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黯然间。
却听赵诚喝道,“章邯,命人将此功刻碑,立在营中,血衣军上下,皆可练之!”
“由你按此功监管练兵!”
众人愕然,他们也有份?
章邯小心地接过赵诚递来的炼血篇,不敢置信地看向赵诚。
“将军,这可是秘传,直接刻碑立在营中?这……”
赵诚不以为意,“这只是第一篇,之后的几篇,需要军功兑换。”
“不过药散珍贵有限,他们随我征战有功,以功兑换,你们只能等之后战事立功之后再兑换了,这也算是他们陪我拼命的奖赏吧,可有异议?”
章邯重重行礼,“铁……血衣军得此秘功已是天大恩赐,哪里会有异议?”
赵诚点了点头,又看向冯全等人,“此功修习简单,只要吃得了苦,用不了多久你们就能入血衣军了。”
“不过,时间不多,还需全力而为!”
众将士咬牙攥拳,狠狠发誓,“我等不怕吃苦,将军等着我们,我们定入血衣军!继续追随将军左右!”
赵诚点了点头,“好,你们就算血衣军预备役,一月之后,决定去留。
此外,你们随章邯练兵,体魄差了些,比不过血衣军也无妨……”
众人被旧铁鹰打得很惨,心中都憋着一口气,此时哪里肯服输。
“将军放心,我等绝不会比他们练得少!只会比他们更多!”
血衣军看向他们,心中默默决定,要将训练强度再提升一倍。
比我们练得多?
那得看你们顶不顶得住?
赵诚说道,“制作药散还需不少资金,我去找大王拨款,你们莫要懈怠。”
他刚升为大良造,虽然食邑不少,但是钱还没到。
如今家底空空,昌平君输给他的赋税还没到,只能去薅嬴政的羊毛了。
没办法,谁叫血衣军是大王的兵呢?
他不出钱谁出钱?
此时章台宫后殿上,嬴政突然右眼皮一跳,心中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
他疑惑抬眸,按了按右眼,“顿弱。”
顿弱出现。
嬴政问道,“那小子回府之后如何了,可能适应城中生活?”
顿弱脸色古怪,“他就在家中呆了一夜,一大早就出城去细柳营了,还把铁鹰锐士叫了过去,和之前旧部对战。”
“好像,还连夜创出了一部专门用来给血衣军练兵的炼体之法,如今已在血衣军中普及。”
嬴政眉头一挑,“哦?寡人不是让他休息三日?”
“赐给他十六美侍,更有故韩公主,他竟然连夜创造练兵法,还跑出城去练兵?”
他有些失笑,“真是个榆木脑袋!”
“细柳营对战什么情况?说来听听。”
顿弱说道,“据说双方打得热火朝天,弄得旧铁鹰和他的旧部都憋着一口气,谁也不服谁,现在怕是要拼命练兵了。”
嬴政眼中隐有笑意,“他倒是个雷厉风行的。”
虽然说着赵诚是榆木脑袋,但是他眼中的笑意却是骗不了人,心中实际上对赵诚是愈发满意的。
赵诚年方十六,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而他赐下的这些美侍,各个品貌绝佳,八名故韩贵女更是身份不凡,一般少年哪里抵得住这种诱惑?
再加上他下令让赵诚休息三日,一般的少年刚下战场,又有美人在侧,定会肆无忌惮地发泄,没有三日时间,根本不会出府。
哪像赵诚这孩子,刚刚第一日,一大早就去了军营,而且还开始了练兵。
结合之前赵诚问他何时攻赵的事情,他愈发认识到赵诚的铁血,这与他,与大秦,何等契合?
此子真乃天赐大秦也!
嬴政想着,又想到了扶苏,相比于赵诚的铁血,扶苏就显得太过宽仁天真了。
不如让扶苏跟随赵诚一段时间,去一去身上的酸腐之气,也沾染一些赵诚的铁血才好。
毕竟是他从小培养,寄予厚望的下一任治国人选。
治国是非常复杂的事情。
赵诚从小在山野间长大,如今虽然以不世之锋崭露头角,更以军功封大良造,但会打仗不代表会治国。
再加上,扶苏才是名义上的嫡长子,受到宗室和许多大臣支持。
赵诚的身世目前只有他自己知道,想要昭告天下,令其认祖归宗,将面临无穷阻力。
立其为太子,更是几乎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到现在为止,嬴政还是对扶苏寄予厚望。
如此想着,他又问道,“扶苏何在?”
