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
一种沉闷、浑厚、带着某种原始生命律动的声响,毫无征兆地穿透了这片压抑的背景音,清晰地、沉重地,敲打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砰…砰砰…砰…”
像是一颗巨大而疲惫的心脏,在极深的地底,隔着厚重的岩石,缓慢而有力地搏动着!
这声音来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合时宜,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呼吸!
道哥、老六、板牙,包括意识模糊的胖子,身体都在同一时间僵住!
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剧痛仿佛被这声音冻结,一股比面对菌丝狂潮时更加冰冷、更加原始的寒意,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天灵盖!
没有尖叫,没有惊呼。极致的恐惧扼住了喉咙,只剩下瞳孔骤然收缩和心脏被无形巨手攥紧的窒息感。
几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呆坐在冰冷的石地上,连眼珠都忘了转动,所有的感官都死死锁定在那沉重而规律的心跳声来源。
道哥的反应最快,也最直接。他那双布满血丝、如同鹰隼般的眼睛猛地扫向声音传来的方向——那片未知的黑暗墓室深处!
他沾满血污和烟灰的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缓缓抬起,如同指向地狱的标枪,精准地指向墓室中央那片被浓稠黑暗吞噬的区域。
“在……里面……”
道哥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陈忘川顺着道哥所指的方向,猛地将手中手电的光柱刺向那片黑暗!
摇曳的橘黄色光芒艰难地撕开浓雾般的黑暗,如同探照灯扫过一片沉寂千年的死域。
光柱所及之处,首先映照出的是冰冷、布满灰尘和零落菌斑的巨大条石地面。
接着,光柱缓缓移动,掠过几尊倒伏在地、被厚厚尘埃覆盖、看不清面目的石兽轮廓……最终,在墓室的正中央,光柱停了下来,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住!
一口巨大的、方方正正的石棺!
棺体由整块青灰色的巨石雕凿而成,表面没有任何繁复的花纹,只有岁月侵蚀留下的粗糙痕迹和一层厚厚的、如同皮肤癣般的暗绿色苔藓。
棺盖严丝合缝地盖着,沉重无比,透着一股难以撼动的死寂。
而那沉重得如同巨人心跳的“砰砰”声,正是从这口石棺内部,穿透厚重的石壁,清晰地、固执地传了出来!
“棺……棺材?”老六的声音带着哭腔,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心跳……棺材里……有……有心跳?!”
板牙更是吓得魂飞魄散,整个人如同筛糠般抖了起来,下意识地就想往甬道深处、那片被火焰暂时阻隔的菌窟方向缩,似乎比起未知棺椁里的心跳,那些看得见的菌丝反而没那么可怕了。
陈忘川死死盯着那口在火光下显得异常古朴沉重的石棺,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大脑在恐惧的冰水中高速运转,寻找着逻辑的锚点。
“不对……”
他喃喃自语,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困惑和凝重,
“这不合规制……这里是耳室!汉代大墓,耳室是存放陪葬明器、车马俑、庖厨用具的地方!主棺椁必然在核心的后室!耳室里……怎么可能摆放棺椁?!”
道哥的脸色也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显然也熟知汉墓的基本结构。
这口出现在耳室中央、还传出诡异心跳的石棺,本身就透着天大的邪性!这比墓道里蹦出个粽子还要违背常理!
他握紧了手中的工兵铲,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神锐利如刀,扫视着石棺周围,寻找着任何可能的机关或异状。
就在这时,瘫坐在门扇上、因剧痛而意识昏沉的胖子,似乎被那持续不断的心跳声刺激得清醒了几分。
他艰难地转动着僵硬的脖子,蜡黄的脸上汗水和污血混合,嘴唇翕动了几下,发出微弱嘶哑的声音:
“呃……咳……心跳……活……活的?”
他涣散的目光在石棺和众人惊恐的脸上来回移动,一个极其荒谬、却又带着某种底层逻辑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火星,在他混沌的脑子里猛地一闪!
“道……道哥……老陈……”胖子挣扎着,用尽力气断断续续地说道,声音虽弱,却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你们说……会不会……是之前……有……有倒霉蛋……摸……摸进来了……结果……被……被困死在那石头盒子里……现在……还没……没死透……在……在里面……敲……敲棺材板……求救呢?”
胖子的猜测,如同一道带着血腥气的黑色闪电,瞬间劈开了笼罩在众人心头的、因未知而生的极致恐惧!
活人?!被困在耳室的石棺里?!还在发出心跳?!
这念头荒谬绝伦,甚至比棺材里蹦出个千年老粽子还要离奇!
