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悄寂，大抵是下人仆役都被支开，周围静得很。
直至一道夏蝉嘶鸣划破夜色，打破这尴尬境地。
周玄策表面镇定，心下也是诧异。
自己出入国公府数次，怎么就被抓到了？
他刚踏出房间，走进院子，伴随着一阵夏风，吹落片玉兰叶，沈崇德忽得扬手，抬起手里长剑……
一道凛冽寒光隐现，周玄策只感觉股剑风拂面而过。
玉兰叶落在地上，被一分为二。
“这把剑不错。”沈崇德挑眉，“王爷为寻这把剑，应该花费了不少心力吧。”
“国公爷喜欢就好。”周玄策悻悻一笑。
总觉得他想斩的不是落叶……
而是他！
“国公府进了贼，被我发现，我当场将贼人斩杀。”沈崇德笑着看他。
“国公爷真要这么做？”
“我一没见过王爷真容，自然不识，何况陛下都知道，真正的摄政王在府中养病，你又是谁。”
“……”
周玄策深吸口气。
不愧是镇国公，
果真难缠！
“爹？”沈枝意从屋内，怯生生探头出来。
“进屋，把门关上。”沈崇德一记冷眼，血脉压制，吓得她缩回脖子，门没关死，留了条细缝，她整个人贴上去听着外面动静。
爹爹究竟何时发现的？
难道……
他一直都知道？
难怪她总觉得父亲跟自己说话，总透着股意味深长。
“国公爷，都是我的错，您别怪沈姑娘。”周玄策直言。
沈崇德轻哼，“自然都是你的错，你不要名声，不要脸面，整日翻墙做贼，难不成还是我闺女的错？”
“她也有错。”
“嗯？”沈崇德磨刀霍霍，一记冷眼射向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女儿有错？”
他的回答，若让他不满意，怕是当场就能斩杀了他。
“她太好，总让我牵肠挂肚。”
沈崇德被一噎。
定定看着他，那眼神，活像是见了鬼。
两人之前没少在朝堂上交锋，这小子仗着是陛下幼弟，又有军功傍身，总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与他说话也是十分傲慢。
这般甜言蜜语，听着当真是……
膈应。
这小子，该不会是鬼上身了吧。
他曾见过周玄策小时候的模样，也是乖巧可爱，之后说是面容有损，常年戴着面具，就再也没见过真容，若非那像极了先帝爷的眉眼，他也不敢认。
说话时的神情，也像当年的萧贵妃。
生得又白，
偏还这般好看。
当真不像个大老爷们儿。
“你好好说话！”沈崇德简直没眼看。
周玄策只笑着，“国公爷，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对意意是真心的。”
“你拿什么保证？”
“当年宋家那混蛋还发誓赌咒，说定会待我女儿如珠如宝，结果呢？何况你步步算计，精心筹谋，甚至不惜装病……”
“你可知你装病之事，一旦东窗事发，将会面临什么？”
“你是陛下疼爱的弟弟，是皇子，陛下自会从轻发落，可我们沈家不同，王爷此举，是将我们整个沈家架在火上烤！”
“国公爷……”周玄策试图开口，已被沈崇德打断。
“明日我会进宫，请求陛下收回成命。”
……
沈枝意蹙着眉，因为后续的对话，她就再没听清，只是透过门缝，瞧见两人脸色皆不好看，似乎是要争执起来。
她深吸口气，推门出去时，周玄策只看了她一眼：“三日后，我来娶你。”
“赶紧滚！”
沈崇德低声怒斥。
空青在不远处，一直默默观察，他瞧见了国公爷命人封窗，他想通风报信，可来不及啊。
只能在心里祈祷：
希望主子吉人自有天相。
不过他第一次瞧见自家王爷被人如此下面子。
也难怪，
都说国公爷极为疼爱这个女儿，你却整日翻窗做贼，这事儿若传出去，沈姑娘怕是没法见人了，国公爷没将您就地正法已是手下留情。
“爹？”沈枝意试探着靠近父亲。
沈崇德沉默不语，显然还在气头上。
“爹爹——”沈枝意走到他身边，扯着他的袖子撒娇。
“别跟我来这招，不管用！”沈崇德冷哼着，“我就想知道，你是怎么招惹上那玩意儿的。”
“玩意儿？”
说的是周玄策？
“我认识他的时候，也不知道他是摄政王，他没戴面具，我以前也没跟他接触过，反正都是机缘巧合。”
“可他接近你，怕不是巧合。”
“他帮了我很多，如果不是他，当初我在侯府被人下药，恐怕此时还跟宋家纠缠不清。”
“下药？”
沈崇德瞬时眉头紧皱。
沈枝意就将当时侯府老太太给自己下药，试图设计她与宋聿修圆房一事和盘托出，若非宋家已覆灭，沈崇德怕是提着剑就要杀过去。
“宋家简直混账，居然这种腌臜事都干得出来。”
“都怪当年识人不清。”
“是他救了你？怎么救的？”沈崇德追问。
那种不要脸的药，自然有不要脸的解法。
周玄策这厮，该不会趁机把他女儿给……
“爹，您想多了，他给我泡了冷水，又为我寻了解药，如果他真的想对我图谋不轨，那时候就可以。”
沈崇德没作声。
“那你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
见父亲不语，沈枝意又换了个问题，“爹，您是何时发现他的？”
“从我回京后，他第一次进国公府就知道了。”
“……”
沈枝意大为震惊。
竟然这么早。
“你爹是老了，却不是痴傻之人，常年领兵打仗，这点警惕心还是有的，那厮也是张狂，几次三番，简直没把我放在眼里。”
沈崇德知晓宋家人行径，自然要提防他们伤害女儿。
加强了府中戒备。
结果却听说有人似乎进了小姐的院子。
只是第一次没抓到人，关键是自家女儿并未呼救，翌日瞧着也无异常，他就想按兵不动，再观察看看。
“你老实跟我说，你哥成亲那日，在你房里的人，也是他？”
沈枝意抿了抿嘴，“这您也知道？”
“你那日桌上放了两杯茶，我不瞎，只是那日事情繁多，也是为了给你留面子，我没当场戳破而已。”
“您渴了吧，我去屋里给您倒杯茶。”
沈枝意说着，忙不迭朝屋里跑，却听父亲在身后幽幽说了句：
“那小子喝过的茶，我不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