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黑衣人猛地转头,待看清来人,眼神里不由有些错愕。
这董其忠你到底干了什么事!难道靖宁军的线索就这么不起作用?
黑衣人继而眼神冷峻,声音如冰:“很好!你既然来了,也不要走了!”
黑衣人正是张百年。
今日他来袭杀刘世,全是他一个人主意。
半年前一次他截炮后,原本要通过长鹿山,但却遇到刘世剿匪,封了路,让他多绕了一天时间才到达地方,被公子大骂了一顿。
今次截洛山营火炮更恨。
好不容易公子出面谈妥了最后一批火炮交易,按线路本应该在镇上动手,又是刘世坏了他的事,到了这长鹿山让秦冲等人捡了便宜,当日在长鹿山下他就已经起了杀机。
但当时想到火炮已得,公子又交代留下话口,祸水东引,以乱视线,他也无法。
哪晓得东铺一战,到手的火炮又被夺了回去,除了有靖宁军的余孽,还有这阴魂不散的刘世,越想越觉得,刘世克他,不杀此人他心不安。
严星楚抽出长剑,普通的剑身映着阳光,也泛起了些许微弱光芒。
剑指张百年:“我记得你,你的身形背影,兵器和当日东铺那人一样,因此你今天也不用再像上次一样逃了。”
陈漆正一剑把冲向刘世的一个黑衣人砍杀,听到他的话,也看了看黑衣人,这人身形高度不仅是东铺与严星楚对战之人,也和长鹿镇外杀害老五身形相似。
张百年气极大笑:“好!好!我今天连本带利还回来!”
严星楚不答话,一跃而上,剑锋一抖,凌厉狠辣,直取张百年要害。
张百年见他又是和上次一样拼命打法,不敢大意,横刀应战。
刘世瘫坐在墙根下,看着严星楚不要命的打法,心中五味杂陈。
当日在长鹿山,自己不顾情面的一吼,让严书佐好没面子,在东铺被他掷剑救命,现在又突然出现,再救了自己一次。
“严书佐这样子,真像个疯子。”刘世见严星楚不断抡动长剑的样子,喃喃自语。
陈漆此时已经把杀向刘世身边的黑衣人解决掉,正提着刀护在他身边,闻言苦笑道:“他这不是疯,是不要命,上次在东铺也是这样。”
刘世“嗯”了一声,眼睛死死盯着战局:“陈护卫,我这里不用担心,你去帮严书佐。”
刘世看见严星楚虽然剑法越来越狂放,黑衣人暂时还奈何不了他,但是内力明显不足,剑招缓滞。
“那你小心!”陈漆提刀正要迈出,突然又有两条人影跃墙而入,也是全身黑衣蒙面,但却无端觉得有些熟悉。
陈漆握紧长刀,正要开口询问,却见两名黑衣人直接冲严星楚的战圈,二把长刀从左右直攻张百年。
张百年从二名黑衣人进来时就已经发现,心里顿时骇然,这黑衣打份和东铺与长鹿镇外夺了他十门火炮之人一样,按老饶的说法,这些人是靖宁军的余孽。
张百年挡开了几人攻势,迅速后退,心里盘算后,胜算不大,当即一个想法就是逃。
他想逃,但是两名黑衣人却死死地缠着他,很快身上就中了二刀,幸好不致命。
“你去帮他们,我这边无碍,剩下这些喽啰,我的士兵应该可以解决。”刘世看着陈漆又走了回来。
“有这两人出手,这人跑不了。”
“他们是谁?”
“既然他们不想暴露身份,我多说就无益了。”陈漆已经认出这两人正是秦老大和盛三哥,想到接触以来他们做事一直诡秘,自己还是少说为好。
“这两人出手好凶残。”刘世看着要杀自己的黑衣人已经被刚来的两名黑衣人杀得全身血流,伤口处露出了森森白骨。
“轻了。”陈漆只简单的两个字。
想起当日老五身上,何止才这些伤口,既然秦盛兄弟来报仇,必然是老五身上所有的痛苦都要加在此人身上。
刘世不知他所言是为何事,但是自己身上这么重的伤,不正是这黑衣头人所赐,点头咬牙冷声道:“是轻了!”
