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乐书屋 通过搜索各大小说站为您自动抓取各类小说的最快更新供您阅读!

阿阮端来的新药,黑乎乎、散发着浓重苦味的液体,被姜毓宁机械地、近乎麻木地一口口咽下。药汁滚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撕裂般的痛楚,却远不及心口那名为“倚翠阁”的烙印带来的屈辱之万一。沈碧云那番剥光了扔给官差的威胁,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脖颈,让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窒息感。

活下去。

像牲口一样活下去。

为了…什么?

她找不到答案。复国的血诏早已化为灰烬,幼弟的啼哭湮灭在太庙烈焰,属于“姜毓宁”的一切都被谢珩亲手碾碎。支撑这具陌生躯壳在这肮脏泥沼中苟延残喘的,只剩下那焚心蚀骨的恨,以及对这诡异身体、凤凰烙印一丝本能的、渺茫的探究。

日子在柴房的霉味、劣质药汁的苦涩和阿阮小心翼翼的恐惧中缓慢爬行。沈碧云再未踏足这逼仄的后院角落,仿佛遗忘了她的存在,只每日由阿阮按时送来粗粝得刮嗓子的饭食和难以下咽的汤药。那刀疤脸官差冰冷的审视目光,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让她夜不能寐,稍有风吹草动便惊出一身冷汗。身体在汤药和本能的求生欲驱使下,竟也奇迹般地开始缓慢恢复。深入骨髓的灼痛和溺水带来的虚弱感渐渐褪去,只留下肌肉的酸痛和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冰冷。

十日后,一个毫无征兆的下午。

门帘被粗暴地掀开,刺眼的光线涌入。沈碧云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穿着桃红色细棉布裙衫的女子。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柳眉杏眼,薄施脂粉,颇有几分颜色,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刻意为之的娇媚,看人时眼波流转,带着风月场中浸淫出的世故与精明。

“阿阮,把这死丫头给我拾掇干净!头发梳好,换身能见人的衣裳!” 沈碧云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眼神在姜毓宁身上扫过,如同在评估一件终于可以打磨的璞玉,“云裳,人交给你了。规矩,一样一样地教!天黑之前,我要看到她身上那股子死人味褪干净!”

“姑姑放心,包在我身上。” 叫云裳的女子掩口娇笑一声,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却带着一丝刻意的甜腻。她扭着腰肢走进来,一股浓烈的、混合着廉价脂粉和头油的味道瞬间充斥了狭小的柴房。

阿阮不敢怠慢,连忙去打水。姜毓宁如同提线木偶般被从床上拉起,剥掉那身散发着霉味的粗布里衣,换上阿阮找来的一套半旧的、洗得发白的靛蓝色粗布衣裙。衣裙宽大不合身,更衬得她身形羸弱。阿阮笨拙地用一把缺齿的木梳,试图将她那头因高烧和河水浸泡而干枯打结的长发梳理通顺,扯得姜毓宁头皮生疼,她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眼神空洞地望着低矮屋顶的蛛网。

云裳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着,眼中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审视和不易察觉的轻蔑。“啧啧,底子倒真是不错。这脸盘儿,这身段儿,好好养养,再调教调教,未必比前头那些红牌差。” 她的目光如同带着钩子,在姜毓宁苍白的脸上、纤细的脖颈、略显单薄却依旧能看出优美线条的锁骨处流连,最终落在那被粗布衣领遮掩了大半的、左侧锁骨下方的位置,仿佛能穿透布料看到那诡异的凤凰烙印。

姜毓宁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随即又强迫自己放松下来。在这双阅人无数的风尘眼面前,任何一丝异样都可能引来更深的探究和麻烦。

简单的梳洗完毕,姜毓宁被带离了那间囚禁她多日的柴房。穿过一条堆满杂物、散发着馊水味的狭窄后巷,踏入了一处相对宽敞、但也充斥着浓郁脂粉香和酒气的院落。这里便是倚翠阁真正的后院,几间厢房的门窗半开,隐约传出女子娇嗲的调笑声和男人粗俗的劝酒声。

