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依然坐在那里,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仿佛下面跪着的几十号人,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种事不关己的淡然,看得王宁心中直冒火。
一个被侯府扫地出门的野种,走了狗屎运写了两首破诗。
就敢在金銮殿外对皇上如此不敬?真是不知死活!
金黄色的龙袍出现在大殿入口,乾元帝在几个太监的簇拥下,缓缓步入大殿。他的脸上带着一贯的威严和淡淡的疏离感,眼神扫过下方跪倒一片的臣子,最终落在了龙椅之上。
“平身。”
乾元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群臣这才敢缓缓起身,重新站定。但许多人的眼神,依然不自觉地瞟向了宋濂和李文山的方向,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偏殿里的王宁也偷偷站了起来,再次看向李玄。
发现对方依然是那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模样,心里的鄙夷更甚。
等着吧,等散朝了,看我怎么编排你这个不敬君王的货色!
乾元帝坐定后,目光在大殿内巡视了一圈,像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今日可有什么要事奏报?”
这话看似随意,却是给了宋濂一个绝佳的开场机会。
宋濂当即越众而出,一甩衣袖,手中已经多了一本厚厚的奏折。
他站在大殿中央,脸上义愤填膺,声音如同洪钟一般在大殿内回响。
“启禀陛下!臣有本奏!弹劾淮安侯李文山,徇私舞弊,草菅人命,鱼肉百姓,其罪当诛!”
“轰!”
尽管预料到了宋濂会发难。
但当“其罪当诛”四个字从宋濂口中吼出来的时候。
大殿内还是响起了一片低低的惊呼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文山身上,眼神复杂。
李文山本来就紧张得不行,这会儿更是脸色煞白,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
宋濂直接就把调子定在了“其罪当诛”上。
这是要往死里整他啊!
他下意识地想反驳,嘴巴张了张,却没发出声音。
宋濂显然没打算给他喘息的机会,他手捧奏折。
开始声色俱厉地陈述李文山的“罪状”。
每说一条罪状,都会拿出所谓的“证据”。
虽然有些证据听起来捕风捉影。
但配合着宋濂那慷慨激昂的语气和正义凛然的神色。
顿时显得无比真实可信。
“陛下!淮安侯李文山,身为朝廷命官,侯府之主,不思报效朝廷,反倒贪婪无度,行事乖张!其种种行径,简直令人发指!长此以往,国法何在?天理何存?!”宋濂的声音越来越高亢。
说到最后,更是胡子直翘,一副恨不得立刻将李文山剥皮抽筋的模样。
李文山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强自镇定道。
“启禀陛下,此事……此事纯属误会!微臣昨日……昨日不过是与宋太傅探讨学问,言语间或有不当之处,但绝无半点不敬之意啊!”
“探讨学问?”
乾元帝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探讨学问能探讨到辱骂太傅的地步?李文山,你当朕是三岁孩童不成?”
“陛下明鉴!”
李文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微臣对太傅一向敬重有加,昨日之事,确是微臣酒后失言,一时糊涂,还望陛下恕罪,太傅恕罪!”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宋濂的方向连连叩首,姿态放得极低。
宋濂站在那里,面沉如水,对于李文山的求饶置若罔闻。
他今日就是要将李文山彻底踩在脚下,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偏殿之中,李玄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他早就料到李文山会是这般反应。
毕竟这位“父亲”除了仗势欺人,便只剩下这卑躬屈膝的本事了。
“酒后失言?”
乾元帝冷哼一声。
“好一个酒后失言!朕倒是想知道,你这淮安侯,平日里究竟是如何治家,如何约束下人的?莫非淮安侯府上下,都是这般酒后狂悖之徒?”
此言一出,李文山顿时面如死灰。
乾元帝这话,分明是将整个淮安侯府都牵扯了进来!
若是坐实了这个罪名,他李文山不仅要吃不了兜着走。
整个淮安侯府恐怕都要因此蒙羞,甚至爵位不保!
“陛下!”
李文山的声音带上了哭腔,连连磕头,额头很快便见了红。
“微臣知罪!求陛下看在微臣往日薄有微功的份上,从轻发落!”
听到这话,所以人都看向了上方的乾元帝。
太傅宋濂,那可是大乾朝的活化石。
更是乾元帝的授业恩师,地位尊崇,门生遍布朝野。
李文山骂他,等同于直接扇了乾元帝的脸。
这罪名可比那些所谓的徇私舞弊、鱼肉百姓重多了。
果然,乾元帝冷冷地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李文山。
“大乾卫何在!”
“臣在!”
王城迈步出列,单膝跪地,身姿挺拔如松。
“将淮安侯李文山,先给朕押下去,听候发落!”
“遵命!”
王城起身,朝着李文山的方向做了个手势。
两名全副武装的大乾卫立刻上前,毫不客气地架着李文山,直接拖出了大殿。
李文山嘴里还嘟嘟囔囔地喊着“冤枉”。
看着李文山被拖走,朝堂上的大臣们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
谁也没想到,今日的早朝竟然会是这般情景。
宋太傅发难,直接将淮安侯打入深渊。
而且还是以“辱骂太傅”这种几乎是人身攻击的方式。
这下子,李文山恐怕是彻底完了。
乾元帝目光锐利地扫过殿内的群臣。
“还有谁,有事要奏?”
大殿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谁会这个时候触皇帝的霉头?
谁知道今日这出戏,还有没有后续?
站出来,万一成了下一个李文山,那可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那些平时里和李文山走得近的官员,这会儿更是低着头,恨不得把自己缩到地板缝里去,生怕被乾元帝点名。
偏殿之中,李玄悠然自得地品着茶,看着大殿内众生百态。
“看来,这一步棋算是走对了。”
李玄轻笑道,手指摩挲着白瓷茶杯光滑的边缘。
宋濂这老头儿,果然够狠。
直接抓住李文山那点破事儿不放,再添油加醋地上升到“辱骂太傅”的高度,这罪名,放在哪里都足够让李文山身败名裂了。
不过,这仅仅是开始。李文山的倒台,只是这场棋局的第一步。他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淮安侯爵位的空缺,他要的是整个淮安侯府的掌控权,以及……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他、欺辱他的人,付出代价。
“只是不知道,李修那个家伙,这会儿是什么表情?”
想来,他那个“好弟弟”现在应该很紧张吧?
毕竟,李文山虽然对他这个嫡子不待见,但终究是他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