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型日暮牌电子壁炉无声地吐纳着温暖橘红的光影，在开阔冰冷的起居空间地面铺开一层虚假的暖流。恒温恒湿系统吞吐出的无菌空气带着微凉的甜香气息，是刚被激活的高品质香氛——前调佛手柑的清冽，中调混入雪松微冷的木质底蕴，尾调却突然沉入浓厚的焦糖奶油漩涡。
角落那只圆顶羽毛绒猫窝里，雪白的云朵将冰蓝色猫瞳藏在蓬松的长毛深处，小爪垫偶尔无意识地抽搐一下，像陷在什么美梦里。另一侧高高的藤编猫爬架上，银灰色的利爪像尊完美的石雕蹲踞在顶端。金绿色的竖瞳随着厨房岛台那边的动静缓慢移动，如同追踪着精密仪器里跳动的信号粒子。
巨大的意大利雪花白大理石岛台在顶灯柔光下折射出湿润般的光泽。紫卿月穿着浅粉色垂耳兔家居服，袖口卷到手肘，露出一截莹白纤细的小臂。腰上系着一条崭新的、印着胖胖柴犬打翻面粉袋卡通图案的浅咖色亚麻围裙。鼻尖上还沾着一点可疑的白色面粉沫。
她的目光紧紧锁在智能嵌入式显示屏上暂停的烘焙教学视频上。画面停在最后一步：主播戴着镶水钻的粉晶指甲手套，手指优雅而夸张地捻着一小撮雪白糖霜，如同天女散花般洋洋洒洒地飘向刚出炉的面包表面。背景音是甜腻到发齁的画外解说：“糖霜雨！爱的魔法！让甜蜜覆盖所有的不完——美！”
紫卿月的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鼻尖上那点白粉，目光若有所思地滑向台面上那碗搅拌好的、呈现完美奶膏状油亮光泽的枣红色蛋糕糊。她小心翼翼地将面糊倒入智能恒温蛋糕模具中。手腕不稳，深红浓稠的糊体在磨砂黑金属模具边缘溅开几滴，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烤箱发出清脆的预热完成提示音。她急忙将模具推入温暖的黑暗腹地。
等待的间隙变得粘稠而漫长。空气里只有中央空调单调平稳的运转背景音，和壁炉火苗虚拟舔舐的假象。紫卿月走到角落那排被灯光照亮的嵌入式冷藏柜前。指尖在冰冷的玻璃门上滑过，最后停留在一小盒包装极其精良的动物奶油上。她取出盒子，走回岛台中央。
电子秤发出冷硬精确的读数绿光。打发奶油的声音在巨大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单调。金属盆壁与搅拌器的冰冷碰撞规律地响起，黏稠的乳白色液体渐渐膨发成光滑柔润的雪峰。紫卿月看着那团膨胀的白色云朵，眼神有些放空。手臂机械地抬起，按下了打发机的关停键。
机器静止的瞬间，偌大的空间反而陷入一种令人心悸的沉寂。
“嗒……”
一小片细碎的白点无声地飘落。是之前蹭上岛台边缘的面粉颗粒，被臂弯动作的风带起，沾在了她细软的发梢上。
旁边藤编猫架顶端的利爪无声地站了起来。银灰色的身躯拉成一条优雅流线。它没有叫，金绿色的眼睛如同两枚精密的传感器，居高临下地锁定了岛台边缘——紫卿月因转身去拿刮刀而不慎撞到那盒刚刚打开盖子的顶级雪印黄油边缘！
黄澄澄的、凝固如冷蜡的正方体无声地滚落，带着圆润的弧度砸在冰凉的大理石台面上，“啪嗒”一下，震起一小片弥漫的白色雪雾！
面粉像微型爆炸的蘑菇云在清冷的空气中无声扩散！纷纷扬扬的白色粉尘粒子在顶灯光束里飞舞盘旋。
云朵从柔软的猫窝中惊坐起，冰蓝色的圆眼懵懂睁大，被弥漫的面粉扬尘激得打了个小小的喷嚏！它懵懂地晃晃脑袋，长毛上沾满细小白点。
而利爪——那个高高在上的银灰色身影如离弦之箭！精准地俯冲落地！就在那片被面粉覆盖的空域下方！猫爪肉垫如同自带缓冲软垫，悄无声息地落在冰凉的地面上。金绿色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一条绝对的竖线，如同锁定了无形的光轨，直勾勾地对准那团在面粉云雾中如同微型爆炸源的黄油方块！前肢低伏，臀部微翘，尾巴高高竖成旗杆，尖端如灵蛇般微微抖动。
空气寂静得只剩下面粉粒子缓慢沉降的“沙沙”微声。
紫卿月有些呆愣地看着眼前这两只猫——一只如同刚在面粉堆里打过滚的雪球，此刻懵懂又委屈；另一只银灰的如同进入绝对狩猎状态的精密机器，正死死锁定着那块在粉尘中已经失去威胁的黄油块。
