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冲灵笑道:“闪闪虽然是只猴子,可很多时候比人的悟性还要高出很多,它知道你尹召不仅不会害我,而且还会帮我,所以把心都放到肚子里了。”
他的脸上洋溢着欣慰的笑容,对灵猴闪闪充满了信任。
尹召道:“这猴子聪明绝顶,未来无可限量!”
望着窗外,张冲灵喃喃地道:“正是如此,但愿它能够早日修成人身!”
两人寒暄片刻,讲了一些各自的经历,都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人心之险,山水难测。
不觉已是半晌,屋外阳光闪动,璀璨的光芒透过窗户洒在屋内。
黑白蜘蛛的尸体被余光一照,逐渐化作一团烟雾在消散,那股腥臭味也更加明显了。
尹召忽然掩住口鼻,眉头紧皱道:“什么气味,这么臭?”他的脸上满是嫌恶之色,仿佛闻到了这世间最为难闻的味道。
张冲灵指着地上一黑一白两只蜘蛛的尸体,无奈说道:“对了,刚才一不小心打死了两只蜘蛛,我也没有想到,它们的体液居然这么臭,早知如此,还不如剁了脑袋的好!”
此时的他心中也有些懊悔,没想到会引发这般状况。
尹召忽然大吃一惊,面如死灰,声音颤抖道:“什么?你打开了那两口棺材?你还打死了那两只蜘蛛?你……你难道没有看到桌子上的纸笺?”
发现尹召的反应有些异常,张冲灵赶忙解释道:“我本来也在犹豫是否要打开棺材,可看到那张纸笺后,还以为你故弄玄虚,于是就……!对了,小虎子和何青山的身体都发生了异样,不知为何会变的如此?”
他的心中忐忑不安,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赶快把他们弄出来!”尹召大惊失色道。他的声音急促而深沉,容不得半分耽搁。
看到尹召神色大变,张冲灵知道问题变的很严重,哪里还敢有半点马虎?很快便将小虎子和何青山从棺材里小心翼翼地抬了出来。
小虎子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仿若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像,也不知是死是活。
何青山稍微好一点,脸上时而露出痛苦之色,只不过无论你怎么叫他都不会醒,像熟睡的人忽然被恶鬼压了床,让人感到莫名的恐惧与不安。
尹召将二人上衣脱掉,只见两人身体一白一黑,浑身皮肤起起伏伏,皮肤下面似乎有千万只虫子在疯狂蠕动,想挣扎着冲出来。那场景令人看了不禁寒毛直竖,浑身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尹召左右开弓,双掌分别打在两人的胸口上。片刻功夫,他们周身便起了一层寒霜,与此同时,皮肤下面那些东西也逐渐安分了些,只不过还是能够看到一些疙疙瘩瘩的东西在缓慢蠕动。
张冲灵在一旁看的瞠目结舌,忍不住问:“他们怎么了?”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与疑惑,心脏也在剧烈跳动。
尹召撤回双掌,叹了口气道:“他们中了毒蛊,而且蛊毒现已发作。”
张冲灵道:“此蛊毒可有解法?”他急切地望着尹召。
尹召叹了口气,惋惜道:“原本还有解法,此刻恐怕已经晚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绝望,仿佛一道惊雷在张冲灵的心头炸响。
张冲灵道:“你的意思是说黑白蜘蛛活着他们就能活,黑白蜘蛛一旦死了,他们也就必须得死?”
尹召不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显然是默认了。
张冲灵眉头一皱,二话不说从怀中掏出装白云清水的小瓷瓶,分别为小虎子和何青山灌了下去,可无论他怎么努力,两人终是毫无反应。
尹召缓缓地道:“张冲灵,我知道你的药是能治伤解毒的灵丹妙药,可他们中的毒严格来说是蛊不是毒,或许你的药能够延缓蛊毒发作的时间,可毕竟还是除不掉毒根的,就像我一样,只能用极寒真气减缓毒蛊的活动量,可毕竟灭不了它们!”
张冲灵沉声道:“我不相信,我修习集玄录功法数载,上面记载了很多解毒解蛊的方法,总有一种方法可以救他们的!”
尹召望着他沉默了半晌,似乎在等他说出一个能够解毒蛊的办法,可张冲灵打破脑袋却终究没能想出办法来。
尹召缓缓地道:“你可知道此毒蛊的名字?”