云裳领着姜毓宁,径直走进西侧一间相对僻静的厢房。房间不大,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靠窗的位置放着一面模糊的铜镜和一个简陋的梳妆匣。空气中弥漫着和云裳身上一样的、浓郁的廉价脂粉味。

“坐。” 云裳指了指那张硬木椅子,自己则姿态慵懒地斜倚在床边,一双杏眼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局促站在屋子中央的姜毓宁。

姜毓宁沉默地坐下,脊背挺得笔直,如同绷紧的弓弦。她垂着眼,目光落在自己放在膝盖上、依旧带着浮肿和擦伤痕迹的手上。那双手,纤细,指节分明,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掌心残留着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薄茧——那是她在这个身体上发现的又一个谜团。这绝不是养尊处优的手,但也绝非纯粹的劳苦痕迹。

“叫什么名字?” 云裳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股甜腻的调子,却少了刚才在沈姑姑面前的刻意逢迎,多了几分随意和探究。

姜毓宁沉默。名字?她该叫什么?姜毓宁是禁忌,是催命符。这身体的原主是谁?她一无所知。

“哑巴?还是…不愿意说?” 云裳挑了挑眉,倒也不恼,反而凑近了些,一股更浓烈的脂粉气扑面而来,“进了这门,以前的名字、身份、爹娘是谁,统统都烂在肚子里!忘了干净!沈姑姑给你起了新名儿没有?没有的话,姐姐给你想一个?春花?秋月?还是…红玉?” 她自顾自地说着,带着一种过来人的、近乎残忍的洒脱。

姜毓宁依旧沉默,只是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甲再次深深陷进掌心。

云裳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死气沉沉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她站起身,走到姜毓宁面前,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用冰凉的指尖,猝不及防地抬起了姜毓宁的下巴!

被迫抬起头的瞬间,姜毓宁空洞的眼神猝然撞进云裳审视的眸子里。那眼神深处的死寂、冰冷,以及一种被强行压抑的、如同火山熔岩般即将喷薄而出的巨大情绪,让阅人无数的云裳心头都猛地一跳!这绝不是普通落水孤女该有的眼神!那里面沉淀的东西,太重,太深,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毁灭气息。

“呵…” 云裳压下心头那一丝异样,强迫自己恢复那副教导嬷嬷的姿态,指尖微微用力,迫使姜毓宁的脸完全暴露在窗外透进来的、有些浑浊的光线下。“模样是真不赖,就是这双眼睛…死气沉沉的,像两口枯井,哪个恩客见了能提起兴致?” 她另一只手抚上姜毓宁的脸颊,冰凉的触感带着刻意的狎昵,慢慢滑向她的嘴角。

“来,给姐姐笑一个。” 云裳的声音带着蛊惑,又带着命令。

笑?

姜毓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头顶,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恶心。被一个妓女如此狎昵地触碰、教导着如何取悦男人?这比刀疤脸的审视更让她感到深入骨髓的屈辱!她身体僵硬,嘴唇抿成一条冰冷的直线,别说笑,连一丝肌肉的牵动都做不到。

云裳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眼中那点伪装的耐心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严厉和一丝被冒犯的恼怒。“不会笑?” 她猛地撤回手,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风月场中特有的尖利刻薄,“进了这倚翠阁的门,就是吃这碗卖笑饭的!不会笑?老娘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笑!”

她猛地伸手,用那涂着蔻丹的、尖利的指甲,狠狠掐向姜毓宁腰间最细嫩的软肉!

“啊!” 猝不及防的剧痛让姜毓宁痛呼出声,身体本能地剧烈一缩!那是一种尖锐的、直刺神经的疼,瞬间击溃了她强行维持的麻木。

“笑!” 云裳厉声喝道,指甲更深地掐进去,几乎要嵌进肉里!