一种莫名的情绪像小小的气泡，突然轻轻撞开了心湖深处那点沉闷的酸胀感。
“噗……”
一声极其短促的、连她自己都意外的轻微气音笑声，像被戳破的小水泡，从她喉咙里溢了出来。
她赶忙捂住嘴，眼睛却弯成了两泓水亮亮的月牙，盛着一点猝不及防的、纯粹的光。先前鼻尖上的面粉被掌根胡乱抹开了一小块，脸颊蹭得更加白乎乎一片。
烤箱清脆的提示铃如同魔咒般及时响起！将这点小小的失序瞬间拉回正轨。
书房沉重的双开哑光金属门无声闭合。门轴咬合的精钢齿轨只发出比尘埃落地更轻微的一声叹息，将门外所有被精密过滤过的空气瞬间隔绝。
门内是另一个绝对独立的空间。空气冰冷凝滞，沉水乌木的苦涩冷香如同凝结的冰滴，悬浮在过于空旷的冷白顶光之下。巨大的黑色铁梨木办公桌如同一座漂浮在真空中的沉重孤岛，岛面除了几方处于待机状态、屏幕漆黑如镜的加密薄屏和一叠边缘锐利的文件外，空无一物。
桌后那张宽大厚重的黑色皮质高背椅陷在阴影深处。椅背挡住了所有可能的光源，只余下一个隐在浓重阴影中、姿态松弛却又仿佛绷着无形弓弦的轮廓。椅背顶端微微露出一点被冷光勾勒的、深邃下颌的硬朗线条。
祁景年陷在那片如同冰冷沼泽般的靠背深处，指尖那枚深灰铂金素圈戒指在阴影里缓慢地、带着绝对掌控力地捻动翻转。光滑冰凉的金属戒圈在绝对冷寂的室内无声滑过指节皮肤，如同计算器上无声跳动的精密轴承。
桌面上唯一亮起的悬浮虚拟屏幽蓝冷光投射在他低垂的眼帘上。屏幕上滚动刷新的数据流如同无声的深海鱼群。偶尔，几行被标记为猩红色的加密代码如同游过暗礁的毒鱼，一闪即逝。
“三区……清了。”桌面对面的空气里，江斯宴的声音如同被调低到极致的播音器输出，平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薄冰覆盖深流的肃杀感。他站在离办公桌两步远、灯光照射范围的边界处，量身裁剪的深色羊绒西装一丝不苟，衬得身形如同精心计算的黄金比例模型，金丝边眼镜后温润的眼眸深处却是冰封的锐利。“尾巴处理得很干净。L.R名下最后一条走中东的‘泥鳅’……今早沉在了苏伊士运河东岸的‘私人垃圾填埋场’。”
秦聿大喇喇地靠坐在右侧一张宽大的现代风格真皮沙发里，长腿嚣张地交叠搭在矮几边缘，昂贵的真皮军靴鞋面甚至蹭上了一点不知何时带进来的灰。他手里捏着个几乎看不见蒸汽的保温杯，指尖用力得骨节发白，仿佛那不是杯子而是即将捏碎的敌人喉骨。“沉在运河？！”他猛地一锤沙发扶手，身体前倾，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狠厉的腥气，“操！便宜那孙子了！就该给他绑船上扔公海去喂鲨鱼！让他也尝尝……”他像是要爆出一长串血腥细节，眼角余光扫到阴影里的祁景年捻动戒指的无形气场，声音戛然而止，悻悻然灌了一大口杯里的东西，喉结剧烈滚动，发出一声饱含戾气的吞咽声。
“L.R名下的船务公司……有‘环太物流’百分之十一的暗股。沉在公海……后续股权清理会留下不必要的尾巴。”傅子裕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左侧响起。他靠在一排巨大的、沉默矗立的、如同冰封图书馆的深色智能恒温加密文件档案柜侧面，一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指尖捏着一枚小小的、如同冰棱般的银色U盘。“在苏伊士运河沉船……归为‘航运事故’，后续接手合理合法。不会惊动巴林那边的‘地头蛇’。”他将那枚闪烁着冷光的U盘放在光滑如镜的办公桌边缘，“这是股权转让链最终版。清道夫二十分钟前上传的。需要你这边最后一道加密授权。”
幽蓝冷光里，祁景年捻动戒指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停顿了微乎其微的半拍。如同精密钟表内部某个关键齿轮被无形的尘埃卡顿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流畅的滚动。戒指冰冷的弧线滑过指节。