张冲灵说不出来,他第一次感到极度的无助,他将所有毒蛊都在脑袋里过了一遍,什么金蛊、银蛊、情蛊,还有各种虫蛊,却从未发现有过这种模式的毒蛊。
此时的他望着昏迷不醒的两人,心中充满了愧疚与自责。
尹召解释道:“此毒蛊叫做子母怨灵蛊,这其中还有一个传说。”
提及传说,尹召娓娓道来。
北宋末年,汉中虎头镇。
那是一个宁静而祥和的小镇,青山环绕,绿水潺潺。
镇中有一户姓萧的人家,男人叫萧石头,女人叫黄月亮。夫妻一起十余载,感情十分融洽,遗憾的是却一直没有孩子。
萧石头虽常宽慰道“不要急,孩子一定会有的”,可黄月亮总感觉有愧于萧家。于是,她成天求仙问道、烧香拜佛,道观寺庙也去了不少,却迟迟不见效果。
一日,睡梦中的黄月亮看见有两只黑白各异、足有手掌般大小的蜘蛛一前一后进了家门,并在屋梁上结了网。
她仔细一瞧,顿时吓懵了,只见那两只蜘蛛居然都长着一张人脸,而且那人脸还冲她微微一笑,那笑容诡异至极,仿佛透着无尽的阴森。
一声惊叫,黄月亮从梦中惊醒过来,鞋子未穿就向梦见蜘蛛结网的屋梁下跑去。
定睛一看,她惊呆了,只见屋梁上果真有两只手掌大小的蜘蛛在那里结了两张大大的新网。
两只蜘蛛一黑一白,浑身长毛,虽然没有梦中那般长着人脸,却也极度诡异。那黑的仿佛能吸纳所有光线,白的则亮得有些刺眼,让人看了心里直发毛。
萧石头闻声而来,忙问出了什么事。黄月亮战战兢兢地指着屋梁上的蜘蛛,将刚才的梦境描述了一番。
萧石头听罢也是大吃一惊,匆忙拉着黄月亮去找镇上常帮人看阴阳的半仙王大麻子。
他们一路急匆匆,风声在耳边呼啸,仿佛带着未知的恐惧。
到了王大麻子住处,萧石头将来龙去脉给王大麻子一一讲了一遍,还请求他一定要给出个主意。
其实王大麻子并没有什么真本事,只是早些年从一位道士那里学过几天画符罢了,多数还是以骗吃骗喝骗些银两为主。
王大麻子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忽然双目圆睁道:“蜘蛛现人脸,这是妖啊!你们要尽快弄死它们,否则一旦妖物化成人形,整个镇子里的人都会遭殃的!”说罢还送给他们两道灵符,劝他们回去尽快动手。
萧氏夫妇一听可吓坏了,回到家里便以符引火,一把火烧了那两张蛛网和蜘蛛。
当天晚上,萧氏夫妇做了同样一个梦。梦中,只见家里来了两个人,一个身着白衣,一个身着黑衣,两人气势汹汹,像是来讨债的。
只见黑衣人怒斥道:“你们前世阴德丧尽,故此生本该一世无后,岂料上天垂怜,念萧黄氏诚心焚祷,特派我等阴差化作黑白二蛛潜伏察看,如若诚心属实,便赐子与尔。岂料你们却一把符火烧了蛛网,毁了我等法身,使我等成了孤魂野鬼,须二十载方可重回地府,其罪可诛也!”
萧氏夫妇听罢,吓的哆哆嗦嗦跪地求饶,磕头像捣蒜一样。
见两人可怜,白衣人说话道:“黑兄莫要动怒,此二人乃凡夫俗子,愚昧无知,造成此孽实在怪不得他们。害我等成为孤魂野鬼的人是王大麻子,我们不如先去找他算账,而后再作打算。”
黑衣人袖袍一甩,冷哼一声道:“若非我白贤弟求情,今日定要收了你们!如此也罢,冤有头债有主,先收拾了王大麻子再说!”
一团烟雾过后,黑衣人和白衣人消失了。那烟雾弥漫,如梦如幻,却带着无尽的惊悚。
萧氏夫妇猛然惊醒,浑身早已经被冷汗浸透,那冷汗仿佛冰冷的溪流,在肌肤上肆意流淌。他们哪里还敢继续睡觉,就那样呆呆地坐等天亮。
次日,镇子里死了人,那人正是半仙王大麻子。听说王大麻子是被一场大火给烧死的,奇怪的是,那场大火只烧掉了王大麻子的屋子,左右邻居的屋子竟是一点儿事都没有。
那左邻右舍的房屋多为木质结构,哪能一家着火不会烧到别家呢?这件诡异之事就像长了翅膀一般,一传十、十传百,不消时日,已满城皆知。
有人说王大麻子给人看阴阳,泄露天机太多,遭了天谴;有人说王大麻子欺神弄鬼,引起鬼神发怒,遭了报应;有人还说王大麻子借助大火,成了仙道。
别人感觉不可思议,萧氏夫妇的心里却如同明镜似的,那是阴差去索命了。
从那时起,萧氏夫妇一直都担惊受怕。他们每日在那晨曦微露与暮色苍茫之际,除了努力耕作、本分做人之外,还晨昏三叩首,早晚一炷香。祈求神灵原谅罪过,并期望萧家后继有人。
过了半年,萧家不仅平安无事,而且黄月亮还怀上了孩子。眼见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萧氏夫妇别提有多高兴,至于阴差报复的事情也就渐渐给淡忘了。
一日清晨,镇子里来了个游方的道士。阳光洒在小镇的石板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
黄月亮出门买菜时,那道士也恰好路过。
只听那道士有意无意地低吟道:“毁了蜘蛛网,烧了阴间差。化作双胞胎,一同来索债。都是孽缘哪!”那声音在寂静的街道上回荡,透着几分神秘。
黄月亮一听,心中暗想,这道士居然知道半年前发生在自家屋里的事,莫不是故意吟唱给自己听的?再说当初阴差收拾了王大麻子后本该来索债的,却迟迟未到,难道正如道士所说的“化作双胞胎,一同来索债”?
