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逸和王二赶到巡检司驻地时,正遇到巡检张成离开巡检司驻地,王英的大哥王雄依然跟在张成身边,远远的朝着李逸点了点头。李逸回了一礼,看着张巡检一行人走远。
回到牛家湾大帐,李逸将牛大嫂带给牛大的包裹递给他,大家纷纷围上来,牛大打开包裹一看,除了两件衣裳,还有一个木头小刀。
李逸也很好奇,怎么牛大嫂给的包裹里面还有一把木头小刀,刀身上还刻着一个牛字,再看牛大,有些欣喜。
“这是小龙做的,之前教过几次这小子就是学不会,没想到已经会了。”牛大将小刀递给李逸,脸上的开心是怎么都掩饰不住了。
“牛大哥你不知道,感觉几天没见,见到小龙的时候都感觉这小子壮实了不少。”听到这话,牛大更高兴了。但同时,想家的情绪也在心里蔓延。
李逸看出来了,拍了拍牛大的肩膀,牛大冲着李逸一笑,反手拍了回去。这一拍就发现不同了,二郎之前就是一个文弱书生,肩上都没二两肉,如今这一拍竟然拍了个结实。
“二郎,你这?”牛大诧异。
“跟着牛大爷学了几天武艺。”李逸很满意牛大的这个表情,这说明这七八天来,确实是有效果了。
“有为叔亲自教的?”牛大看着李逸又有些怜悯。他可是知道有为叔是什么脾气,训练的时候可不管你是谁,该严格的时候只会更严格。
在大帐待了一会,就有人来喊,说是徐典史让李逸去一趟巡检大帐。
等到李逸到巡检大帐,发现这位徐典史正伏案写着什么。
叫了一声大人之后,李逸站在下首位置等待着徐政的吩咐。可这位徐典史不知是没听到,还是故意晾着李逸,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徐政搁下笔,才抬头看着李逸。
“听说你开始练武了?
“是。”
“以后你的练武事宜由我负责,去,把这封信让人送给牛有为。”
领命出去,正好有去桥头乡的差役,顺带着蒋信件带过去。李逸知道,这次又是牛大爷给徐典史写信了,又承了牛大爷一次情,这份好记在心里。
再回到巡检大帐,却见徐政拿着一本薄册子。
“这是差役们都会练的木桩功,你先拿去看熟,下午到旁边的校场等我。”
李逸接过薄册子,封面用正楷写着木桩功。翻开第一页,却是木桩功的介绍。所谓木桩功,其核心是通过静态或者动态的桩式练习来培养武者的体魄以及心性,在桩功施展过程中,还可以加入格挡、击打等动作让武者形成肌肉记忆,最终提高实战应用效率。
再翻开,先是静态桩功。包括李逸之前学过的马步桩,还有混元桩。混元桩源自古武体系,后融入了道家养生思想,成为许多武学学派的基础,但是核心理念还是一致的,都是静中求动。
除了静态桩功,还有动态桩功,包括梅花桩、木人桩等等。梅花桩锻炼步法,木人桩则是仿照真人对应部位进行击打。总的来说,这本木桩功更像是一本武夫入门教材。
从巡检大帐出来,李逸回到牛家湾大帐,拿出这本薄册子仔细的看,这算是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见到的第一本武夫功法了。
等到中午吃饭时,李逸依然看的津津有味。吃过午饭之后,李逸前往校场。巡检司校场位于驻地的旁边,其实也就是一块空地。此时校场并没有人,不过校场边上有靶子以及石锁。
看没有人,李逸随手拿起边上的石锁,比在牛家湾的时候重一点,不过还在自己承受范围内。按照马步桩的姿势,双手举着石锁平伸,双腿自然下蹲,在牛家湾练习时那种肌肉紧绷的感觉再次袭来。
大概一刻钟后李逸觉得有些吃力了,双腿已经不受控制的开始颤抖,同时双手已经快要抓不住石锁了,不过李逸还想坚持坚持。
又坚持了五分钟,都已经有些力竭了,李逸这才休息。
“倒是比想象中更刻苦一些。”身后传来徐政的声音,李逸艰难的站起身,却见徐政摆摆手,示意无须行礼。
