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红卫的父辈虽然没什么出息,但他们的爷爷辈却是为国牺牲的烈士。
他们是烈属。
当时没人怀疑他们,一是因为他们是吕绣绣的至亲,二是因为他们的出身。
对比起来石安这个罪犯家属,自然是比他们更像是凶手。
真相显露出来之后,会让人觉得特别的讽刺。
罪犯的儿子是好人,而烈士的后代却是坏人。
那个年代唯出身论,很多人都会遭遇同样的困境吧?
苏小小觉得他们之前太注重案子本身了。
或许,背后的人让他们留意到四十年前的案子,跟案子本身并没有太大关系。
她又把四十年前的案卷看了一遍。
说实话,这个案子判错,责任不能完全归咎于警察。
证人证言对石安太不利了。
在警察抓住石安之后,所有的证言都是对他不利的,有一种墙倒众人推的感觉。
比如很多证人的证言,开头的第一句话都是,我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他父亲是个杀人犯,他能是什么好人,后面就是巴拉巴拉一串。
明明是莫须有的事情,可很多人说的就像是他们亲眼见过一样。
包括法官在庭审的时候也会说,你说你没做过,你怎么证明?你说别人陷害你,为什么他们不陷害别人,专门陷害你?!
现在看来,这种说法其实挺荒谬的,一个人没做过的事情,你让他拿什么来证明?!
但那时就是这样,你的出身就决定了你的未来。
苏小小想到坏孩子联盟后面的标注。
实验品到底是指什么?
目前已知的这些坏孩子,他们对这些坏孩子的家庭都有过调查。
他们在家里或多或少都受到过不公的对待,但在他们成为坏孩子之前,他们的家庭成员并没有犯罪记录。
如果不是有人组建了坏孩子联盟,或许有些人的恶念只会存在于他们的内心深处,永远没有出头之日。
他们难道是想证明,不管一个人的出身如何,只要身体里的恶念被激发,都可以变成罪犯?
苏小小东想西想,好多线头在脑子里绕成了一团,却无法完全理清。
宁安的案子告一段落,后面的事情郭队他们会处理,苏小小和欧阳松先回了帝都。
见到袁枫之后,就把宁安的情况做了一个汇报。
听到四十年前的案子真的查出了冤案,袁枫没有松口气,反倒紧张起来。
难道真的如武良成说的那样,有人选择在这个时候捅出这个案子,真的是在针对他?
现在跟武良成有竞争关系的有两个人,都是最高法的副院长。
一个叫魏鸣,一个叫林维风。
他们三个资历差不多,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任的院长。
其实四十年前的冤案,若是在平时捅出来,对武良成并没有太大的影响。
因为在当时的那个大环境下,技术手段又落后,并不能把冤案认定为某一个人的责任。
但现在这个时间,正是最高法院长竞争的关键时期,这样的问题,明面上不会有大影响,但上面在考量人选的时候,绝对会把这件事考虑进去。
苏小小和袁枫又去见了一次武良成,把石安不是凶手,凶手其实是吕绣绣的堂哥吕红卫的消息告诉了他。
武良成听到这个消息,倒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当年是他抓错了人。
犯了错得认,没什么好说的。
看到他态度坦然,倒让苏小小对他的观感好了几分。
“武院长,我有件事想问您,就在四十年前的那段时间,你身边有人因为出身遭受过不公的待遇吗?!”
“苏小警官。”武院长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调侃的意味,“你这话问的让我不好回答,那个年代,出身不好肯定会受到不公平的待遇,遭受不公的绝不是一个两个。”
苏小小也觉得自己的问题有点傻,她没把话说明白。
“我刚才没说明白,我说的不是那种普通的不公,而是后果比较严重的那种。”
“多严重算后果严重,家破人亡那种吗?”
“家破人亡肯定算。”苏小小点头。
武良成眯起了眼睛,他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人是他的邻居,叫赵扞东。
他们都住在那个小镇上。
他认识他的时候,他们家就只有他和母亲两个人,他们都以为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他和母亲从来也不提他的父亲。
他们一起上学,一起长大,也是一起报名参的军,一起提的干。
他本来跟他一样有着大好的前程。
从部队抽调干部充实地方刑侦,本来也有赵扞东的,或者说去宁安当刑侦队长的本该是赵扞东。
但是,名单刚下来,他就被人举报了。
他的履历做了假,他的亲生父亲是一名杀人犯,在逃跑多年之后,被抓住了。
其实赵扞东自己是不知道这件事的。
从他记事时起,他的母亲就告诉他,他的父亲已经死了。
他们并不是本地人,他母亲说是因为家乡遭了灾,过不下去了才跑过来小镇这里。
他父亲杀人跑路之后,已经过了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怎么找到的他们。
总之,他母亲就把父亲藏在了家里。
这事,他当时在部队根本不知道。
那个时代,邻里关系比较近,想要瞒住一些事情很难。
赵母的异常很快就被好事的邻居大妈发现了。
很快就有人把她举报了,刚开始举报的邻居大妈只以为是作风问题,那会作风问题最能引起别人的关注。
谁知道竟然查出了一个杀人犯。
这下事情就大了。
他从一个部队精心培养的干部,一下子成了杀人犯的儿子。
被开除是肯定的。
当他从部队回到家时,整个人变得很颓丧。
从云端跌落,那种心理落差,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的。
原本亲近的邻里,眼神里透着警惕和疏离,看着他的神情好像他也是一个杀人犯。
他想质问母亲,为什么要骗他?!
但是没有人能够回答他,因为在知道他因为父亲的事情被部队开除之后,母亲就自杀了。
他回到家的时候,母亲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调到宁安之后,抽时间去看过赵扞东,因为宁安离他的家乡并不远。
赵扞东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或者说不再像个人,而更像一具行尸走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