痛楚如同电流,瞬间传遍四肢百骸。姜毓宁痛得浑身发抖,额头瞬间沁出冷汗,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才将那几乎冲破喉咙的嘶吼和更深的屈辱感强压下去。在云裳那冰冷严厉、带着威胁的目光逼视下,在那尖锐的、持续的疼痛折磨下,她嘴角的肌肉终于开始不受控制地、极其轻微地抽搐起来。

那根本不能称之为笑。只是一个扭曲的、因为剧痛而被迫牵动的、比哭更难看的弧度。僵硬、破碎,充满了痛苦和屈辱。

“对!就是这样!忍着疼,也得给我挤出点模样来!” 云裳看着姜毓宁那扭曲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满意,手上的力道却没有丝毫放松,反而又加重了几分,“记住这感觉!以后见了恩客,就算心里恨得想捅他一刀,脸上也得给我堆出这花儿一样的笑!这就是咱们的命!懂不懂?!”

姜毓宁的身体在剧痛和极致的屈辱中微微颤抖,冷汗浸湿了鬓角散乱的发丝。她被迫维持着那个扭曲的、破碎的“笑容”,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一寸寸凌迟,剥离出这具陌生的躯壳。

云裳的“教导”才刚刚开始。

她松开掐着姜毓宁软肉的手,那鲜红的蔻丹在她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了几个深深的、月牙形的血印。随即,她开始用那冰冷的手指,强行掰动姜毓宁僵硬的脖颈,调整她低垂或挺直的僵硬姿态。

“头,要微微侧着,显出这脖颈的线条,像天鹅一样…对,就这样,带着点羞怯,又带着点勾人的意味…”

“肩膀放松!别绷得跟块木头似的!要软,要柔若无骨…腰肢…对,微微塌下去一点…”

“眼神!眼神最重要!别跟个死人似的瞪着!要活起来!含情脉脉?欲拒还迎?还是楚楚可怜?看你要钓什么样的鱼…”

云裳的声音如同魔咒,冰冷的手指如同摆弄一件没有生命的器物,在姜毓宁的身体上指点、按压、纠正。每一个触碰,每一个指令,都带着赤裸裸的、将人彻底物化的羞辱。姜毓宁如同坠入一个光怪陆离的噩梦,身体被迫做出各种扭曲造作的姿态,眼神被迫尝试着云裳要求的种种“风情”,却只觉得自己的尊严被一层层剥落,碾碎成泥,踩在脚下。

她感觉自己成了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傀儡,被云裳用名为“生存”的丝线操控着,演练着这世间最不堪的戏码。每一次被迫的侧首,每一次强装的媚眼,都像一把钝刀,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反复切割。那恨意,如同被压抑到极致的熔岩,在灵魂深处疯狂翻滚咆哮,几乎要冲破这具脆弱躯壳的束缚!

就在这地狱般的“调教”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姜毓宁的精神和肉体都濒临崩溃边缘时,一阵突兀的、带着暴戾气息的喧哗声猛地从前院方向炸开,如同平地惊雷,瞬间打破了后院这令人窒息的“课堂”气氛!

“滚开!都给老子滚开!”

“云裳呢?!让那个小贱人给老子滚出来!”

“妈的!收了老子的银子,敢放老子的鸽子?!活腻歪了!”

粗鲁不堪的咆哮,伴随着杯盘碗碟被砸碎的刺耳声响,还有女子惊恐的尖叫和推搡哭喊声,如同瘟疫般迅速蔓延过来,直冲这西厢房!

云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刚才那副严厉教导者的姿态荡然无存,眼中只剩下极致的惊恐和慌乱!她猛地站起身,也顾不上姜毓宁了,脚步踉跄地就想往门外冲,声音都变了调:“糟了!是…是城西骡马行的赵屠户!他…他昨天是点了我的牌子…可…可沈姑姑让我来教你…我给…我给忘了!”

话音未落,房门被一股巨力猛地从外面踹开!

“轰!” 破旧的木门撞在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个如同肉山般的身影堵在了门口!来人身材极其魁梧肥胖,穿着一身绫罗绸缎却绷得紧紧的,满脸横肉,酒糟鼻通红,一双牛眼因为暴怒而布满血丝,喷着浓烈的酒气和令人作呕的体味。他正是城西骡马行的大东家,以凶悍暴戾、好色成性闻名的赵屠户!

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满脸凶相的随从,正粗暴地推搡着试图阻拦的两个倚翠阁的龟奴。

“云裳!你个臭婊子!敢耍老子?!” 赵屠户一眼就看到了屋内脸色惨白、抖如筛糠的云裳,如同找到了发泄口,咆哮着就冲了进来,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狠狠扇向云裳的脸!

