里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他迟疑了一下,眼角的余光往身后站着的人身上瞥了一眼,不禁在心里叹息老婆婆的运气真差。
身前的人良久没再吭声,躲在后面的盛知意不禁觉得奇怪。
她悄悄探身往前面看了一眼,在她看到老婆婆慌张的神色时,萧长嬴却突然转过身来。
男人清俊的脸上闪过一丝纠结,似乎想跟她说些什么不好张口的话,只是在纠结了几秒钟后,又放弃了。
他说:“还是叫张叔来问一下是怎么回事吧。”
盛知意不明所以,只是询问对方的身份,有什么不能说的?
现在,萧长嬴给她这样的建议,她在转瞬间就明白了事情似乎没那么简单。
看了一眼拘谨的站在那儿的老婆婆,她最终点了点头,轻声说:“麻烦萧先生去叫张叔过来吧。”
萧长嬴往来时的方向紧走几步,对着在花圃边上除草的张叔喊了一声,张叔立刻放下手中的锄头跑了过来,在他过来看到老婆婆的一瞬间,脸色顿时就变了。
“您怎么……”
话刚说出口,意识到盛知意就在身边后,张叔的脸色更加别扭了。
老婆婆见到张叔,也愧疚的不行,“对不起啊,张生,我是因为……”
盛知意不太明白这是怎么回事,视线来来回回的在两人脸上扫视着,想要通过他们的只言片语将眼前的情况搞明白。
老婆婆唯唯诺诺的样子让张叔的火气还没有点燃就掐灭在了点火的阶段,他无奈的叹口气,转向盛知意,语气卑微。
“小姐,这是山脚下的李婆婆,她早年死了丈夫,三年前,唯一的儿子也病死了,现在,家里只有她和一个六岁的小孙子相依为命,我看她可怜,就让她剪一些花圃中的有瑕疵的花去市区卖,用来补贴家用。”
“这件事,东家不知道,花圃这样大,家里每日需要的鲜花也没有很多,剩下在枝头的花,就只能在这里默默地盛开,然后默默地掉落,这样太可惜了,所以我才会允许她来剪去卖的。”
张叔虽然这样说,但他也清楚,他只是人家雇佣来做事的,这里的花是他在照顾,花的归属权却不在他的手里,他没有权力私自决定这些花该如何,此时跟盛知意说这些,更像是一种狡辩。
“小姐……”张叔逐渐为难,声音也低了下去,“这样做不对我是知道的,我……”
私自将东家的东西送给别人,如今说多少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的。
“张生,我没想到东家小姐这么快就来了,我不应该贪心不足的回来第二趟的,我可真该死啊,背着那一背篓下山不就好了,我真是老糊涂了……”
张叔的话,盛知意听的很清楚,她只是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子的。
她看着后悔的眼泪从李婆婆的眼中掉下来,看到张叔在自己面前面露愧色,对她来说只是一些花被别人剪走卖掉而已,对别人来说却很可能因为这件事失去再在这里工作下去的机会。
盛知意走到李婆婆身边,她的个子本来就在女生中偏高,站在一个弯腰驼背的老婆婆身边,都不需要将手抬得很高便可以拿出背篓里的花。
一支卡罗拉玫瑰从背篓中拿出来,盛知意反复的打量着。
正如张叔刚才说的那样,这些花是有瑕疵的,有的花型不好,有的花瓣掉落了一些,有的叶子则被虫蛀过,是那种根本不会出现在自家花瓶中,也不会出现在高档花店的劣等货色。
此时的花圃里再度陷入了安静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盛知意的身上,仿佛她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神明,生还是死,全凭她的一句话。
“小姐,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您不要为难她……”
盛知意没有理会求情的张叔,而是问悔不当初的李婆婆,她问:“婆婆,这样有瑕疵的花,你能卖给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