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窗户上的声音像一串串急促的敲门声。俞小晚把儿子哄睡后,轻手轻脚地走到狭小的客厅,从抽屉深处摸出一盒几乎没动过的女士香烟。她已经戒烟四年零七个月了——从知道怀孕那天开始。
打火机的火苗在黑暗中颤抖,映出她同样颤抖的手指。白天的场景在脑海中不断闪回:程晏深那双鹰隼般的眼睛,盯着子琛时流露出的震惊与...占有欲。
\"我的儿子。\"他说得那么笃定,仿佛子琛只是一件失而复得的物品。
手机突然震动,吓得俞小晚差点把烟掉在地上。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只有一句话:「明天上午十点,在家等着。」
她不用猜也知道是谁。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打了一行字又删掉。反驳?恳求?还是直接带着子琛逃跑?最后她只是把手机扔到沙发上,深深吸了一口烟,呛得咳嗽起来。
这间不到五十平米的老房子是她和子琛的全部天地。墙上是子琛的涂鸦,冰箱上贴满了他得的各种小奖状,角落里堆着乐高和图画书。而明天,那个男人就要踏进这个充满生活气息的小空间,用他的权势碾压一切。
烟烧到指尖,俞小晚才回过神来掐灭。她走到儿子的小床边,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车灯,看着子琛熟睡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嘴角还带着一点笑意,似乎梦见了什么开心的事。
\"宝贝,妈妈不会让任何人抢走你。\"她轻声说,手指轻轻拂过孩子柔软的额发。
子琛突然在梦中皱了皱眉,嘟囔了一句:\"坏爸爸不要来...\"
俞小晚浑身一僵。她从没在子琛面前提过\"爸爸\"这个词,幼儿园其他孩子说闲话了?还是...血缘之间真的存在某种神秘的感应?
这一夜,俞小晚睁眼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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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五十分,三辆黑色轿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这栋老旧居民楼前。程晏深跨出车门时,几个正在跳皮筋的小女孩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与破旧小区格格不入的男人。
\"是明星吗?\"扎羊角辫的小姑娘小声问。
程晏深连余光都没给她们,径直走向三单元。他身后跟着两名穿白大褂的医生模样的男子,以及三个西装笔挺的助理,其中一人提着银色金属箱。
302室的门铃响起时,俞小晚正在给子琛解释为什么今天不能去幼儿园。
\"因为妈妈要和...一个叔叔谈事情。\"
\"是昨天那个凶叔叔吗?\"子琛歪着头问,手里还攥着一辆玩具小汽车,\"我不喜欢他。\"
门铃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俞小晚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才走过去开门。
程晏深站在门口,一身手工定制的深灰色西装,领带上一枚低调的蓝宝石领针在晨光中泛着冷光。他比俞小晚记忆中更高大,几乎挡住了整个门框。
\"早。\"他淡淡地说,目光却直接越过她,落在屋里的小男孩身上。
俞小晚下意识侧身挡住他的视线:\"程总,这里不欢迎你。\"
程晏深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法律上,我有权确认亲子关系。\"他向前一步,无形的压迫感让俞小晚不得不后退,\"你是想在这里谈,还是去我的律师楼谈?\"
他的皮鞋踩在老旧地板上发出的声响让俞小晚感到一阵刺痛。这双鞋可能比她一个月的工资还贵,而现在它正玷污着她和子琛的小天地。
\"妈妈...\"子琛怯生生地走过来,小手抓住俞小晚的衣角,警惕地看着闯入者们。
程晏深的目光在接触到孩子的瞬间微妙地软化了些。他蹲下身,与子琛平视:\"昨天你那一招过肩摔,很标准。谁教你的?\"
\"电、电视里学的。\"子琛往妈妈身后缩了缩,但眼睛却忍不住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凶叔叔\"。
\"程晏深!\"俞小晚把儿子拉到身后,\"你到底想干什么?\"
程晏深站起身,对身后的人做了个手势。两名白大褂立刻上前,打开银色金属箱,里面是专业的dNA采样工具。
\"取个样,十分钟。\"程晏深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在讨论天气。
俞小晚的脸色瞬间惨白:\"你休想!子琛怕疼,他不会...\"
\"我不要抽血!\"子琛突然大喊一声,挣脱妈妈的手冲进房间,片刻后举着一把玩具水枪冲出来,\"坏人走开!不然我开枪了!\"
场面一时有些滑稽。四岁半的小男孩,穿着恐龙睡衣,用一把塑料水枪对准了商界最令人闻风丧胆的男人。程晏深挑了挑眉,竟真的停下脚步。
\"子琛,把枪放下。\"俞小晚声音发抖,\"程总,请你离开,否则我报警了。\"
程晏深轻笑一声,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折叠的纸:\"这是法院许可的亲子鉴定令。你可以报警,但结果不会改变。\"
俞小晚夺过纸张,上面密密麻麻的法律术语和鲜红的印章刺痛她的眼睛。她早该知道,在这个城市,程晏深就是法律。
\"妈妈...\"子琛的声音带着哭腔,\"他们要给我打针吗?\"
俞小晚蹲下抱住儿子:\"不会的,妈妈不会让他们...\"
\"只需要口腔拭子,不抽血。\"其中一名白大褂突然开口,\"孩子不会感到疼痛。\"
程晏深居高临下地看着母子俩:\"俞小晚,你瞒了我五年。现在,要么配合取样,要么...\"他意味深长地环顾这间简陋的公寓,\"我不得不质疑你是否有能力抚养程家的孩子。\"
这句话像刀子一样扎进俞小晚心里。她紧紧搂着子琛,大脑飞速运转。拒绝?程晏深有一万种方法强行带走子琛。配合?那等于承认子琛是他的孩子...
