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梁中书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这位北京城的土皇帝,此刻盔甲歪斜得像个醉汉,两条腿在马上抖得能筛糠。李成在前头开路,闻达在后头压阵,三人领着七八百残兵败将,活像被猎人追撵的野猪群,闷头往南边窜。
“报——前头有伏兵!”探马话音未落,两侧山坡呼啦啦竖起“梁山”大旗。李成的刀还没抡圆,漫天箭雨已把军阵扎成了刺猬堆。梁中书差点从马上滚下来,多亏闻达一把薅住他腰带:“恩相!低头!”
这位大名府留守此刻哪顾得上体面,脑袋往马脖子下一埋,活像只受惊的鸵鸟。李成杀得血葫芦似的,闻达的铠甲被划拉出三道口子,露出里头颤巍巍的肥肉。三人最终撞出包围圈时,身后只剩二百来人。头盔不知丢在哪个山沟,官袍被树枝扯成破渔网——活脱脱三个丐帮长老。
“梁山贼...咳咳...”梁中书灌了满嘴风,“待本官回京...”狠话撂到半截,山头突然响起炸雷般的吼声:“狗官休走!”
只见黑旋风李逵领着二百斧头兵,饿虎般扑下山坡。梁中书吓得险些尿裤子,还是闻达老辣,抄起长矛往马臀狠戳:“恩相!西边!”三匹战马吃痛狂奔,愣是从斧头阵边缘擦了过去。李逵气得直跺脚:“又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改编开场诗:
壮士断腕青史标,庄公灵辄气势豪。
谁知今日中书郎,跑得比兔还要飚!
车轮烟尘遮天日,哪及梁公丢官帽。
莫笑好汉不丈夫,逃命功夫见真招!
樊瑞在城楼上看得真切,手中令旗甩得噼啪响:“雷横、施恩!带马军追那三个漏网之鱼!” 项充挺着蛮牌往前冲,嘴里还骂骂咧咧:“爷爷的团牌专拍狗官脸!”
可惜两条腿终究跑不过四条腿。待他们追到十里坡,只看见满地破旗烂甲,梁中书早溜得没影了。李衮踹飞半截断枪,朝地上啐了口:“晦气!该带绊马索的。”
穆春正蹲在土坑边扒拉,突然举起个金灿灿的玩意儿:“瞧瞧!梁中书的官印!” 镶金的印匣磕掉个角,露出里头“大名府留守”五个篆字。施恩拍腿大笑:“这老乌龟连吃饭家伙都丢了!”
北京城此刻已换了天色。守军见主帅都跑了,纷纷扔了兵器蹲墙角。百姓们扒着门缝偷看,胆大的货郎竟在街边支起摊子:“卖炊饼!庆贺梁山好汉进城喽!”
当樊瑞把官印拍在忠义堂桌上时,满堂好汉笑得东倒西歪。卢俊义抚着玉麒麟印钮直摇头:“梁世杰这厮,倒比兔子窜得快。” 吴用摇着新得的孔雀翎羽扇——原是梁中书书房顺来的——笑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且看柴大官人妙计。”
此时的梁中书正趴在农家土炕上哀嚎。李成给他后背抹金疮药,闻达蹲在灶台熬粥。忽听院门哐当被撞开,三人惊得跳起来抄板凳。
“恩相!是末将啊!” 急先锋索超浑身裹着破麻布,左胳膊吊在胸前,活像个地里刨出来的僵尸。原来这虎将在乱军中被穆弘敲了闷棍,扒了铠甲扔在死人堆,醒来后沿途乞讨才寻到这里。
四人对着半锅野菜粥掉泪时,门外马蹄声如惊雷骤至。闻达扒着门缝看罢,面如死灰:“是...是梁山旗号!”
“梁世杰!你爷爷黑旋风来也!” 李逵的破锣嗓震得窗纸簌簌落灰。眼看门板要被劈开,后院突然传来驴叫——老农家的毛驴挣脱缰绳冲了出去。李逵哇呀呀追着驴跑远:“站住!看爷爷剁了你下酒!”
四人连滚爬爬从后窗翻出,索超指着河湾芦苇荡:“有船!” 那破渔船刚离岸三丈,项充的飞刀就钉在了船帮上。李衮在岸上跳脚大骂:“狗官属泥鳅的!”
京城里却另有一番热闹。蔡太师摔了最爱的钧窑茶盏:“竖子坏我大事!” 书房里跪着的梁中书磕头如捣蒜,额角淤青叠着新伤。老丈人抄起砚台又放下,突然阴森森笑了:“既然梁山贼要当官...”
几日后圣旨抵京,当着满城百姓宣读:“敕梁山宋江等,速速进京受封!” 使臣举着明黄卷轴,却见城头竖起五色旗——青面兽杨志的红缨枪挑着圣旨,在垛口晃悠:“朝廷当我们是三岁娃?”
城下顿时笑倒一片。有个卖梨小子学舌:“叔,受封是给芝麻饼不?” 更有人敲锣打鼓唱起来:“皇帝老儿发糖丸,好汉嗤笑鼻孔扬~”
使臣气得胡子乱翘:“尔等...尔等...” 话没说完被泼了满身馊水,百姓哄笑着喊:“回吧您呐!这馊主意馊过泔水喽!”
忠义堂灯火通明。玉麒麟卢俊义把酒杯往地上一摔:“招安?招甚鸟安!” 满堂好汉齐声应和,震得梁上灰簌簌往下落。宋江正要开口,忽见阮小七举着烧鹅腿跳上椅子:“哥哥们瞧好!”
这活阎罗竟把圣旨卷成筒,蘸着酱汁往嘴里塞。李逵看得眼馋,扑上去抢过半截塞进嘴,嚼得绢帛嘶啦响:“比俺娘烙的饼还筋道!”
满堂爆笑声中,吴用轻轻按住宋江手臂:“兄长莫忧,且看小弟手段。” 次日清晨,东京使臣的马车里多了个黑布袋。展开是幅水墨画:猛虎卧荒丘,利爪隐蒿莱。题诗墨迹未干:
招安诗魔改版:
紫袍金带诱英豪,虎啸山林自逍遥。
若使钢刀锈成铁,不如劈柴烤红苕!
当段景住冲进聚义厅时,头上还粘着几根鸡毛。这金毛犬趴在地上直喘:“马...青州马场...” 林冲扶他起来灌了半碗酒,才听明白:他在北地买的二百匹战马,途经青州时被曾头市劫了!
“曾家五虎放话说...”段景住咳得满脸通红,“说梁山泊只配给他们...刷马粪...”
李逵抡起板斧劈碎梨木凳:“曾头市那窝杂虫!” 武松指节捏得爆响:“旧恨未雪,又添新仇。” 连最沉稳的关胜都眯起丹凤眼:“某的大刀该开荤了。”
宋江眼底寒光乍现。他慢慢展开青州地图,朱砂笔在曾头市重重画圈。吴用羽扇轻点曾家五虎的名号,嘴角浮起冰冷笑意。
段景住抹着嘴边的酒渍嚷嚷:“那曾家小儿还编了歌...”话未说完,忠义堂突然死寂。一百零八把交椅的主人同时起身,兵器架嗡嗡震鸣。檐外惊雷劈裂夜空,照得宋江面如修罗:
“点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