阴影深处，他那深沉的、不带情绪的目光似乎抬起了极其短暂的一瞬，落在那枚静静躺在冰冷桌面上的银色U盘上。
“授权给斯宴。”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如同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但每一个字都带着无形的分量在冰凝的空气中下沉，“你全权扫尾。”他的目光重新垂落到面前幽蓝的虚拟光屏上，那里正无声滚动着几行加密日志。他的指腹在戒指光滑的表面最后抹过一圈。“一个月。”这两个字他咬得异常清晰，低沉的声音里仿佛淬入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焦灼，“……我需要尘埃彻底落定。”
这丝极其轻微的情绪波动，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无声地在对面三人意识深处激起不同形态的涟漪。
秦聿端着保温杯的手猛地攥紧！塑料杯壁发出不堪重压的咯吱轻响！他眼中迸出一丝野兽锁定了猎物的兴奋光芒。江斯宴镜片后的目光极快地闪动了一下，脸上的温润面具依旧无懈可击，但放在身侧的手指却极其微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
傅子裕无声地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带着乌木的苦味沉入肺腑。他看向办公桌阴影深处那个捻动着唯一光点戒指的身影，轻轻地点了下头。“收到。”同样低沉简练的回答，却带着了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喟叹。
“老祁……”秦聿突然放下杯子，金属杯底敲在矮几玻璃面上发出清脆短促的一声。他往前探了探身体，手肘撑着膝盖，语气带着一股强压下去、却又憋不住的粗豪戏谑，“这么急？该不会……家里的小白兔……”他故意拉长了尾音，手指搓了搓下巴，眼神促狭地瞟向书房紧闭的合金门方向，“……正拿着搓衣板等你跪呢？还是……”他脸上的笑容扩大，露出两颗虎牙，“……嫌咱们这群老光棍碍事，急着回去……‘打扫干净’才好过二人世界？”
阴影里，捻着铂金戒指的指尖彻底停顿。戒指冰冷的弧面在幽蓝光晕下凝滞。祁景年没有看他，依旧垂着视线。但空气瞬间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沉重窒息！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低气压，如同极地最深层的寒流，骤然从那片椅背的阴影深处无声地弥散开来！
秦聿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背上猛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端着保温杯的手差点没拿稳！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如同被猛兽盯上的兔子，喉咙里咕噜了一声，后面那半句调侃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就在那令人头皮发麻的低气压沉甸甸压在每一个人心头，秦聿几乎要为自己的玩笑话懊悔不迭时——
“叮。”
极轻微、仿佛幻觉的一声提示音，从祁景年搁在膝上的另一部私人加密通讯器屏幕缝隙里传来。
那片幽蓝数据流密布的光屏上方一角，极其迅捷地跳出了一个微小的新信息提示标志——一个深蓝色背景上嵌着银色流月标记的加密图标。
祁景年甚至没有抬头去看悬浮屏上的内容。捻动戒指的手指如同接收到特定指令般瞬间恢复了转动。速度没有丝毫改变，依旧带着绝对的掌控感和节奏，但周身那刚刚如同冰川塌陷般的低压寒流骤然消散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窒息只是错觉。