“啊——!” 云裳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根本来不及躲闪。

“啪!” 一声极其响亮的脆响!

云裳被这势大力沉的一巴掌直接扇倒在地,半边脸颊瞬间高高肿起,嘴角破裂,鲜血混合着被打落的脂粉流淌下来。她蜷缩在地上,捂着脸,发出痛苦而恐惧的呜咽,哪里还有半分刚才教导姜毓宁时的凌厉。

赵屠户还不解气,抬脚就朝地上的云裳踹去:“贱人!收了老子的钱,敢让老子空等?!老子今天非拆了你这身贱骨头不可!”

“赵爷息怒!赵爷息怒啊!” 沈碧云尖锐焦急的声音响起,她终于闻讯赶来,脸上堆满了惶恐和谄媚,试图扑上来阻拦,“都是误会!云裳她…”

“滚开!老虔婆!” 赵屠户正在气头上,反手一挥,竟将扑上来的沈碧云也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

混乱中,赵屠户那双布满血丝的牛眼,猛地扫过了屋内。当他的目光掠过蜷缩在椅子上、脸色苍白如纸、因为极度震惊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姜毓宁时,那暴戾的眼神骤然一滞!

尽管穿着粗布旧衣,尽管脸色憔悴,尽管眼神空洞惊惶,但那张脸的轮廓,那眉宇间残留的、即使被恐惧覆盖也依旧难以完全磨灭的清冷与精致,如同淤泥中骤然露出的一角美玉,瞬间攫住了赵屠户那被酒精和暴怒充斥的浑浊大脑!

他踹向云裳的脚顿在了半空。

“嗬…” 赵屠户喉头滚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如同野兽发现猎物般的粗重喘息。他眼中的暴怒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赤裸裸的贪婪和淫邪!那目光如同黏腻的毒蛇,在姜毓宁纤细的脖颈、单薄的肩膀、因为惊恐而剧烈起伏的胸口处来回扫视,最终,死死钉在了她那张苍白却难掩丽质的脸上。

“这…这是谁?” 赵屠户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种发现稀世珍宝般的兴奋和急不可耐,“新来的雏儿?老子怎么没见过?!”

沈碧云刚稳住身形,一听这话,再看赵屠户那几乎要流出口水的眼神,心头猛地一沉!暗叫不好!

“赵爷!这…这是刚捡回来的丫头!还没调教好!身子骨弱得很!病还没好利索!脏得很!您别…” 沈碧云慌忙解释,试图挡在姜毓宁身前。

“滚开!” 赵屠户此刻哪里还听得进去,他粗暴地一把推开沈碧云,那肥胖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几步就跨到了姜毓宁面前。浓烈的酒气、汗味和一股难以言喻的膻腥味扑面而来,瞬间将姜毓宁笼罩!

姜毓宁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钳,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她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布满横肉和贪婪欲望的肥脸,看着他伸过来的、带着黑毛和油腻的大手,胃里翻江倒海,几乎要当场呕吐出来!身体的本能让她想要尖叫,想要后退,想要逃离,但极度的恐惧和这具身体残留的虚弱,竟让她僵在了椅子上,动弹不得!

“小美人儿…别怕…” 赵屠户咧开嘴,露出满口黄牙,喷着令人作呕的臭气,那只油腻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径直抓向姜毓宁纤细的手腕!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唾手可得的玩物,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占有欲!

“不——!” 姜毓宁的喉咙里终于挤出一声破碎的、带着极致恐惧的嘶鸣!她如同被烙铁烫到般猛地向后缩去,身体失去平衡,连人带椅子向后重重摔倒!

“砰!” 椅子碎裂的声音。

“啊!” 姜毓宁的痛呼。

混乱中,她摔倒在地上,碎裂的木屑刺破了她的手臂,带来尖锐的刺痛。然而,比这更强烈的,是那瞬间将她淹没的、如同实质般的巨大恐惧和濒死般的绝望!赵屠户那庞大的阴影已经笼罩下来,带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妈的!还敢躲?!” 赵屠户被姜毓宁的反应激怒,眼中淫邪更盛,狞笑着弯下腰,再次伸手抓来!

