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绿色袍衣云纹银丝滚边,腰间束着青色锦带,乌黑的头发上戴着竹节玉簪,目光清朗,直背窄腰,那脖子上的伤只剩浅浅的一道痕迹。
胡雷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啧啧啧”数声:“徐头儿,你打扮的这么.....妖娆,是要去哪里?”
“这是妖娆吗?你啥眼神,我这叫器宇轩昂少年英姿。”
“你还没说你要干嘛去?”
他拿起早就准备好的一个精致食盒:“这里面装的可是贡品,我要去拜会,道谢!”
“说话别留一半,你要谢谁啊?”
“裴三小姐。”徐斡已经走了出去。
老胡追到门口;“谢啥啊,不杀之恩呐?!”
接到下人通传,裴翊吃了一惊,没想到这个校尉好的这么快而且亲自登门了。她让人去请裴墀,自己则带着俞瑎先去见客了,因为徐斡说了此次专程来感谢俞小公子和裴三小姐。
徐斡在客堂挺直坐着,刚刚一路过来茂竹繁花石径游廊,这侯府端的是富贵清雅,和那郾王府截然不同。下人们也有礼有节,勤快麻利,看得出裴大人治家严谨有度。
“徐校尉,久等了。”一声爽利招呼将他思绪打断,俞夫人带着小公子走了进来。
徐斡赶紧起身行礼,落落大方阐明来意。
裴翊进门看到俊朗少年也暗自赞了一声,想到裴墀叫人家二狗轻轻抿嘴一笑。
徐斡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裴翊,但看她笑的温柔明艳又不失大家雍容,莫名想到我要是俞熙同我也选这裴大小姐呀。
咳----俞瑎颇有气度的回礼道:“徐校尉不必客气,我也是无心踩......救了你。”
寒暄之际,水生翩然而至,裴翊疑惑道:“三小姐呢?”
水生礼节周到,然后说:“三小姐说区区小事不必徐校尉专程跑一趟,因为她也不想跑一趟。让你多吃点养养伤,如果有礼物就让小公子收了吧。”
裴翊倒也没有见外,对徐斡笑道:“徐校尉,我这妹妹的性子你怕是也熟悉了,我就不用再遮掩客套了,这就是她,我也没辙,你不要往心里去。”
他怎么能不知道三小姐啥脾气,徐斡挠挠头:“当然不会,俞夫人客气了,我倒觉得三小姐今日对我很好,起码还嘱咐了让我多吃饭养好伤。”
裴翊看他自找台阶,不由也乐了起来。
徐斡将那精致食盒打开,里面是四个硕大丰润的桃子,这个时节可没这等稀罕物,他说:“俞夫人,这是瀛洲上贡的仙桃,据说是崖壁上的老桃树,几年才结一次果,王妃赏了我一些,留给夫人和三小姐还有俞小公子尝尝鲜吧。”
说罢,挑了个最大最饱满的拿给俞瑎,眨眨眼:“这是仙桃,据说是仙子摘下来的,小公子,你尝尝可好吃?”
没想到俞瑎非但没有伸手反倒突然一脸警惕,小孩死死盯着这个男人,给徐斡盯得心里发毛,心里嘀咕不会脸上还有鞋印吧?
俞瑎压低声音说:“你要带她走吗?我是不会让小姨母跟你回去摘桃的,你对仙子客气点!”
.......
徐斡杵在原地,刚刚小公子的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但连在一起却如同天书,他不明所以的赔笑-----这侯府里的怪人的看来不止一个。
第一次拜会就这样无功而返,当然桃子俞夫人还是收下了,还亲自将他送到侯府门口并嘱咐欢迎再来。
这可是你说的哈,我可真的还会再来。
徐斡用烧饼堵住胡雷的嘲笑,冷脸下令---给他休息一天,回家让他的猎户老爹打一对红羽金鸡来,要一公一母。
胡雷嘴里噎着烧饼说,这个时候金鸡很难找的,你确定裴三小姐喜欢这个?
徐斡懒得跟他掰扯:“老胡,你比我了解女人吗?这府里我见了太多了!哪个姑娘不喜欢好看可爱的小动物?”
胡雷眉头紧锁:“鸡,算小动物吗?姑娘们喜欢的不应该是雪球那种毛茸茸的吗?”
徐斡不耐烦道:“你怎么这么犟呢?那三小姐是一般姑娘吗?她会喜欢那些乖巧的玩意吗?她肯定喜欢跟她一样的趾高气昂的,那肯定就是金鸡!火红的羽毛,金色的头冠和四五尺的尾巴,多有气度!”
他掏出一锭银子:“吃完了赶紧走,你帮你爹给我好好找两只,找不到别回来了。拿着银子,别让老爹白忙活。”
胡雷一去就是两天,回来的时候头发和葛衣上还零散插着树叶和鸡毛,他诉苦说你是不知道啊,我漫山遍野的跑啊,为了抓活的差点没掉到狼窝里。
撤去笼子上盖布,胡雷得意指给徐斡看,真是一对品相极好的金鸡,体格壮硕,羽毛华丽,眼睛灵活,双足有力,宛若凤凰一般金光闪耀,
徐斡连连夸赞老爹,一拍脑门:“我给他俩起好名字了,阿发和阿娇,怎么样?”