他甚至几不可察地……轻轻抬了一下下巴尖。一个极其短暂、极其轻微的动作。深暗的阴影里，一抹几乎难以捕捉的、极其细微的柔软弧线在他紧抿的唇角边缘极快地掠过。
整个空间沉重的气压瞬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悄然卸了下去。
书房厚重门被无声推开的瞬间，一股浓烈而纯粹的焦糖炙烤气息混着浓郁的枣香如同温热的暖浪，瞬间冲散了门口那片走廊固有的冰冷空气！那香甜霸道得如同一记重拳，带着炽烈烘焙后的烟火气，毫无保留地迎面撞来。
祁景年的脚步在门廊阴影处微不可察地顿了一刹。刚刚离开会议空间的冷厉眉眼尚未完全放松，却已无声敛去了所有属于书房的冰冷锋芒。深邃的眼眸深处映着起居室那片被壁炉假火光染上一层虚假的暖色光晕。
他的视线第一时间掠过空荡荡的客厅。没有寻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目光瞬间像安装了雷达锁定般，精准地投向开放式厨房岛台的方向。
光洁如冰面的雪花白大理石岛台中央。
一只圆形的、深枣红色的蛋糕胚静静地卧在纯白色的瓷盘中央。糕体扎实温润，表面烤出了漂亮的深棕色裂痕，如同龟裂的河床上透出岩浆的红。浓郁醇厚的枣子甜香正是从那里蒸腾出来。
岛台边缘，一只沾染着奶白色浓稠奶油的裱花袋随意躺着。袋口微张，像被打败的士兵。旁边的金属刮刀上也粘满了厚厚的奶油，滴滴答答。打发的鲜奶油如同蓬松的积雪被胡乱涂抹在蛋糕胚顶部边缘，尚未抹平。
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正捏着一小撮细腻雪白的糖霜，指尖微微颤抖着，迟疑地悬停在蛋糕上方。犹豫着要不要撒下去。
似乎是感应到他进门瞬间带来的气流改变，紫卿月猛地回过头。暖融融的光线下，她额角脸颊上不知何时蹭上了好几道醒目的、已经微干的奶白色奶油污渍。像打翻了颜料盘的小猫。围裙上那只胖柴犬的图案也被抹花了小半张脸。
她手里还拿着糖霜罐子。目光直直撞进他沉静深邃的眼眸里。那眼睛里带着一丝被当场抓包的慌乱和不好意思。随即，她又像想起了什么，目光下意识地、带着点不明显的怯意快速扫过他周身。仿佛在确认那身刚刚脱下、代表冰冷现实的西装外套已经消失在门后。
祁景年的脚步已经无声地穿过客厅，来到了岛台边。高大的身影完全笼罩了她。他微微俯下身，伸出手，却没有立刻去碰她的脸或者那罐糖霜。他的指尖先是极其自然地扫过岛台上散落的、被遗弃的那柄沾满奶油的刮刀和瘫软的裱花袋。指腹捻了一下冰冷的金属手柄。
随即，他的手抬了起来。修长、干净、带着乌木冷冽清香的指节，轻轻地、无比自然地落在那罐小小的糖霜瓶身一侧。温热的指腹覆盖上她紧抓着罐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背。
“这样？”
他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不疾不徐，带着一种绝对掌控力的自然引导。没有一丝诧异或者责备，反而像在对一件等待他修饰的半成品艺术品。握着她的手背，带着她微颤的手指移动，让那撮细腻的白霜如同细雪般，均匀地、缓慢地洒落在蛋糕蓬松的奶白色“雪盖”边缘。动作是教导，也是一种全然的、不容置喙的接管。
糖霜簌簌落下，在柔和的顶灯光线下形成细小晶莹的光瀑。
“呜——喵！”
身后角落里传来一声短促的、像是被打扰的不满奶叫。是云朵。大概是闻到了浓郁的甜香，又或者单纯不满这个新闯入的庞大气息占据了注意力中心。那团雪白毛球不知何时溜达了过来，蹲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仰着小脑袋，圆圆的冰蓝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桌子上那个深红色的、散发着致命诱惑的“小山包”。
几乎是同一时间。
嗖！