她心头猛然一震,双手一松,买菜的竹篮掉在了地上。
那道士见她不便弯腰,便帮她捡起竹篮,双手奉上道:“施主,你的竹篮。”
黄月亮接过竹篮,躬身道:“多谢道长。”
道士笑道:“举手之劳,何必言谢?”
黄月亮心想,一定要将道士刚才吟唱之事问个明白,于是说道:“道长,你四处游历想必也渴了,不如到寒舍喝杯水再走吧?”
道士双手作揖道:“如此甚好,那就叨扰了。”
黄月亮奉上茶水,恭敬地道:“道长,请慢用。”
道士端起茶碗,轻呷一口,面露笑容道:“新茶,汤色清亮,香味浓郁,新鲜自然,好茶!”
说完,他又轻轻地呷了一口,这才将茶碗缓缓放在桌上。此刻,屋内阳光斜照,尘埃在光束中飞舞,静谧而安详。
黄月亮为道士添上水,说道:“道长好眼力,这茶叶正是今年春季才采摘的,炒的不好,请道长见谅!”
道士忙作揖道:“施主过谦了!贫道游历四方,能向施主讨一口水喝已是福分,哪里还敢有什么奢求?”
黄月亮道:“道长虽无所求,可我却有一件事要请教道长!”
道士道:“施主但说无妨。”
黄月亮道:“刚才在屋外隐约听见道长吟了一首诗,提及蜘蛛、阴差、双胞胎什么的,不知道长是何用意?”
道士起身踱了几步,回头望着黄月亮道:“施主当真不知何意?”
被这么一问,黄月亮不禁愣住了,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
道士像是故意提示她,低吟道:“毁了蜘蛛网,烧了阴间差。化作双胞胎,一同来索债。”
几句诗念叨完,黄月亮已是呆若木鸡,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见她反应异常,道士道:“看来施主的确已经忘了,那贫道也该告辞了!”说毕,便向屋外走去。
黄月亮岂肯让他离去,连忙上前阻拦道:“看来道长对寒舍发生的事情已经了如指掌,那我也就不绕圈子了。”
屋外,微风轻拂,树叶沙沙作响。她将半年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向道士说了一番,最后摸着自己凸起的肚子,颤抖着说道:“若当真如道长所说,那两个阴差已经投胎到我的肚子里,还要向我们索债,这……这该如何是好?”
道士道:“请施主莫要惊慌,贫道这次正是为此事而来。”
黄月亮顿时落泪道:“那就请道长救救我们!”
道士长叹一声道:“都是孽缘哪!说到此事,贫道也有脱不了的干系,正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今施主有劫难,贫道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道士这么说,黄月亮疑惑道:“此事和道长又有什么关系?”
道士说道:“施主有所不知,当年给你们出主意烧死蜘蛛的人正是贫道的一个徒弟。”
黄月亮吃惊道:“什么?王大麻子居然是道长的徒弟?”
道士点头道:“没错!当年王大麻子到我道观求仙问道,贫道见他一片赤诚便好心收留了他,谁知他学了数月便依靠微末道行四处行骗,一气之下,贫道便将他逐出了师门,并任由其自生自灭。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不曾想他居然闯下大祸,不仅身死还连累了施主一家人,实在是罪过罪过!”
黄月亮道:“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道长源自好心,不必自责,要怪只能怪那个学艺不精又贪恋钱财的王大麻子!”
道士作揖道:“施主宅心仁厚,善莫大焉!”
黄月亮道:“对了,道长又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呢?”
道士道:“这件事情发生后,没过多久已经被坊间流传的沸沸扬扬,贫道略加思索便已知其中缘由。贫道本不想再追究此事,可推算到施主会有劫难,终是无法安心修道。”
黄月亮道:“当初阴差托梦与我夫妇二人说是要来索债,可数月过去了,也没见出现什么事,却不知这阴差索债和这劫难是否有关?”
道士道:“的确有关。施主有所不知,当初你夫妇二人烧毁阴差法身后,阴差须二十年后方可重回地府,这二十年是何等漫长,他们心存怨气,于是便投胎入你腹中,等到你们孩子长到二十岁时,阴差便会离体,届时你们的孩子也会突然死去,自古悲愁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便是施主将来要面临的大劫难。”
听完道士的话,黄月亮只觉脑袋“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恐惧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将她整个人紧紧包裹。
她的心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不停地往下沉、往下沉。
“怎么会这样?这难道就是命运的捉弄?”她在心中绝望地呐喊着。
黄月亮周身泛起一阵寒意,仿佛有一股冷风穿透了她的身躯。她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双手紧紧地护住自己凸起的肚子,眼神中充满了无助与恐惧。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能有事。”
她喃喃自语,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让我的孩子来承受这一切?”
黄月亮的内心充满了悔恨和自责,她恨不得时光能够倒流,让一切都未曾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