\"如果...如果取样证明子琛不是你的孩子,\"她抬起头,声音嘶哑,\"你能保证永远不再打扰我们吗?\"
程晏深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恢复冷漠:\"当然。如果是我的孩子...\"他停顿一下,\"你会得到一笔可观的抚养费,但监护权归我。\"
\"不可能!\"俞小晚猛地站起来,\"子琛是我的全部!\"
\"妈妈不哭...\"子琛突然用小手擦去俞小晚脸上的泪水,然后转向程晏深,小脸绷得紧紧的,\"我有妈妈就够了,不要爸爸!特别是坏爸爸!\"
程晏深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一丝波动。他慢慢蹲下,与子琛平视:\"为什么说我是坏爸爸?\"
\"因为你让妈妈哭了!\"子琛大声说,水枪仍然对准程晏深,\"好爸爸不会让妈妈哭!幼儿园小美的爸爸每天都来接她,还给她买冰淇淋!\"
程晏深沉默了。俞小晚趁机抱起儿子:\"程总,取样可以,但必须在我在场的情况下。而且无论结果如何,子琛的监护权你休想拿走。\"
程晏深站起身,整了整西装袖口:\"拭子取样。其他事...等结果出来再说。\"
取样过程比想象中简单。子琛虽然不情愿,但在妈妈安抚下还是张开了嘴。当白大褂将棉签放入密封袋时,俞小晚感到一阵眩晕——这小小的棉签将决定她和子琛的未来。
\"72小时出结果。\"程晏深接过密封袋交给助理,目光却落在俞小晚身后的书架上。那里摆着一个相框,照片上是俞小晚抱着刚出生的子琛,笑容灿烂得刺眼。
他忽然走向卧室方向。
\"你干什么?\"俞小晚慌忙拦住他。
程晏深没回答,径直推开卧室门。不大的房间里,一张双人床,一个小儿童床,墙上贴满了子琛的画。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个细节,最后停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张酒店门卡,虽然已经褪色,但依然能辨认出\"皇冠酒店\"的字样。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就是在这家酒店。
俞小晚冲进来,看到门卡的瞬间脸色大变:\"请你出去!\"
程晏深却拿起门卡,翻转间看到背面用圆珠笔写的一个日期——正是他们相遇的那天。
\"留着纪念?\"他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嘲讽。
俞小晚一把抢过门卡:\"与你无关。\"
程晏深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那晚你为什么不告而别?\"问出这句话后,他自己都怔了一下,仿佛没想到会问这个藏在心底五年的问题。
俞小晚挣了一下没挣脱:\"程总贵人多忘事,那晚你喝得烂醉,根本不知道身边是谁。我不过是...恰好路过。\"
\"撒谎。\"程晏深逼近一步,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气息包围了俞小晚,\"我记得很清楚,你耳后有个蝴蝶形状的胎记。\"
俞小晚猛地僵住。就在这时,子琛突然冲进来,用力推程晏深:\"不许欺负我妈妈!\"
程晏深松开手,低头看着这个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小男孩,眼神复杂。
\"老板,\"助理在门外轻声提醒,\"十点半的董事会...\"
程晏深整了整袖口,最后看了一眼紧抱在一起的母子俩:\"72小时后,我会再来。\"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回头,\"俞小晚,这世上没有我得不到的东西。包括...我的儿子。\"
门关上的瞬间,俞小晚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子琛趴在她怀里,小声问:\"妈妈,那个人真的是我爸爸吗?\"
俞小晚没有回答,只是紧紧抱住儿子。她的手机在这时震动起来,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他查到你了吗?需要帮忙就联系这个号码。」
窗外,程晏深的车队缓缓驶离。而俞小晚不知道的是,在迈巴赫的后座上,那个向来冷酷无情的男人正盯着手机里刚收到的子琛出生证明,眉头紧锁——出生日期比预期早了半个月,这意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