徐政走到李逸跟前, 看着这个原本准备考童生试的读书人在练武,一时有些恍惚。定了定神,徐政道,“从今天开始,我负责教你练武,牛有为的那瓶酒你让人带回去吧,我这有。”
李逸没有说拒绝的话,有为叔为了他的事情已经不止一次给这位典史写信,这份恩情他早已记在心里。
徐政对于武学的理解比牛有为更深刻,之前李逸自以为已经掌握了扎马步的精髓,但是徐政往往一两句话就能点出李逸马步桩中的破绽。李逸的桩功也不再是定桩功,还有一些步伐桩也加入了进来。
同时徐政也让李逸开始练习手上的功夫,虽然还没有学过具体的拳法,但是锻炼手脚结合的木人桩已经立在了校场的一边。
巡检司驻地的差役们已经开始练习团体作战,与前世古代的军队作战不同的是,陈汉王朝的基层军队除了练习各军种配合、锻炼个人武艺,同时还需要学习基础的合击之法。
例如牛大他们现在学习的就是《莽牛合击》,取群牛可敌虎豹之意。
《莽牛合击》以五人为基础,五人按照金木水火土五行方位站定,五人中有人专司杀伐,有人主防御,有人主牵制,有人主诡变,五人位置也并非一成不变,随着情况五人位置可以进行变化。
《莽牛合击》的基础功法是《莽牛劲》,通过同步呼吸与踏步震动,激发个人气血,最终五人气血相连。
随着情况变化,五人合击也可分为三种不同的攻势,一者为践踏式,顾名思义,以金位为主,其他方位为辅,发动之时,其他方位先对敌人造成困扰,然后以金位作为刀锋出击,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二者是角抵式,金位、水位、火位呈现三牛合击之式,土位、木位作为辅助位,一旦敌人落入合击范围内,将被围困至死。
三者为狂澜式,五人气血相连,不分主辅,通过五人内力共振引发气爆。这种攻势通常出现在突围或者在对抗敌人包围时使用。
当然合击术也有一些秘术,其中五岳镇魔法是集合几人之力,将内力集中于一处形成莽牛虚影冲锋,对沿途的敌人造成伤害。但是此秘术使用后,五人便将脱力,任人宰割。
实际上《莽牛合击》还有一式秘术,名为血祭荒原,集合五人之气血,集中于攻击位,也就是金位,使得攻击力量暴涨三倍,代价是五人的生命。施展此合击秘术,就算没死,最终也会沦为废人。
《莽牛合击》可以拓展到五十人,组成更大的合击战阵。其上位战阵为《阴阳五行阵》,其实就是放大版的《莽牛合击》,但是人数更多的战阵对于指挥者要求也更高了。
这些日子李逸的生活似乎固定了,上午参加巡检司安排的战阵合击之术巡检,虽然李逸是书令,但是徐政依然将包括李逸在内的五名书令编排在一起组成练习合击之术。午后李逸按照徐政的要求打熬身体,同时练习《莽牛劲》。
虽说《莽牛劲》是《莽牛合击》的内在心法,但是徐政教的却与驻地教习教授的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李逸也说不上来。
不知不觉,自训练开始已经过了快一个月,此时已经到了十一月份。天气越发的寒冷了,尽管白天温度尚可,但是晚上和早晨还是有些冷。
经过一个月打熬,此时的李逸已经和一个月之前大不一样,不说脱胎换骨,至少现在看上去不再是那副文弱的模样。变化最大的还是面容和眼神,如果说此前还是瘦弱的山猫,现在就是眼神锐利的猎豹。
明明看上去还是之前的那张脸,但如果你盯着他的眼睛,你就会发现,那双眼睛里好似藏着箭,再仔细看,好像又没有什么变化。
其实这主要是徐政教授的《莽牛劲》的功劳,经过将近一个月的练习,李逸已经确定徐政教授的功法不一样。他感觉自己这一个月以来打熬身体的气力随着《莽牛劲》的练习慢慢的积蓄在自己的身体里,因此,他虽然看起来没有太大变化,但只有他知道,他的身体里藏着一个月以来练习的积累。
这一个月以来,最开始,徐政还会指点徐政修炼《莽牛劲》,七天之后就让李逸自己练了。不知道是李逸修习的进度太快,还是觉得李逸太笨,反正李逸觉得他这一个月来练的挺好的。