张百年发现自己今日是逃不掉了,也收敛了心神,自己要死也要拉人垫背,他的目标就是严星楚,谁叫严星楚是几人里武功最差。
既然你严星楚能够疯狂,那张百年也不是不行。
张百年动了。
不顾一切的抢身式突向严星楚。
严星楚看着冲向自己的黑衣人,眼球里布满血丝,狰狞的盯着自己,心里一惊,迅速后退。
\"死!\"张百世人刀合一,刀锋直取严星楚咽喉。
秦冲和盛老三看见张百年的疯魔样子,心中一凛,这是要和严星楚同归于尽!
秦冲手中长刀疾如电光缠向张百年的刀锋,老三长刀一刀劈向张百世手腕。
张百年既然已经决定,便不管不顾,身形一闪,竟以左臂硬接两记杀招。
瞬间,骨骼断裂声响起,只见张百年左臂直接掉落,但右手刀锋却借势更近严星楚。
生死瞬间,严星楚本能地抡起长剑,慌乱劈砍,长剑重重斩在张百年肩头。
可张百年不闪不避,他反手一刀劈向严星楚手腕。
严星楚前胸一痛,又觉手腕一凉,以为和张百年一样断了手腕。
但除了凉,却无痛感。
慌忙抬头一见,长长的剑身从张百年前胸斜劈开而下,颈脖处冒着血,深深陷进张百年胸骨。
张百年低头看着胸前的剑身,喉咙里发出咯咯怪响。
他忽然咧开嘴,一下倒在了地上。
严星楚踉跄后退,看着张百年还张着嘴,那被血染红的牙齿森然可怖。
老三蹲在张百年尸体前,咬牙说道:“便宜你了!”
秦冲环看周边,张百年带来的黑衣人已经一个不剩,接着走到还表情凝固的严书佐身边,看着严星楚前胸上的脚印:“严书佐,刚刚事出突然,在下冒犯了。”
严星楚一愣,突然想起要不是这一脚踢开了自己,自己可能手腕都没有了。
“恩公此话在下惭愧,救命之恩何来冒犯,该我谢你们救命之恩。”严星楚说着就要弯腰。
但秦冲哪能受他的礼,再说这一切起源还是由他们从长鹿山脚下引起,现在兄弟几人都还在赎罪,立即双手扶着了严星楚的臂膀:“严书佐快起。”
说完,看见严星楚又要开口,立即转身对老三道:“老三,取了他首级,回去祭奠老五!”
严星楚一听要取首级,想到那场面,不便多看,走向刘世。
“严书佐,幸亏你们来得及时,不然我这小命今天就丢这里了。”刘世靠着墙壁站了起来。
“你还是坐下说吧,你这伤看来比上次还严重。”严星楚过来,又扶着他坐了下去,他也顺势坐了下来。
“你们怎么来的?”刘世问道,“陶玖人呢?”
“这地方当然问得杜充啊,陶玖回郡城卫了。”
“唉,是我没有问清楚。”刘世重新组织了语言,“杜充前日还给我说,严书佐你和陶玖被关押在了镇抚司,现在出来了,是不是案子都厘清了。”
严星楚大略地说了从东铺离开后的情况。
刘世听完方才知道其中如此曲折,不时大骂。
“刘百户就不要动气了,先养好伤,回去看看父母妻儿。”
听着父母妻儿,刘世突然流下泪。
严星楚见他很快满脸泪水,想起当日与陶玖脱困之时,出了安靖卫衙门,陶玖也是痛哭流涕。
父母妻儿,人之软胁。
不由想起自己那失踪的父亲和家中娘亲、姐姐,你们现在好吗?
半个时辰后,士兵简单地把院子打扫完,该填的填,该埋的也埋了。
刘世去卧床养伤,秦冲和老三向严星楚和陈漆两人告辞。
严陈两人把兄弟两人送到门口。
“老陈,他们是你们谍报司的人?”严星楚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对旁边的陈漆道。
“不是,我也不知道他们身份。”
“你不知道身份?!”严星楚一脸惊异,“他们多次出手助我们,又听你叫他们秦老大,盛三哥,你们不认识?”