一道银灰色的影子如同贴地发射的精确制导导弹！从斜后方最高的猫爬架上疾射而下！利爪落地没有丝毫声响，金绿色的竖瞳如同两点燃烧的翡翠死死锁定了云朵雪白的后颈！如同瞄准了猎物的致命要害！无声无息地、带着捕猎者的迅猛精准，朝着那毫无防备的、只专注于蛋糕的小布偶骤然扑了过去！
祁景年的动作快如闪电！甚至在他看清那道银灰色轨迹之前，肌肉已经做出了本能反应！搂在她肩膀后方的手臂猛然收紧！如同鹰爪般极其强硬地将她往自己怀里猛地一带！同时那只刚刚还在引导她撒糖霜的左手，带着破空之势向着后方扑来的银灰色疾影狠狠挥挡过去！
那一下挥挡带着可怕的力道！手臂在空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弧度！指骨擦过利爪光滑冰冷的银灰皮毛！发出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哧啦”一声摩擦锐响！
“呜——！”利爪发出一声短促尖锐的惊叫，小小的身体被这股不可抗拒的巨力狠狠带偏！在空中狼狈地滚了一圈才勉强落在不远处冰凉的大理石地面上！银灰的毛发甚至炸开了几缕！
而被猛地拽进他怀里的紫卿月发出一声短促而受惊的轻呼，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慌乱中手里紧紧攥着的那个糖霜罐子脱手而出！
深棕色的厚重玻璃瓶在空中划出一道短促的弧线，“哐当”一声砸在坚硬冰凉的大理石岛台边缘！瞬间四分五裂！
雪白的糖霜像一场被引爆的微型暴风雪！喷溅着、扬洒着，呈辐射状炸开一团白雾！
一时间，雪白的面粉，破碎的玻璃渣子，散落的雪白糖霜……在岛台顶部，在冰冷光滑的大理石地面……如同被狠狠打翻的调色盘！
利爪在远处炸着毛，金绿色的瞳孔里还残留着一丝惊悸。云朵被刚才那瞬间的变故彻底吓懵了，缩在角落连喵都忘了叫。整个局面混乱得如同经历了一场无声爆炸后的灾难现场。
祁景年紧紧揽着怀里微微发抖的人，温热的手臂如同最坚硬的铠甲环护着她的背脊。鼻息间是浓郁到化不开的枣泥甜香和奶油的腻香、以及混杂其中的一丝极其细微的……玻璃碎裂后弥散开的、冰冷的硝石气味？指腹处方才擦过利爪皮毛的冰冷而坚硬如铁的触感尚未完全消散……如同那枚在矿场黑暗中捻过的、带来血腥与毁灭的铂金戒指。他低下头。下巴轻轻蹭过她沾着未干奶油、此刻又落满了点点雪白糖霜的发顶。
那抹枣红色的蛋糕胚依然无辜地立在岛台中央，像一场精心策划后被意外打断的烟火表演。顶部边缘只来得及被撒上了一圈细雪般的糖霜。
祁景年松开手臂，让她缓缓站稳。他的目光在那片狼藉和中央那抹格格不入的浓艳枣红间扫过。最终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自然地、极其轻柔地蹭掉了她脸颊上那道最显眼、已经完全干掉的奶油污渍。指尖触到的皮肤温热光滑。
他的视线落在她的眼睛上。那双眼睛像被惊扰的秋水，还残留着些许余悸和残留的委屈，却已被那抹枣红的蛋糕成功点亮了一丝隐秘的期待光亮。
他极其自然地探身过去。身体微侧，避开了地面上散落的玻璃碎片。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一手托住那只白瓷盘子的底，另一手从旁边取过一把银色的小叉子。
没有任何犹豫。叉尖精准地刺入蛋糕裂口深处最浓醇的枣红色区域，稳稳地剜起一小块温热的蛋糕心。
没有去看她的反应，祁景年已无比自然地低下头。微张的唇极其自然地含住了那柄递到唇边、叉起一块最热最松软枣泥心的银叉。
浓郁醇厚的枣子混合着烤焙过的焦糖香甜瞬间在舌尖爆裂开来。甜中又带着一丝奇异的、属于优质枣肉才有的、类似陈酿酒香的回甘焦涩。
祁景年的动作微微一顿。细密的齿尖碾开那绵软湿润而带着热气的糕体。喉结缓慢地滚动了一下。他没有立刻评价。只是垂着眸，指尖极其自然地抬起，在她鼻尖上那点不知道是面粉还是糖霜的白痕上，极其轻柔地揉了一下。
“……很甜。”
低沉沙哑的声音被蛋糕的温热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