就在那只油腻大手即将触碰到姜毓宁手臂的瞬间——

“住手!”

一声清冷、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穿透力和不容置疑威压的声音,突兀地在混乱的门口响起。

这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冰泉滴落寒潭,瞬间冻结了屋内所有的喧嚣和暴戾。

赵屠户的动作猛地一僵,脸上的狞笑凝固。沈碧云、云裳,以及那两个凶神恶煞的随从,都如同被施了定身咒,齐齐转头看向门口。

一个穿着月白色锦缎长衫的年轻男子,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站在了那里。他身姿颀长挺拔,面容清俊,肤色是久不见阳光的冷白。他的眉眼极其精致,如同工笔细描,薄唇紧抿,线条略显冷硬。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瞳仁的颜色极深,近乎纯黑,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没有任何情绪波澜,平静得令人心悸。他就那样静静站着,周身却散发着一种与这倚翠阁的污浊脂粉气格格不入的清冷与疏离,仿佛雪山之巅偶然飘落的一片冰晶。

他身后半步,恭敬地立着一个穿着藏青色劲装、面容普通却眼神锐利如鹰的随从。

赵屠户显然认出了来人是谁,脸上的暴怒和淫邪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忌惮、惊愕和难以置信的复杂神色,甚至还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谄媚?他肥胖的身躯下意识地挺直了些,那只伸向姜毓宁的手也讪讪地收了回来。

“慕…慕先生?” 赵屠户的声音都小了几分,带着明显的敬畏,“您…您怎么在这儿?”

被称作“慕先生”的年轻男子,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淡淡地扫过屋内的一片狼藉——惊恐啜泣的云裳,狼狈摔倒、手臂渗血的姜毓宁,以及脸上带着掌印、惊魂未定的沈碧云。他的目光在姜毓宁那张沾了灰尘、苍白惊惶却依旧难掩丽质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最终落回到赵屠户身上。

“赵东家好大的威风。” 慕先生开口,声音依旧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却让赵屠户肥胖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砸店,打人,强抢民女?” 他微微侧头,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目光却如同冰锥,刺得赵屠户额头瞬间冒出了冷汗。

“不…不敢!慕先生误会了!” 赵屠户慌忙摆手,脸上的横肉都挤在了一起,堆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是这小贱…是这云裳姑娘收了钱不办事!小的…小的一时气不过才…才…” 他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再不敢看地上的姜毓宁一眼。

慕先生的目光转向沈碧云。

沈碧云早已吓得面无人色,此刻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哭腔:“慕先生明鉴!是…是赵爷误会了!云裳她…她今日身体不适,实在无法伺候,本想退钱给赵爷的,还没来得及说…就…就…”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用眼神疯狂示意地上的云裳。

云裳也反应过来,捂着脸哭得更加凄惨哀婉:“赵爷饶命啊…奴家…奴家今日确是身子不爽利,怕…怕污了赵爷的兴致…这才…这才不敢伺候…” 她哭得梨花带雨,配合着脸上的掌印和血迹,倒真有几分楚楚可怜。

慕先生静静地听着,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仿佛映不出这世间任何悲喜。他既未说信,也未说不信,只是那无形的压力,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凝滞了。

赵屠户被他看得浑身发毛,哪里还敢纠缠,连忙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看也不看就扔给沈碧云:“钱…钱还你!算老子倒霉!” 说完,他如同躲避瘟疫般,甚至不敢再看慕先生一眼,对着两个随从低吼一声:“走!” 三人如同丧家之犬,灰溜溜地挤开门口看热闹的人,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倚翠阁。

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竟因这白衣男子的出现,以一种近乎荒诞的方式瞬间平息。

沈碧云握着那沉甸甸的钱袋,如同握着一块烫手山芋,又像是捡回了一条命,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云裳也停止了哭泣,劫后余生般地看着门口那清冷的身影。