陈漆苦笑道:“严书佐,我真的不认识。”
当下把长鹿镇外的事详细地讲了一遍。
“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这救命、相助之恩我们怕是还不了啊!”严星楚听完,叹声道:“回去后,你带我去李江墓前,只能叩拜还恩了。”
陈漆“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唉,忘记了一事!”严星楚突然转身,抬头看向秦盛两人离去之路,但那还有人影。
“怎么了?严书佐。”陈漆也转身跟了上来,见严星楚脸色失望。
“有事相问问他们,看来只有改日了。”严星楚黯然道。
严星楚不说具体什么事,陈漆也不多问。
“严书佐,今天是没有时间去祭拜东铺战死的兄弟了,改明天一早我们去吧。”
严星楚“嗯”了一声,原打算今天看了刘世后,两人就去一趟杜充给东铺夺炮战死兄弟们坟地看看,但却不想在这里突生事端。
次日一早,两人按杜充给的地址找到了坟地,在一个坟地中间的地方,把香蜡纸钱烧了,又回到刘世所在的院子,看见刘世状态尚好,吃了午饭,两人就向刘世告辞返回郡城卫。
郡城卫镇抚司衙门,今天显得格外安静,特别是镇抚使公房外,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蹑手蹑脚。
站在镇抚使公房外的亲卫突然皱起了眉头,那个找死的,走路的动静这么大,不知道轻手轻脚。
他抬起头盯着转弯处,想看看是那个找死的莽子。
看着转角处出来的人,他突然脸色一变,脸上迅速挂起了笑容。
“周大人来了,我这就去通传。”
来人摆了摆手,笑道:“还是我自己进去吧,听说你们镇抚使大人又发飙了。”来人说话很慢,后面几个字声音又特别重。
亲卫苦笑道:“周大人这声音,不用我通传,相信镇抚使大人也听见了。”说完,让开一边,心里想要埋汰几句这周大人,但一想到周大人的身份,还是不要多想。
周大人自行进了院子,公房的门开着,他一步迈了进去。
“周大人这是有进展了吗?”从安靖卫已经回来三日的胡元,不仅皱着眉,还有种拒人千里的情绪。
要说现在胡元最不想看到的人,除了同知皇甫密就是眼前这谍报司的主官周兴礼。
倒不是周兴礼能给他压力,相反两人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同病连枝。主要是因为看到周兴礼,他就会想到皇甫密,所以连带着周兴礼他也不想见。
周兴礼自个找了椅子,倒了茶水喝了一口:“老胡,你从安靖卫回来也不来我谍报司走动了,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
“放心,我好得很,有事说事,没事滚蛋,我心里烦得很。”
“就你这态度,可不行啊。”说着,周兴礼就站起了起来,“本来还想找老胡你看看案情,看来我还是自个回去琢磨吧。”
胡元一听,眼睛一亮,猛地站了起来,迅速从案桌里走了出来,急促道:“老周,有新案情了?”
“你心里烦着,我就不打扰了。”周兴礼继续向外走,就要跨出门槛。
胡元伸手向他的手臂拉去,但周兴礼动作也不慢,手一挥没让他抓住。
但是“嘶”的一声,袖子被撕开了一个口。
胡元立即松开手,尴尬笑道:“这是什么货色,质量这么差。”
他话音一落,周兴礼脸色顿时难看,瞪着他:“和你胡元一样的货色。”
“唉,你看我这嘴,不会说话。”胡元轻轻地拍了下自己的嘴,笑道,“谁不知道周大人全身都是上好货色,这身起码值我几天俸银。”
“知道就好,等下得赔。”周兴礼转身走了回来,从衣襟里摸出一份册子丢给了胡元,也不说话,又自个地坐下倒了杯茶慢慢地饮了起来。
胡元一伸手,把册子轻巧地抓在了手里,立即翻开,脸上神色由喜到惊。
“老周,确认了!”
周兴礼看着茶杯里的水:“你不相信。”
“自从当日娄至三遇害,这事就透出诡异,以为是件贪腐案,但现在看来,越来越不简单。”
“这事前前后后十天了,才有点眉目,他们应该策划很久了。”周兴礼微微一顿,“你这边把今天晚上的人安排好,切记要信得过。”
胡元点点头:“今天晚上我亲自去,不信还能飞上天。”
“也行,我今天晚上也去看看。”
“老周,这可不是你的性子呀,想不到进士老爷也要动手杀人了。”
“我自今日得到消息,就感觉今天晚上要出事,希望我的直觉不要有问题。”周兴礼神色有些忧虑。
“看见你这脸色,我怎么也有些不踏实了。”胡元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心慌。
“哈哈,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养气的功夫不到家了。”周兴礼自嘲道,“走了,晚上我到仓司看你拿大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