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洋翡翠小岛上的神仙日子终究还是画上了句号。
一周后,陆阎的私人飞机降落在京都机场,载着度假归来的两人返回了陆阎位于京郊半山、安保森严的顶级私邸——山水桃岸。
车子刚驶入雕花铁门,苏夭夭就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一周的日光浴让她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添了几分莹润的光泽,此刻窝在舒适的后座,像只被阳光晒化了的猫。
车子在主楼前刚停稳,早已等候在门口的管家王叔立刻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少爷,少夫人,一路辛苦了。” 王叔亲自为苏夭夭拉开车门,语气恭敬又透着熟稔,
“苏家老爷夫人和四位少爷都打了好几通电话来问候,听声音都担心得紧。
陆老爷子、老夫人,还有沈家老爷子和沈医生,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了,说是……一定要亲眼看到您二位平安才放心。”
苏夭夭“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眼皮都没抬一下,显然对即将面对的“热闹”场面兴趣缺缺。
陆阎操控轮椅来到她身边,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走吧,宝宝,应付一下,很快。”
客厅里果然热闹非凡,还弥漫着一种长辈特有的、絮絮叨叨的关切。
陆老爷子陆鸿儒穿着一身喜庆的暗红唐装,正拄着蟠龙杖来回踱步,看到他们进来,立刻中气十足地嚷嚷开了:
“哎哟!我的乖儿媳!可算回来了!瞧瞧这脸色,晒得多好!比在家里精神多了!
老沈头,你看看,我就说海岛养人吧?比你在医院捣鼓那些药丸子强!”
陆老夫人则端庄地坐在沙发上,此刻也起身迎上来,拉着苏夭夭的手上下打量,满眼都是慈爱:
“夭夭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累不累?飞机上吃东西了吗?妈让厨房炖了燕窝,一会儿就给你端上来。”
沈归鸿沈老爷子放下茶杯,也笑着搭腔:“苏大师气色确实红润,看来此行收获不小。不过老陆啊,海岛湿气也重,还是要当心些。”
他转向苏夭夭,语气温和带着关切,“苏大师,旅途劳顿,身体可还吃得消?”
沈听澜推了推眼镜,也赶紧补充道:“是啊,嫂子,要是感觉哪里不舒服,或者有时差反应,随时叫我,我带了点安神舒缓的精油过来。”
面对这七嘴八舌的关怀,苏夭夭只是淡淡地应着:“还好,不累。”
然后目光扫向客厅角落那张看起来最舒服的沙发,意思很明显——她想坐下歇着。
陆阎立刻心领神会,操控轮椅护着她走过去。王叔早已眼疾手快地调整好靠垫的位置。
等苏夭夭坐定,陆老夫人便从旁边一个古朴雅致的紫檀木匣中,取出一只通体剔透、水头极足、飘着灵动翠色的翡翠玉镯。
那镯子一看便知是传承了不知多少代的老物件,温润的光泽中蕴含着岁月的沉淀。
“夭夭啊,” 陆老夫人声音温柔,将玉镯轻轻套在苏夭夭纤细白皙的手腕上,尺寸竟分毫不差,
“这是陆家祖上传下来的,只传给每一代的儿媳。今天,奶奶把它交给你了。”
温润的玉镯贴在肌肤上,带着微凉的触感,仿佛一种无声的认可与传承。
陆老爷子不甘落后,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同样古意盎然的黑檀木小盒,打开盖子。
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枚色泽深沉、泛着温润包浆的墨玉扳指,扳指上雕刻着极其繁复精细的龙纹,透着一股内敛的威严。
“对对对!乖儿媳!” 陆老爷子把盒子往苏夭夭手里一塞,嗓门洪亮,
“这是陆家家主代代相传的信物扳指!从今往后,也归你管了!拿着拿着!”
那架势,仿佛给的不是象征滔天权势的家主信物,而是什么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旁边的沈老爷子沈归鸿看得眼皮直跳,心里直呼老陆家动作太快!他赶紧朝沈听澜使了个眼色。
沈听澜立刻捧上一个通体深紫、散发着淡淡药香的长条木盒,看那木质纹理和包浆,至少也是数百年的老紫檀。
沈老爷子亲自接过,打开盒盖。里面铺着深红色的丝绒,上面静静躺着一株形态奇特的植物。
它根茎虬结如龙,呈现一种温润的玉髓光泽,叶片细长如兰,叶脉却是淡金色,整株植物散发着一种极其精纯、令人精神一振的草木灵气,一看便知是世间难寻的奇珍。
“苏大师,” 沈老爷子郑重地将盒子递到苏夭夭面前,语气无比诚恳,
“上次承蒙您出手相救,老头子这条命才捡回来。大恩不言谢,但这株‘九死还魂草’,是沈家药库压箱底的宝贝,
相传有滋养神魂、固本培元、甚至能吊住濒死之人生机的奇效。
老头子我留着也是糟蹋,送给您,或入药,或赏玩,也算是我沈家一点心意,万望您不要推辞。” 这份谢礼,分量之重,诚意之深,可见一斑。
陆老爷子一看沈老鬼居然拿出这么压箱底的好东西,还说得这么诚恳,顿时有点急眼,
刚想再炫耀一下自家扳指,沈老爷子却话锋一转,对着苏夭夭露出一个无比和蔼(甚至带着点诱拐)的笑容:
“苏大师啊,这陆家的东西嘛,固然是好的。不过我们沈家百年杏林,家风清正,珍稀药材古籍孤本数不胜数。
您看……若是考虑终身大事,我们沈家的儿郎也是不错的嘛!听澜?或者他堂哥?只要你点头,沈家的库房钥匙,老头子我立马双手奉上!”
