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风无云，无遮无挡，燥热的阳光直直的泼洒而下，将身上的汗水烤成了透明的米浆壳子，修整后园的的仆役灌了几口水便继续干活，这湖边的大片杂草今天都得清理干净。
比起后院的安静，王府的前殿却如同沸水顶锅盖。
郾王抡圆了胳膊，一记狠狠地耳光将绿锦打扑在地，仍不解气，上去又踢了一脚。
“蠢货！你叫什么绿锦，以后就叫蠢货！那神火飞鸦如果炸死了裴家，你他妈的就是要害死我！你姐弟千刀万剐也抵不上我这郾王府！真是姐弟一样呆傻，他死的一点都不冤枉！”
郾王本想叉着腰骂，叉了半天没找到腰，更是窝火，气得脸色就像猪肝一样，徐斡想上前扶着他坐下，被他狠狠甩开。
“你居然还有脸栽赃徐斡和裴三是一伙儿，如果没有我的同意他敢堂而皇之的进出裴府吗？如果不是徐斡出手，你派去灭口的那几人现在就是裴三手里的人证，妈的，幸亏本王全给剁了！”
徐斡一惊，那四人被郾王拷问完这么快就除掉了。
绿锦的半边脸此时已经肿胀了起来，她一改平时的娇柔哭啼，眼睛就像被烧干的锅底一样通红：“王爷，不管你信不信我，我真的只是想吓吓裴家为我弟弟出口气，我没想炸死他们啊！”
她挣扎着站起来，手捂心口：“王爷，我弟弟是为了你才惨死的，他才十八啊！王显事事都已王爷的前程为先，此次被派去郾州，跟我说了好几次要肝脑涂地为王爷根除心结，他只是急于求成，可是心却始终向着王府的呀！”
冷若冰霜的郾王妃厉声喝道：“闭嘴！这不是心向王府，这是要将王府送上黄泉路！你可知府内任何人行事都等同于王爷授意，你暗算裴家在陛下那里就是王爷谋害抚宁侯，天子一怒便是血流成河，你根本不懂局势也不懂朝政，只有眼皮子底下那点计较，杀掉天子亲封的侯爷，你以为那是你往湖里淹死一个王爷多看了两眼的丫头吗？”
绿锦癫狂的大笑起来：“王妃，您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吧，终于有机会能拿我出口恶气了是吧？”
王妃脊背直直挺立：“你说你不想炸死裴家姐妹，可那火药的分量足可以掀翻一座民宅，绿锦，你们姐弟不仅要谋害侯爷家眷，甚至还意图毒杀朝廷命官，如此愚蠢恶毒，死不足惜。”
“我没有......”
王爷厌弃的指着她：“郾州来信将王显的死说的清清楚楚，我用得着听你狡辩吗？”
绿锦此时才有一些慌乱，上前两步神情悲戚：“王爷，王显跟我说裴允信处处不把王爷放在眼里，痛斥郾州王府僭越而且随意呵斥王爷属下，还说陛下本就是天命所归和王爷的襄助没有任何关系，反倒是王爷持宠而娇太过抬举自己，还说......”
王妃看到面色涨紫的王爷再次厉声呵斥绿锦闭嘴：“你是王爷当做三岁小儿吗？如此乱嚼舌根的话分明是你自己搬弄是非，侯爷如何说得出这样的粗鄙之言？”
绿锦用手篦了篦被巴掌打散的头发，冷笑道：“我姐弟向来粗鄙，王妃难道不知吗？我当然比不过王妃大家闺秀的气派，王显自然也学不来侯爷那咬文嚼字，但话里的意思他还听不出吗？”
她又上前两步，这才哭了出来：“王爷，我们姐弟出身破落户儿，如果没有王爷的疼爱现在保不齐还跟野狗抢食呢，哪里能像王妃那般有见识懂得朝堂之事？我们不懂什么劝谏，我们只知道忠心护主，只知道谁都不能欺负王爷.....”
绿锦泣不成声，那一开始刚硬的辩解已经变成了委屈的泣诉，她似乎再也承受不了打击，跪倒在地，小心地拉住郾王的袖子：“......王爷，我弟弟是见不得您受辱，更不想您以后受制于那个什么抚宁侯，才一时关心则乱想着替王爷一了百了，王爷，王显对您是掏心掏肺呐，可怜他惨死还要被曝尸三日......”
郾王没有甩开她的手，他眼里的恼怒已经转换了另一种缘由，针对的米标开始发生了转向。
郾王微妙的变化都落在王妃的眼里，她更加严厉道：“就算初衷再好，但你们做的事依然是害了王府，那是朝廷命官，如果出了事，被你连累的就是你口口声声要护着的王爷！”
徐斡上前打断了绿锦的再度开口：“王爷，此事皇上已经下令调查，我们还是要赶在大理寺之前搞清楚真相以免被动，所以，绿锦娘子还是不要情难自禁了。”
郾王面皮紧绷，但点了点头。
徐斡抱拳请示王爷：“属下有一事需要绿锦娘子解答。”他无视绿锦的轻蔑忿色，直接问道：“这神火飞鸦乃前朝所创，大雍火器营十多年前被重创之后，几乎无人再有这个手艺，不知一直醉心歌舞的绿锦娘子是如何得知这等军中之物，又是如何精准的找到当年的制作之人？”
此言如同铜棍击磬，拨开混沌，鸣声不绝，三人齐齐盯着绿锦作答。
绿锦的手牢牢抓住王爷的袖子，眼神闪躲，欲言又止，又换上悲戚的神色道：“王爷，我们姐弟......”
徐斡打断道：“娘子，何人指使你？或者，你与何人串通？”
“你胡说什么，什么串通，我没有！”绿锦疾言厉色。
“那你如何得知神火飞鸦？”
“快说！”郾王一把抽走袖子，不耐烦喝道。
那无形的磬声还在房间里来回撞击，绿锦嗫喏道：“是.....是有人给我送了个条子，说那姓秦的会做那东西，我真的只想吓唬吓唬她们，根本不知道威力这么大......”
“何人何时何地给你送了条子？条子何在？”
“当然是早没了，就......风筝赛会前几日，我不知是何人送的？”
“那府里是谁递给你？”徐斡不紧不慢但语气冷凝。
“就......一个下人。”
“是哪个下人？娘子的居所不是随便谁都能上前给你递条子的，是谁？”
“是......是......”
徐斡的手指敲击着刀柄：“护卫王爷王妃乃我职责所在，这人能把手伸到娘子跟前，就难保不会伸到王爷身边，绿锦娘子不要里外不分啊?!”
三人目光灼灼，空气再度如大网收紧，绿锦不敢抬头，她已经嗅到了被猎杀的气味，小腿一阵酥软......
一声急促洪亮的来报打断了收网：“王爷，郾州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