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小镇的春风楼,在傍晚时分挂起了暧昧的红灯笼。陆骁一身便装,脸色紧绷得如同上刑场,在王猛担忧又八卦的目光中,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楼内脂粉香气浓烈得呛人。几个衣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子立刻娇笑着围了上来。
“哟,好俊俏的公子哥儿!第一次来吧?”
“公子,让奴家陪您喝一杯?”
“公子,看您这身板儿,定是军爷吧?奴家最仰慕军爷了!”
刺鼻的香气、矫揉造作的声音、那些涂着厚厚脂粉的脸……这一切都让陆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不适,推开几乎要贴到他身上的女人,找了个角落的桌子坐下,点了一壶最烈的烧刀子。
他想证明自己是个正常的男人。可当那些女子试图靠近,甚至有人大胆地将手搭上他的肩膀时,一股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他猛地推开那只手,脸色铁青地低吼:“滚开!”
女子被他吓到,讪讪地退开。随即变成了委屈和不满:“哟~军爷好大的火气!不玩就不玩,推人做什么!”
其他女子见状,也讪讪地退开,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这个英俊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寒气的年轻军官。
陆骁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浇不灭心中的恐慌和混乱。他看着周围那些左拥右抱、调笑嬉闹的男人,只觉得更加反胃!男人?!他想到那些粗鄙的举止、汗味……胃里又是一阵抽搐!
“呕……”他再也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完了……全完了……看女人恶心,看男人更恶心……他……他到底怎么了?!
巨大的恐惧和自我厌弃彻底击垮了他。陆骁跌跌撞撞地冲出春风楼,像逃离地狱一般。夜风一吹,那股浓烈的脂粉味似乎还萦绕在鼻端,混合着烈酒和呕吐物的酸气,让他更加狼狈不堪。他扶着路边一棵枯树,弯着腰,剧烈地喘息干呕,脸色苍白,眼神涣散,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魂魄。
就在这时——
安平刚从镇上的药铺采买完一些稀缺药材出来。她背着药篓,低着头,盘算着药方,转过街角,恰好看到了这让她终生难忘的一幕。
她看到那个总是用复杂眼神纠缠她的陆世子,正衣衫微乱、脸色惨白、扶着树狼狈不堪地干呕。而他身后不远处,正是那挂着暧昧红灯笼、飘荡着靡靡之音的“春风楼”!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在安安脑中串联起来:他最近总是找借口见自己,眼神古怪……他装病……原来……原来他是在军营里憋坏了,跑出来寻欢作乐!结果大概是玩得太狠,或者喝了花酒不舒服,才成了这副德行!
一股强烈的鄙夷和冰冷的厌恶瞬间席卷了安安!亏她之前还因为训斥他而稍有内疚!原来他根本就是个道貌岸然、沉迷酒色的纨绔子弟!军营里那些装模作样的“不适”,恐怕也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吧?救他?真是浪费了自己的医术和药材!
安安的眼神瞬间冷得像塞北最坚硬的冰。她面无表情,仿佛没看见那个狼狈的身影,抱着药篓,目不斜视地从陆骁身边快步走过,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带起了一阵裹挟着药草清香的冷风。
那熟悉的、清冽的药草香……如同冰锥,瞬间刺醒了陷入混乱和痛苦的陆骁!
他猛地抬头,恰好看到安平那冷漠至极的侧脸,和那决然离去的、挺直却疏离的背影!她……她都看见了?!看见了他从春风楼出来,看见了他这副狼狈恶心的样子?!
一股比刚才更大的恐慌和羞耻感瞬间攫住了陆骁!他想解释,想喊住她,可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如同避秽物一般,迅速消失在昏暗的街道尽头。
“安……”陆骁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绝望地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冷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和他自己身上那令人作呕的酒气、脂粉气。
他颓然地滑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树干,将脸深深埋进臂弯里,肩膀无声地颤抖起来。
完了……全完了……
他在安平心里……恐怕已经是个彻头彻尾、令人作呕的……嫖客和酒鬼了。
而他自己的心……依旧混乱得像一团乱麻。恶心女人,恶心男人,却唯独……唯独不恶心那个对他冷若冰霜的“安平”。
这到底……算怎么回事?!
陆骁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塞北的寒风,也吹不散他心头的绝望和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