赵高回复道,“回陛下,扶苏公子如今正在宫学之中,随博士淳于越学习儒学。”
嬴政微微皱了皱眉。
秦国以法家思想为治国核心,但对诸子思想并非完全排斥,皇子自然可以在宫学之中学习到诸子百家的思想。
而当今时候,又以儒家学说和法家学说为相对主流。
嬴政早前,就令扶苏跟随李斯学习法学,其次跟随朝中的博士和大臣们学习其他学说。
但扶苏生性宽仁善良,对儒学表现出强烈的认同,于是渐渐地,学习的重心就偏向了儒学。
然而儒学博士之中,不论是周青臣也好,还是淳于越也罢,都是主张分封制,以及以仁治国。
与秦国赏军功,重刑杀的强国之本有所冲突。
偏偏扶苏还更偏向于儒学,这让嬴政觉得他有些仁懦。
可因为扶苏本身还算是聪明,又受到了多方教导,已经形成了自己的思想,有了自己的偏好,嬴政也有点没有办法。
“唤他过来。”
“唯。”
赵高匆匆离去,没过多久,就带着一名十三四岁的如玉小公子抵达后殿之上。
这小公子长得朗目疏眉,面容白皙,绝称得上是俊朗,但是其眉眼之间却不似嬴政那般英武锐利,反倒是多了七分柔和。
他在殿下行礼,“王父。”
嬴政问道,“大良造赵诚八日灭韩,你对此人如何看待?”
扶苏眉眼微微竖起,“臣以为,兵者,所以禁暴除害,非以残民杀降也。
今大良造赵诚于韩境,破城屠卒,已有十数万,流血成川,沸声若雷,天下闻之,莫不胆寒。
韩人“家家戴孝,户户衔冤”,此行暴虐,违背仁信伦理,失德至极!”
“以暴制暴只会导致天下不安,义战才应是我大秦之军风,孟子曾言,不嗜杀人者能一之!”
“如此屠城,只会激化敌国仇恨,此战之后,诸国恐惧憎恨,必将化作更加顽强的抵抗。”
嬴政听着,脸色是越来越沉,心中亦是无语。
“那你以为,寡人若要东出,该当如何灭韩?”
扶苏想了想,认真说道,“尚书有云:惟德动天,无远弗届。
孔子言,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孟子有言,争地以战,杀人盈野,此所谓率土地而食人肉。
故臣以为,恃武力者强于一时,恃德行者王于万世。”
“今王欲并诸侯,必以‘义’为旗,若使天下视秦为‘虎狼之国’,则六国必死守,士民必离心。
昔商纣王恃刑杀而亡,周文王文德而兴,愿王察之!”
嬴政揉了揉额头,“那依你所言,大良造赵诚不但无功,反而有过了?”
扶苏掷地有声,“正是如此!”
“此人善逞匹夫之暴虐,不适用于征战诸国,而适用于镇守京都,去其嗜杀之能,方得重用。”
“愿大王止其兵,收韩降以为民,葬枯骨以安魂,布仁德以告天下,则六国之民,皆望秦如望甘霖,王业可传万世,岂在一时之杀伐哉!”
嬴政揉着眉心,感到头疼不已,实在听不下去了。
“好了,此事……”
正此时,殿外传来脚步声,郎中令来到殿外报道,“陛下,上将军赵诚求见。”
嬴政眉峰一挑,看了看扶苏,嘴角隐现笑意,“让上将军入殿。”
扶苏的小眉头微微一皱,有些不喜地看向殿门方向。
下一刻,视线突然一暗。
一个立如险峰擎天地的身影踏入殿中,虽然未着铠甲,但其八尺有余的身躯依然遮住了大半宫门。
那是肩宽背阔,猿臂蜂腰,身如铁梁,脊似金枪!
浑身上下带着几乎凝实的煞气腾腾烈烈,好似燃烧在黑夜之中的烈焰一般。
扶苏的瞳孔一颤,缓缓向上看去。
又见其额如削玉,眉似开锋,瞳光乍现杀气如潮,唇角抿出斩截断铁般的凛凛风骨。
若说侠骨三分色,此为君颜十丈戈!
他向着殿内走来,仿若有山崩于前,更似雷霆炸来。
让小扶苏恍惚间,几乎站不稳,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这才惊醒过来,脸色已是有些苍白。
赵诚打量了他一眼,觉得这小玩意儿浑身书卷气,还挺可爱的。
就是胆子不太大的样子,刚看了自己一眼,就吓成这样了,上了战场不会尿裤子吧?
他看了一眼就不再看,站在扶苏一侧,对着嬴政行礼,“臣赵诚参见陛下。”
嬴政看着殿下一大一小,好似一座险峰之下,立着个小土包。
再看那烈烈杀伐气与软软书卷气之别,不由得颇为感慨。
嬴政立刻说道,“卿来得正好。”
“此为扶苏,寡人的……嫡长子。”
“刚刚正在说你……”
扶苏脸色一变,“王父,臣……臣还有功课没学完!”
压力太大了,这血屠……压迫感太强了!
扶苏的小脑袋都冒汗了。
怪不得韩人闻风丧胆,这是什么人啊,到底杀了多少人,才能有如此杀气,让人见之惊惧,如面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