慕先生的目光,再次落回到依旧跌坐在地上、手臂渗血、脸色惨白、眼神空洞如同破碎琉璃的姜毓宁身上。那目光平静依旧,却仿佛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姜毓宁也正看着他。劫后余生的巨大冲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眼前这个白衣男子,清俊、冰冷、深不可测,如同来自另一个世界。他救了她?不,他或许只是恰好路过,厌恶这污浊的喧嚣。但他的出现,确实让她暂时逃离了那地狱般的魔爪。

四目相对。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救人的自得,也没有对弱者的怜悯,只有一片亘古不变的、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砸碎的杯盘,女人的哭喊,暴徒的凶悍,都不过是水面偶然泛起的涟漪,转瞬便归于沉寂。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再看沈碧云和云裳一眼。只是微微侧身,对着身后的劲装随从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

那随从立刻会意,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一块约莫五两重的、成色极好的雪花银,轻轻放在屋内唯一还算完好的桌子上。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施舍的意味,更像是一种冰冷的交易。

随即,主仆二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转身便走。月白色的衣袂在门边一闪,便消失在门外嘈杂的光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屋内,只剩下劫后余生的死寂,浓重的脂粉味,血腥味,以及…桌上那块闪烁着冰冷银光的银子。

沈碧云挣扎着爬起来,看着那块银子,又看看门口,脸上惊魂未定,眼神复杂难明。

云裳也挣扎着站起,半边脸肿得老高,看向姜毓宁的眼神,却充满了怨毒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嫉妒——凭什么?凭什么这个刚来的、死气沉沉的丫头,能惊动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慕先生?还让他留下了银子?

姜毓宁依旧跌坐在地上,碎裂的木屑刺破了她的掌心,带来细微的刺痛,她却浑然不觉。手臂上的伤口渗出的血珠,在粗糙的靛蓝布料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她怔怔地望着门口那白衣男子消失的方向,望着桌上那块冰冷的银子,望着这满屋的狼藉和屈辱。

刚才那生死一线的巨大恐惧,赵屠户那令人作呕的淫邪目光,如同冰冷的潮水,反复冲刷着她早已脆弱不堪的神经。而那个白衣男子深潭般平静无波的眼神,却像一枚冰冷的针,深深刺入了她灵魂深处那名为“绝望”的坚冰之下,搅动起一片浑浊的漩涡。

她是谁?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还要承受多少这样的屈辱?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她下意识地抬手,想捂住依旧在隐隐作痛的心口——那里,是凤凰烙印的位置。

指尖触碰到衣襟下的肌肤,那熟悉的、带着奇异灼热的印记依旧存在。然而,就在这巨大的屈辱、恐惧和混乱的情绪冲击下,她忽然感觉到,那烙印的边缘,似乎…有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凝固的暗红色熔岩深处,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如同沉睡的火山深处,传来一声无人听闻的…初啼。