这一日上午,校场突然传来急促的鼓声,这是紧急集合的意思。军鼓作为军事指挥的重要工具,其敲击节奏和方式往往所传达的信息也不同。例如此时的无间断连续敲击,就代表着紧急集合。在一些大战场上,主鼓和副鼓的配合敲击甚至还能给前面作战的部队传达军令。
等到两百多人集合完毕,徐政和张成也来到了校场临时搭建的台子上。
其实严格来说,他们这两百多人并非军人,但此时,却按照军方队列整齐的站在校场。虽然并未披甲,但气势已然不逊色于那些卫所官兵。
国朝至今两百多年,一些地方的卫所官兵战斗力甚至还不如一些农民,这也是白莲教在萤川迅速扩大的原因之一,实在是地方官兵战斗力太弱了。
高台上,徐政站在前面,张成站在旁边,从这个站位来看就很有意思,徐政只是一个未入流的典史,而张成却是九品的命官。如今从站位来看,却是徐政占据着主导地位。
“诸位已经在这里训练了一个月,相信很多人心里也在好奇,召集这么多人干什么?还要练《莽牛合击》?今天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们,有一股白莲匪徒流窜进了我们长吉,从萤川来的。”
徐政停顿了下,看向校场上面露震惊的众人,继续道,“白莲教的危害相信各位都清楚,一旦让白莲事大,我们长吉如今的平稳将会被打破。长吉是我们长大、成亲、生子的地方,这里有我们的父母,有我们的妻儿,我们不能让这里被白莲玷污。”
“我想问问大家,你们想看到长吉陷入混乱吗?”
“打击白莲,护我长吉。”徐政的问话才结束,李逸却突然发现王二突然喊了一嗓子,这明显就是徐政安插引导的,果然,随着王二这一嗓子,大家开始大喊“打击白莲,护我长吉”。
之前还没发现,这徐政对于人心这一块还有研究呢!
待大家喊了一阵儿,徐政压了压手。“我们已经知道了流窜到本县的白莲匪徒藏匿之地,明日开拔,卯时正校场集合,现在各大帐带回。”
暮色将青灰色地面染成黑灰色时,李逸正在巡检司大帐内看着徐政递过来的信件。信纸上有一个奇怪的图案,如果说像什么,那就是一条鱼,很抽象的鱼。“看来这个徐典史有特殊的信息渠道啊。”
信里的内容证实了李逸的猜想,信里没有说其他的,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长吉县的匠户人数。
匠户是职业户籍人员,按照《陈汉律》规定,匠户是世代相传的,也就是说祖上是匠户,那么到你这一代还是匠户,匠户的身份不能轻易更改。
在王朝初期,国家在发生一些大事时,需要各种不同职业的人员,这时候户籍标明职业能很快速的将这些人员召集起来,这提高了效率。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标注着匠户、军户的就被困在这个身份里面了,这对于他们就显得不公平了。
长吉县匠户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匠户分很多种,泥瓦匠、木匠、矿工等都是匠户,其中信里提到的就是矿工。长吉县的矿产资源主要在县城西边,县城西边多山也多矿,目前开采的主要是煤矿以及石灰矿。
信里详细的列出了各矿的上报匠户数量以及实际匠户数量,这两个数值有差异是正常的。陈汉王朝每十年进行一次全国性的登记,但是在地方,每年都会对户籍进行统计。以年为单位进行统计,上报数值与实际数值有些微差异就很正常了。
但如果数值差异太大,那么一定有问题。而信上就有一个地方数值差异过大,朱家坳。
徐政抖开舆图,指尖点在朱桥镇西边的一点上,“朱家坳去年上报匠户人数213人,但实际上,朱家坳匠户现在有三百多人。”
李逸看了看舆图,看向那个朱桥镇西边的小点。夜风从大帐外吹进来,似乎带来了朱家坳矿工身上独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