沈听澜:“!!!” 爷爷!您这谢礼刚送完就挖墙脚?!还带上我?!
“沈老鬼!你什么意思?!当着我的面挖墙脚?!” 陆老爷子果然瞬间炸毛,蟠龙杖咚咚地杵着地板,
“夭夭是我陆家板上钉钉的儿媳!连家主扳指都给了!你那破库房钥匙能跟我陆家的传承比吗?!还拿棵草就想拐人?!”
“哼!陆老匹夫!你懂什么?苏大师这样的高人,岂能被俗物束缚?我沈家传承的是济世救人的大道!
这九死还魂草更是可遇不可求!你那扳指能救命吗?” 沈老爷子毫不示弱,吹胡子瞪眼。
“放屁!我陆家的权势才是保障!能护她周全!”
“庸俗!苏大师需要的是清静和真正的资源!医术才是根本!”
“你才庸俗!你全家都庸俗!”
两个加起来快两百岁的老爷子,为了“争夺”苏夭夭的“归属”和“谁家更好”,再次像小孩子一样在客厅里吵得面红耳赤,唾沫横飞。
陆老夫人无奈扶额,沈听澜捂住了脸,恨不得原地消失。
陆阎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额角也突突直跳。
他敏锐地注意到身边的苏夭夭,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但眼底的倦意更深了,甚至还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她刚长途飞行回来,又被这群精力旺盛的长辈围着吵,显然耐心快耗尽了。
他操控轮椅靠近苏夭夭,无视了两位吵得不可开交的长辈,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戴着玉镯的手腕,另一只手拿起那枚墨玉扳指,不由分说地塞进她手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全然的信任和归属感,清晰地传入苏夭夭耳中:
“宝宝,收下吧。”
“我的,就是你的。”
“陆家的一切,包括我,都归你管。”
他冰封的眼底漾开暖意,仿佛在说一件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同时,他抬头,看向还在争吵的两位老爷子,以及一脸关切的陆奶奶和沈听澜,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然和送客的意思:
“好了。”
“夭夭刚回来,还在倒时差。”
“让她先休息。”
“王叔,送客。”
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
王叔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笑容:“老爷子,老夫人,沈老爷子,沈医生,您看……” 意思不言而喻。
陆老爷子还想说什么,被陆老夫人拉了一下,看到苏夭夭脸上确实带着倦色,立刻心疼了:
“对对对!夭夭累了!快休息!我们不吵了!乖儿媳,好好休息,改天爸爸再来看你!” 他还不忘瞪了沈老爷子一眼。
沈老爷子也意识到有点过了,讪讪地收声,但还是不忘叮嘱一句:“苏大师,这草您收好,好生养着,需要炮制随时叫听澜。”
沈听澜如蒙大赦,赶紧扶起爷爷。
客厅终于清静下来。
苏夭夭垂眸,看了看掌心那枚触手温润、分量不轻的墨玉扳指,又看了看手腕上水色盈盈的玉镯,以及放在旁边紫檀盒子里那株灵气盎然的九死还魂草。
她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是随手将那枚象征陆家最高权柄的扳指……揣进了自己宽大的外套口袋里。动作随意得像揣了颗糖。
然后,她抬起眼,目光扫过正在被王叔客气送出门的几位长辈背影,清泠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到了门口:
“等等。”
几位长辈脚步一顿,疑惑地回头。
苏夭夭的语气平淡,却让两位老爷子莫名地心头一凛:
“上次两位老爷子虽然魂魄被及时救回,但对方手段阴诡,难保不会留下什么追踪印记或者暗手。”
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带着洞悉一切的冷然:
“他们上次能轻易挑拨得你们四大家族互相猜忌,差点酿成大祸……”
“这次,我总觉得,他们盯上的,恐怕不只是某一家。”
“更像是……冲着整个京都四大家族的根基来的。”
门口瞬间陷入一片死寂。方才的轻松与关切荡然无存,一股无形的寒意悄然弥漫。
陆老爷子、沈老爷子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与深思。陆老夫人和沈听澜也神色肃然。
陆阎握着苏夭夭的手,无声地收紧,冰封的眼底凝聚起风暴。
苏夭夭却仿佛只是陈述了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说完,又懒懒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往陆阎身边靠了靠,声音带着浓浓的、毫不掩饰的倦意:
“困死了。”
“阿阎,去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