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杨璃月口中得知,东安王府现在争权夺利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长房、二房和三房为了争那个位子,手段层出不穷。
东安王的三儿子杨广平,是三个儿子之中武力值最强的一个。
长子杨广康年过五十,这些年一直以东安王府继承人自居——他身为东安王嫡长子,确实有这个资格。
东安王几十年来一直对这个长子器重有加,出入军营都以副将身份待在身边,为他培养亲信 但日复一日的相处和了解过程中,东安王发现长子能力确实平庸,如今年岁渐长,他根本不放心把权力交到他手里。
东安王看中三子杨广平,不仅仅是因为杨广平自身能力强,还有这个儿子膝下的几个子女都很有出息,其中以幺女杨璃月最为出色。
杨璃月年仅十三,但文武双全,她上面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姐姐。
东安王最欣赏的是杨璃月,曾不止一次遗憾璃月是个孙女儿,言外之意,其他儿子、孙子和儿媳心知肚明。
就跟皇族争储一样,一旦所有人都对那至高无上的位子虎视眈眈,那么争夺的过程必定是残酷的,什么血脉亲情,什么一母同胞,都可以抛诸脑后。
关键时刻捅你一刀的人,往往就是血脉至亲。
萧祁凰听完她的讲述,耐心问道:“所以其实你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把你送到了这个地方?”
杨璃月点头:“我那天晚上睡着了,早上醒来之后就发现自己已经远离东安王府,被人困在一辆马车上,手脚都被束缚住,嘴里塞了东西,说不出话来……马车没日没夜地奔波,到了僻静无人的荒郊,他们才会停下来,给我喝了点水,吃了一点东西。”
荒郊野外四下无人。
叫天天不用,叫地地不灵。
如果她的手脚没有被铁链锁住,她凭着从小到大学的武功和灵活的脑子,还有可能想办法脱身,可她手脚被束缚住,不管她问什么,那些人都不回答。
等她吃完喝完,他们又赶紧给她嘴巴堵上,再次赶路,直到抵达中州府。
杨璃月低着头:“那些日子里,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我都是睡在马车里,只有方便的时候才能出来透透气。”
萧祁凰道:“以你的判断,你觉得害你的人会是你大伯,还是你的兄弟姐妹?”
杨璃月缓缓摇头:“没有证据,不好判断。”
萧祁凰微微挑眉:“所以你对自己的父亲和哥哥,其实也并不太信任?”
“没有信任的理由。”杨璃月语气平静,看起来着实不像这个年岁孩子该有的表情,“东安王府里只有一群争权夺利的工具,他们已经毫无人性,人人自私自利,就连我的母亲都利用我……”
杨璃月面露悲凉之色:“她利用我,让我经常去祖父面前露面,让祖父看到我的天赋和武力,让我为父亲争取筹谋,甚至为了让我学得更厉害的武功,她把我一个人关在练武室,常常练得昏厥过去。”
明月听得连连皱眉。
东安王府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竟比宫廷嫔妃间的争宠还夸张。
萧祁凰淡问:“既然你有武功在身,那被带到杏花阁之后,有试图逃跑过吗?”
杨璃月摇头:“我暗中观察过杏花阁的地形和防守,根本逃不出去,他们的打手太多,除了内院打手,外院还有重重看家护卫,一人之力根本逃不出去,反而会暴露我会武功的事实,我担心惹恼了他们,他们会废了我的手。”
萧祁凰嘴角微扬:“你是个聪明的姑娘。”
聪明得超乎她的意料。
怪不得东安王府有人容不下她。
“一点小聪明没什么用,只能最大限度的自保罢了。”杨璃月面色木然,“一人之力撼动不了天地。”
萧祁凰心头生出一个想法。
她看着杨璃月:“你想成为东安王府的掌权人吗?”
杨璃月诧异地抬头:“掌权人?”
“嗯。”
杨璃月沉默片刻,如实说道:“想成为掌权人,就得让祖父、大伯、二伯和父亲都死——”
“不一定。”萧祁凰摇头,“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一个让你立战功的机会。”
杨璃月狐疑地看着她:“长公主可能不了解东安王府的情况,兵权现在掌握在祖父手里,就算祖父过世,他手底下的将士也会率先听大伯父和父亲的,而不是我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萧祁凰摇头:“这不是问题。”
杨璃月又沉默了一会儿,迟疑地点头:“如果长公主真的做到,我……自然是想的。”
谁不喜欢权力?
谁不想掌控自己的人生?谁愿意事事听由他人摆布?
萧祁凰明知故问:“我以为你这么大的小姑娘,会更想嫁一个如意郎君。”
杨璃月面上浮现嘲讽之色:“男人靠不住。祖父位高权重,后院里妻妾无数,大伯父、二伯父和父亲都是。我的那些兄长、堂兄和姐夫们,个个三妻四妾,虽然他们允许女儿读书习武,可同时他们也要求妻妾女儿无条件服从他们的命令,不得有任何反抗,我不喜欢这些男人的嘴脸。”
她转头看着这一屋子的女孩子:“杏花楼来的那些男人,进来时锦衣玉袍,衣冠楚楚,关上门之后就瞬间换了一副嘴脸,他们把女子视为猎物或者玩物,要求女孩子温顺臣服,不许违抗,否则就用‘调教’、‘惩罚’、‘赏赐’这些字眼来侮辱她们。”
“我有时会在想,为什么只有男人能当官,能打仗?为什么男人地位那么高?明明他们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畜生,为什么要给他们这么高的地位,让他们肆无忌惮地践踏着弱者的尊严?”
“都说古圣贤……古圣贤是个什么东西?他们凭什么制定出男尊女卑的制度?凭什么要求女子温顺贤淑,恭敬服从?谁来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凭什么?”
杨璃月说着,面上渐渐流露出愤恨之色:“我也想掌权,我想成为制定规则的人,我想让男人也尝尝被人践踏的滋味!我想让他们匍匐在女人脚下,背着三从四德,对女人俯首帖耳——当然,这一切都是我的幻想。”
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杨璃月轻轻吁了一口气,自嘲道:“我知道我的想法有多不可思议,所以长公主殿下不必当真,就当是我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