爱乐书屋推荐阅读:我的舰队,在墨西哥湾自由航行未来修仙:魔族入侵?轰回去!都24年了,凭啥我穿木叶没系统总裁慕强?我从小会独立自主呼吸末世之百万美女兵团倾世凰权御乾坤重生之傲世医女小马宝莉:小马国火星救援小马宝莉:地球上最后一只小马小马宝莉:一瞥未来快穿之隐藏boss看过来九叔:我是大帅,开局金佛镇五魔野诱!满级黑客大佬入选特工队后港片:巨枭回归,血洗港岛社团本想躺平看坟,非逼我成神斗罗:趁雪帝落难,忽悠她做老婆囚笼之爱!被病娇傅总圈养于笼!娇娇美人咸鱼后,病弱王爷踹门哄我在永不磨灭的番号当政委港片:老大肥佬黎,三天饿九顿路少心机深,南小姐又被套路了毒宠狂妃:暴君撩上瘾柯南之我是毛利小五郎一碗白粥嫁渣男?怒撕恋爱脑剧本四合院:家里的香火全都指着你了傲娇老公我领回家规则怪谈:开局就成了凶手你说和离,我再嫁太上皇你哭什么无为剑起穿越远古:野人们嗷嗷待哺综影视之青青子衿萧爷今夜又要独守空房奔夫遭嫌,我带我妈当富婆嫁军官重回失去清白前,她撩翻最野大佬她似星光降临快穿:反派亲妈被娇宠了玄学点滴,财富风水今天到你家盗墓:什么毒什么伤,全冲我来!小马宝莉:百以四分!哟呵!Enigma也得叫主人呢重生真千金,七个大佬哥哥团宠我天命之劫被暴君揽腰宠,本宫恶毒又如何?深度迷案斗罗:穿书后我当了史莱克大姐大救命!大哥们带着他的嫁妆入赘啦小马宝莉:eternal永恒穿越九零,天降取款机老公替邻居奶奶重活一回后,又穿书了恐怖怪谈:别人捉鬼我修仙
爱乐书屋搜藏榜:快穿:开局手撕系统,大佬驾到穿成男主亲妹妹后,我攻略反派豪门校园昙花一现惹相思喜欢所有样子的你蔺总带娃盼妻归携百货系统逃荒后她被迫成了团宠开局极寒模式,我有空间在手大师姐只想摆烂,灵剑争着认主绝世药皇独家密爱,陆少好嚣张快穿:反派boss你别黑化了直播:我靠神笔改命赚香火钱兽世独宠:妖孽狐夫你别动!心思不在朝堂中只想与妻去修仙双魂冰心劫名义:怎么都想北爱上啊洪荒:穿越申公豹,开局叛出阐教步仙梯假千金今天也没有掉马吃饭睡觉打邪神麒麟子诞生?但是不是我带着我的星球发家致富无限疯杀三年后,归来仍是新玩家顾太太总想离婚继承亿万家产三界外传军婚,我的极品婆婆人在奥特:开局获得托雷基亚之眼渣王想纳妾,这个王妃我不当了轻尘栖弱草之异世侧妃我在修仙界逆袭成仙梦妍的蜕变幡鬼要修仙诸天万界做反派的日子麻衣相士千寻仙途斗罗:开局穿越密室,继承千寻疾撒娇哭包弟弟变疯批啦!穿越之乞丐王妃美飒了我一重生庶女毁掉一侯府不过分吧我一个瞎子谨慎点怎么了?开局宗门被灭,我独自成神快穿之隐藏boss看过来祓仙从练武到修神诡异游戏:开局被恶女盯上重生:朕的二嫁皇妃愿为裙下臣之奉主为帝念念食谱穿越女特工,我家王妃拽爆了
爱乐书屋最新小说:灵渊诡秘录溯影惊华:嫡女谋断开心宝贝:大大怪智商恢复天山脚下石榴红暗夜微光里的猫全村逃荒日常寻找爱情那一页的月社畜穿成侯府恶女躺平吃瓜乐逍遥七零:你抢我男人,我夺你锦鲤偷养糙汉孩子他爹找上门,排队求我嫁进门重回八零:我退婚后嫁前任小叔半仙冲灵传奇冷宫弃妃?本宫会读心术!重生爱豆:相遇在舞台HP:疯子的唯一救赎鲲帝,仙武同修,血脉制霸穿书之谋凰无名侠洛杉矶的曼玲的新书八零带球跑,四年后孩亲爹找来了山河烬红颜劫因果岁月法新编民间故事大杂烩和离书撕一半,王妃有孕了带崽假死后,我成了前夫的白月光看见弹幕后,大小姐勾他上位全球冰封:末日后我在空间种田囤粮爆仓我在宗门开股票交易所神女爱世人,也爱魔神主母冷院被关八年?和离高嫁你悔什么四合院:统你这集卡方式不对劲啊冻死在儿子家门前震惊!恶毒亲妈竟是玄学老祖一人:我的动物能无限进化!江畔故人硬人老先生称霸黑暗异世界大小姐重生七零,冷戾大佬掐腰哄恶毒女配觉醒弹幕后,好孕连连了暗情涌动完蛋!我穿成了万人迷对照组醉落凡尘酒炼成仙病娇首辅又争又抢又哄又撩青铜尸棺炮灰女配也要被病娇男主强制爱ABO校草说要追校霸当老婆贾迎春穿反派:开局即赐死毒宠凰后三男助我登帝位重山不晚星神大人挖美少女当令使太过花心重生之成为未来顶流歌手的经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