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之上,孝宣帝此言一出,群臣虽不敢言语,可家中若有未出阁或待嫁的姑娘,难免不会心动。
只是瞧着沈家众人沉默,也不敢表现出来。
孝宣帝则笑道:“沈国公,朕给王府赐人,你应该不会不高兴吧,朕也是为了枝意好,帮她分忧。”
这话说得,
圣上恩赐,身为臣子本就不能拒,偏还问这话。
给人身上戳刀子,还偏往心口处戳。
想来当初沈璟川婚宴上,圣上想把太子安排进军中,被镇国公拒绝,陛下心里还是记着的。
沈崇德只笑了笑:“陛下心疼小女,老臣感激还来不及,岂会不悦。”
说话间,他话锋又一转。
“只是陛下给王府赐人,这是摄政王的事,岂是老臣能多言的。”
“王爷是一家之主,还得看他的意思。”
到底是老狐狸,三两句话,又把烫手山芋抛给了周玄策,眼睛笑眯眯的,那眼神却透着警告威胁:
你敢接受试一试?
孝宣帝并未看向周玄策,而是盯着沈枝意:“枝意,你的意思呢?”
沈枝意手指微微收紧,刚起身欲开口,就被周玄策拦住了:“皇兄,多谢您的关心,臣弟府邸不缺人。”
孝宣帝心下不悦,却还是笑着,“怎么不缺?都累病了。”
“臣弟瞧着皇兄休养这么久,身体却就不见好转,定是身边的人照顾不周,如今后位悬空,有些狗奴才怕是趁机躲懒,皇兄与其关心臣弟家事,不如……”
“早立新后!”
此言一出,孝宣帝脸色微变,群臣更是被吓得噤声不敢言语。
气氛瞬时凝滞。
沈枝意抿了抿嘴:
顶撞圣上?
他是真敢啊。
世人皆知摄政王无畏,可没想到敢当众拒绝圣上,不仅如此,这言语中,明显是说:
您自己后宫都没管好,
就别我的事了。
这可不仅是胆大,简直是放肆。
可偏偏圣上似乎拿他没辙,只捏紧酒杯。
倒是太后笑着说道:“皇帝,玄策与枝意刚成亲,新婚燕尔,人家小两口的事,你就别掺和了,哀家瞧着玄策身体越来越好,心里高兴,陪他们夫妻喝一杯。”
沈枝意与周玄策同时起身,与太后喝了酒后,歌舞继续。
悠扬的音乐,群臣觥筹交错,冲淡了方才凝涩的气氛。
“你可真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半分面子都不给陛下。”沈枝意压着声音,靠近周玄策说道。
“难道你想给王府进新人?”
“王爷不想?”
“每天伺候你一个人,本王已经很累了。”
这话,意有所指。
因为两人每次荒唐后,沈枝意觉得累,连胳膊都懒得抬,全是周玄策抱她沐浴,亦或帮她擦身子。
一开始,她也抗拒,只是日子久了,竟习惯了。
伺候?
这话听得沈枝意脸热,转头瞪了他一眼,“这什么场合,你说话注意些。”
她说着,拿起一块糕点,直接塞到她嘴里,“多吃点,堵住你这张嘴。”
周玄策笑得温柔,只慢条斯理吃着她递过来的食物。
关注他俩的人非常多。
“不是都说,摄政王最讨厌甜食吗?怎么会吃芙蓉酥?”
“你懂什么,王妃亲自喂给他的,自然什么都觉得好吃。”
“喂?我怎么觉得像强行塞进王爷嘴里的。”
……
大家低声议论时,很快就到了中秋祭月。
在大乾,每逢中秋,都会对月亮行祭祀活动,摆上些月饼瓜果,或是酒茶,向月神祈福,求家人平安团圆,而此时北方久旱无雨,所以这场祭祀就更多了些意义。
本该由帝后领百官拜月神,但今年只有圣上一人。
当群臣携家眷,刚准备追随陛下祭拜时,边关有捷报传回:
“启禀陛下,沈校尉星夜兼程,抵达北境后,杀了敌方措手不及,并趁机,连下戎夷三城。”
沈枝意怔住:
二哥这么勇猛?
“好,甚好,当赏!”孝宣帝笑得开怀,又看向沈崇德,“沈国公,你可是生了个好儿子啊!”
“小儿空有匹夫之勇,这次只是恰好把握住了时机,还需多磨砺,何况为国征战,是大乾男儿之责,这都是他该做的。”
“谦虚啦。”
这大概是几个月以来,他听到过的唯一好消息。
所以恩赏了许多,
甚至,
要给沈牧之进爵,最终被沈崇德婉拒,怕他年轻气盛,恩宠太过,容易居功自傲,孝宣帝就笑道:“那就等沈校尉凯旋回朝后,再行恩赏。”
“臣替犬子谢过陛下。”沈崇德说道。
沈枝意却暗戳戳与母亲递了个眼色。
恩赏?
若郑家姑娘愿意,届时可请陛下赐婚,这也是体面。
祭拜活动继续,当圣上点了香,拜了月神后,准备将香插入香炉时,忽然……
香灭了!
高大伴就在边上看着,瞬时脸都吓白了。
立刻给孝宣帝换了香,可结果是……
每次点燃,尚未放入香炉,香就灭了。
连续三次后,群臣及家眷也都战战兢兢,觉得反复这般,怕是上天示警,亦或是皇室做了什么事惹得月神怨怼?
孝宣帝脸都黑透了,在高大伴再次拿来新的香,点燃后,吹灭上面的火星,忽得有人来报:
“陛下!”
“有什么急事,偏要这时候来报,拖下去!”高大伴深知帝心,圣上已隐忍许久,怕是已处于爆发边缘。
“父皇,可能真的有急事,何不听他说一下。”太子忽然开口。
“你说!”孝宣帝强忍着不耐。
“今日中秋,城中百姓都在赏花灯,举行祭祀活动,为防止有敌寇或细作混入城中,特意安排官兵巡逻,结果竟真的发现逆贼。”
“发现逆贼处置了就行,何须禀报陛下?”周玄策蹙眉,“你可知,搅扰祭祀是重罪!”
“卑职知道,但那逆贼身份特殊,又口不择言,说了许多大逆不道之言,与、与陛下有关,造谣诽谤陛下,所以卑职不敢隐瞒!”
“与皇兄有关?”周玄策看了眼孝宣帝,“难不成香火一直点不燃,与此事有关?”
沈枝意挑眉:
真能掰扯。
这两件事因何会扯上关系?
不过有人造谣诽谤圣上,又经周玄策这番说辞,难免不会把两件事扯到一起。
“身份特殊?是谁?”孝宣帝已然处于暴怒边缘。
“是、是……”
那人说着,竟看了眼沈枝意,惹得所有人目光一时都落在她身上。
“你看本王妃做什么?”沈枝意也是心中一凛。
“此人与王妃有关?”太后随即问道。
“是!”
“王妃?”太后那语气,明显是质问,“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将人带上来!”
沈枝意心下一凛。
自从周玄策被抓一事后,她就隐隐察觉太后没那般和善,没想到这次更是着急想把她拖下水。
上次的事情是冲着周玄策去的,难不成这次……
是奔着她来的?
就在群臣好奇时,人已被侍卫压上来,跪在地上,夜色昏沉,但月光雪白,落在她脸上,众人得以看清她的脸,随即全都倒吸口凉气。
这竟是……
已被抄家灭族的宣化侯府夫人。
沈枝意的前任婆婆——
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