但在这死寂千年、邪菌丛生、处处透着不合常理的鬼墓里,在胖子那虚弱却带着一丝“合理”揣测的语气下,这荒谬的念头,竟像一颗剧毒的种子,瞬间在众人心底扎根、疯长!
老六和板牙的眼神瞬间变了,从纯粹的恐惧,变成了恐惧中夹杂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和……犹豫!如果里面真是活人……
道哥的眼神也剧烈地闪烁起来,握着工兵铲的手微微颤抖,似乎在权衡这微乎其微的可能性和背后巨大的风险。
只有陈忘川,瞳孔深处闪过一丝更加深沉的寒意。他死死盯着那口在心跳声中仿佛微微震颤的石棺。
“你们听,墓道外的鬼脸菇好像没了声音!”
陈忘川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墓门口!
一直如同附骨之疽般存在的、菌丝爬行的“沙沙”声和鬼脸菇孢子飘荡的荧光……消失了!
甬道深处那片被火焰暂时逼退的死亡菌窟,此刻竟也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令人不安的绝对寂静!
仿佛有什么更恐怖的东西苏醒,让那些凶戾的邪菌都感到了畏惧,蛰伏了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伴随着心跳声的响起,外面的鬼脸菇消失了
“这里面是活……活人?!”板牙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溺水者抓住稻草般的扭曲希冀,他惊恐涣散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口发出沉重心跳的石棺上,
“真……真的?有……有人在里面?还……还没死?”他挣扎着想往前爬,似乎想去听听棺材板下的动静,却又被那“砰砰”的心跳声吓得浑身发软。
老六脸上的横肉也在剧烈抽搐,握着工兵铲的手抖得更厉害了,粗重的喘息在死寂的墓室里格外清晰:
“胖……胖爷说的……有……有道理啊!这……这心跳声……听着……听着像人!不……不像是粽子那种干瘪货能发出来的!道哥!陈爷!咱……咱们得救人啊!”
恐惧似乎被“救人”这个念头短暂地压过,一种混杂着江湖义气和求生本能的冲动在他眼中燃烧。
道哥的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他死死盯着石棺,眼神锐利如鹰隼,却又充满了挣扎。
胖子的话虽然荒谬,但在这鬼地方,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都可能发生!万一……万一真有同道中人被困其中,此刻正在绝望地敲击棺壁,等待救援呢?
见死不救,在道上是大忌!可……这石棺出现在耳室本身就不合常理,这心跳声也透着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他下意识地看向陈忘川,寻求最后的判断。在这个团队里,陈忘川的冷静和见识,是他们能活到现在的关键。
陈忘川的脸色却比墓室的石头还要冰冷。他没有看道哥,也没有回应老六和板牙那近乎哀求的目光。
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石棺底部——那片被火把光芒勉强照亮的、覆盖着暗红色油腻物质的地面边缘。
就在刚才心跳声节奏出现一丝极其微弱变化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那几缕从油腻物质中探出的、近乎透明的菌丝,如同被无形的手指拨动了一下,极其轻微地、同步地……摇曳了一下!
就在这时心跳声撞,戛然而止!
“停……停了?”老六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死死抓着道哥的胳膊,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道哥脸色铁青,鹰隼般的目光死死锁定着那口沉寂下来的石棺,全身肌肉紧绷如弓弦,丝毫不敢放松。这骤然的安静,比刚才的狂暴更让人心头发毛!暴风雨前的宁静?
“嘿……嘿……看……看来……里面……那位……也……也撞累了?要不……道哥……老陈……咱……咱们行行好……帮……帮它……推开……透……透口气?”
他喘了口气,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万……万一……真是……是哪个……倒霉催的……前辈……困……困在里面……还……还有口气呢?见……见死不救……可……可损阴德啊……”
“胖子!你他娘的闭嘴!”道哥厉声低喝,额角青筋暴跳。他知道胖子是疼糊涂了外加被吓破了胆,但这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
陈忘川却死死盯着那口沉寂的石棺,胖子那句“推开透口气”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回响。
退?退到哪里去?甬道外的菌窟只是暂时蛰伏,绝非安全之地!这耳室除了这口邪棺,似乎别无他物……难道真要被活活困死在这门口?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的毒藤,缠绕上他的思维——置之死地而后生!
与其被动等待未知的恐怖降临,不如……主动揭开它!至少,死也要死个明白!
他猛地看向道哥,眼神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道哥!胖子说的……未必全是疯话!”
“老陈?!你……”道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以为他也被吓疯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陈忘川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这棺材邪性,堵在这里,外面那些鬼东西又安静得反常!咱们耗不起!胖子也耗不起!与其等它自己炸开,不如……咱们给它掀了!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是人是鬼,是死是活,总得有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