徐斡果真又来了?好像知道裴墀还会懒得理他一样,便指明要见水生,人也没有进去,只在门口等着。
看到水生出来,徐斡灿烂的笑着,抱起地上一个蒙着盖布的笼子:“水生姑娘,这是我特地进山给三小姐抓的金鸡,我漫山遍野的跑啊,为了抓活的差点没掉到狼窝里。这对金鸡品相极好,犹如凤凰,不信,你先看看。”
水生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好奇了,掀开盖布一角,旋即惊喜道:“真是健壮肥硕啊,确实不错!”
徐斡不由自得:“只要裴三小姐喜欢就好,她于我有恩我自当报答,而且......”他探身低声道,“咱们不是还得商议找机会救房娘子嘛。”
水生赞同的点点头,接过笼子:“行,我觉得这个礼物小姐应该会喜欢,我就替她收下了,谢谢徐校尉。”
“好的好的,辛苦水生姑娘了,改日见哈。”徐斡高兴地搓搓手。
我没客套哈,说改日见就一定改日见哦,三小姐。
日暖天长,虽然也才刚刚立夏,但眼看着天气有点热了。裴墀和水生今日特地跑出来吃清凉开胃的青梅酒酿,其实这道点心府里的厨娘也能做,但终究还是不如街上李婶儿的老店。
“李婶儿,给我也来一碗。”裴墀和水生的对面毫不客气的坐下一人。
水生脱口而出:“徐校尉,怎么又是你?”
裴墀倒是头都没抬,继续吃着。
徐斡郎朗笑着:“是呀,真是巧,不过这家青梅酒酿很多人都来吃,碰到也不奇怪吧。”
“唔,也是。”
“咳咳,”徐斡清了清嗓子,“三小姐,阿发和阿娇怎么样了呀?”
裴墀抬起头,还是那个不管见过几次都好像不认识他的眼神儿:“谁?”
“阿发阿娇啊?哎呀,我忘了告诉水生姑娘它们的名字,就是我送你的金鸡,喜欢吗?”他笑的眼睛弯弯。
裴墀了然但还是古井无波的样子:“母鸡还行,公鸡太老?”
“啊,太老?不应该,那公鸡正值壮年,和那母鸡是一对,岁数合适,不老啊。”
水生龇牙:“小姐是说,肉太老。”
青梅猝不及防倏地滑近了徐斡的喉咙,他登时白眼一翻,狂咳不止,咳咳咳咳......
裴墀不耐烦的站起来,照着他的后背一掌下去,滑溜溜的青梅跳到了地上,他抚着喉咙,手指颤抖:“你......你你居然把阿发和阿娇给炖了?你怎么下得去手啊,你是魔头吗?”
“我是。”
“你......?”
“野鸡而已,我在外求医的之时师父常用来给我做药膳,你送给我野鸡不是用来吃的吗?”她神情自若。
徐斡把酒酿没好气的的推到一边----野鸡而已?自己怎么对得起老爹和胡雷,品相那么好的金鸡达官贵人都买回去作为宠物,这魔头直接给下锅了。
他难过哀伤的看着裴墀:“你知道阿发为啥肉老吗,他要到处找合适的树枝垒巢,还要满山奔波给阿娇找好吃的,他那是因为不停奔波才练就的一身结实鸡肉,”又灵魂拷问,“这么一只爱家护妻英姿俊秀的公金鸡居然被你吃了,还要嫌弃他肉老,三小姐你就一点愧疚也没有吗?”
他企图用审判的眼光让她直视自己,对方终于缓缓抬起眼皮,幽深的眸子好似古井,徐斡觉得自己的惊堂木掉了进去连个回声都没有。
“啰嗦,我到底是炖了鸡还是炖了你?”
“就是,看校尉你这打抱不平的样子,好像我们杀了人。”水生帮腔。
“是你动的手吗?”徐斡转而审判水生。
“啊,那.....那倒不是我。”
少年怅然沮丧,拉过酒酿浑浑噩噩的往嘴里送着,一边念叨着可怜的阿发阿娇。
水生悄咪儿的觑着师叔:“好像......也是有那么点儿可怜哈。要不,徐校尉,我们赔你钱吧。”
他委屈道:“我不要钱。”
裴墀白皙的手指敲了敲桌子:“那你要什么?”
他的眼里闪过几点星光:“我过几日休沐,三小姐陪我去看一场伶人戏吧,你请客,我出钱。”
“好。”
“你答应了?”
她起身,擦肩的瞬间,绛红的发带轻抚到他的鼻尖。
“酒酿你付钱哦。”水生撂下一句,赶紧追了上去。
这么爽快?他眼睛追着远去的身影,手指模仿着发带的力度拂了下同一个位置。
为什么会完全忘记接近她是任务呢?他直到此刻才有想起,眼底掠过一丝失落,如果不是就好了。
专业点,徐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