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季的妻女这些日子过的不太好,倒不是吃穿用度上短缺,在这方面没有谁会短缺她们娘俩,毕竟刘季还是县丞,是荠县的二把手。
张琮知道刘季被抓了,甚至很大可能已经死了,但是这个消息却不能散布出去。刘季毕竟是县丞,是朝廷的八品命官,他的死不是随便说一句就能忽悠过去的。虽然当前莹川正在全力围剿白莲教,许多地方已经被白莲教攻陷,但是官面上莹川还是朝廷的。
因此,作为荠县二把手,作为二把手的家眷,刘季妻女在吃穿用度上县里还是没有少她们的。
但是这段时日,外面那几个名为保护实则监视的刀客,他们的行为却是越来越放肆了。
以往,那些人住在前院,并不会到后院来,但是前几天却有一个劲装刀客大半夜的闯进了后院。
跟着刘季妻子一同嫁过来的侍女起身前去阻拦,结果被那人一巴掌扇倒在地,左脸瞬间就肿了,嘴角都有血丝。
这短暂的冲突也将刘季的夫人和女儿吵醒,刘季的夫人毕竟也当了这么多年的官太太了,身上自有一番威仪,当即厉声喝道:“此乃县丞后宅,岂是尔等能随意进来的?”
那刀客明显是喝了酒,听到这话完全不当一回事,继续往里走,还准备伸手去拉扯刘季的夫人。幸好当时有衙役在外面巡视,听到动静跑进来查看,这才将人赶出去。
那醉酒刀客一走,后宅内的几个女人再也撑不住了,刘季的夫人跌坐在地,抱着女儿呜呜哭泣,哭了一会儿想起自家侍女,连忙走过去扶起来。
主仆母女三人又是一通嚎哭。
这刘氏当初是一名小吏的女儿,自嫁给刘季开始,跟着他在教谕任上待了这么多年,随后又跟着来了这荠县。那侍女虽说是侍女,但是实际上相当于刘氏嫁过来时的陪嫁丫鬟,在这刘家也相当于妾室了。如今,一个县丞的夫人以及妾室,被人大半夜的闯进家门,还被殴打,这样的酸楚却是不曾面对过的。
自那天之后,县里倒是加强了巡逻,但是主仆母女三人依然不放心。没想到,今天,那刀客又来了。
侍女上去阻拦,被那刀客一巴掌扇飞,倒在地上人事不知。那人上前来,直接将刘氏扑倒,女儿想来救自己的母亲,一口咬在刀客的手腕上,刀客恼怒,掐住女孩的脖子,直将孩子提了起来。
刘氏眼睁睁的看着女儿的腿在空中乱踢,随后便没了动静。她发疯一般挠向刀客,却被反手一巴掌抽在脸上,摔倒在桌子上。
正当她绝望之时,李逸进来了。她赶紧跑过去看女儿,可是女儿没呼吸了,她不敢大哭,怕惹怒了那刀客,也怕新进来的人再来伤害她们母女。
一行眼泪自眼角流下,开始成串,随后成溪。
“能不能让我看看,可能你女儿还有救。”
李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可是这位刘夫人只是抱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外面,一双眼睛仿佛没有焦点。
“她伤心过度了,你说什么她是听不进去的。”夏嫣然从身后经过,走到刘氏旁边,一指点在脖子上,刘氏缓缓躺倒在她的的怀里。
“愣着干什么,你不是说这女孩还有救?”
“哦哦,对对,对了,外面那位女子?”
“放心,我检查过了,只是晕了过去,你快救人。”
李逸将女孩从刘氏怀里抱起来,轻轻的放在地上,此时小女孩的脉搏几乎感受不到,没有意识也没有鼻息,李逸正准备进行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可是突然想起来这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一个在礼教环境下成长的女孩子,这么做是否不妥?
“我这种急救方式需要按压胸口,同时需要嘴对嘴吹气,要不你来?”
李逸快速的开口,夏嫣然闻言也意识到了男女有别的问题,但此时是人命关天啊。
“这个时候还婆婆妈妈的,你既然会救治,那你快点,有我在这看着,自会为你证明。”
听出来了,夏嫣然以为是李逸担心男女有别,之后不好交代,其实李逸担心的是这个女孩子之后会不会觉得自己侮辱了她的名节。
不过夏嫣然有一句话说得对,人命关天。
将女孩子的衣领稍微解开一点,双手交叠按压,一下又一下,按压三十几次之后,人工呼吸一次,随后重复这一套动作,期间还需要时刻检查是否有轻微呼吸或者心脏跳动。
大概按压了几分钟,李逸突然听到一声“有呼吸了”。
夏嫣然双目瞪大看着李逸,虽然脸上依然没有啥表情,但是眼睛里的喜悦是骗不了人的。
李逸当然也高兴,看着小女孩慢慢的恢复自主呼吸。
抬头,正好对上夏嫣然那双带笑的眼睛。
轻轻的将小女孩放在卧室的床上,李逸走到院子里,将昏迷的侍女也抱了进来,和刘氏放在另一张床上,夏嫣然正照顾着这主仆母女三人。
将那名刀客的尸身丢给前院的士兵们,李逸坐在后院的月亮门旁边,看着天空发呆。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救了一个人,也是第一次心肺复苏的实操。在另一个时空,报社曾经组织过好几次心肺复苏以及急救知识小课堂,虽然他一直在吐槽报社,但是学到这些急救的技能和知识,他还是很感激报社的。
“怎么坐在这儿?”这声音,是夏嫣然,偏过头,正是她。
李逸没说话,继续看着天空发呆。
“怎么,救了人了却不高兴?”
“刘季死之前,曾经让我搭救他的妻子和女儿,并且说我们想知道的,他最终都会告诉我们。在大帐中我曾说要派人控制县衙,其实是存了私心的,可是当我见到刘季的妻子和女儿时,特别是她们差点就死了的时候,我在心里问自己,到底是单纯的想要救人性命,还是想拿到刘季的情报?”
“我想,拿到刘季的情报占据的份额更大些!”
说到底,还是李逸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还没有把自己当成这个世界的一份子。从一开始的服劳役,到后面参加对朱家坳的作战,他虽然见到了这个世界残酷的一面,但总是用第三人的视角去看待这个世界。
为了虎妞伤心也好,夜探兴觉寺也罢,在他心里,这个世界就像是一款游戏,他在不断的探索游戏内容,而游戏内发生的一切,,他没办法完全的带入进去。
所以在夜谈兴觉寺之时,明明知道会有危险,明明知道下面可能有白莲教的精锐力量,但是他还是去了。在地下与白莲教匪徒打斗之时,好多次都是两败俱伤的场面,拼的都是谁先死。
包括最后掉落地下暗河,他也只是听到了那个铁匠告诉他,那边有一道裂缝,裂缝底下就是地下暗河,于是他就照着铁匠说的找过去了。受了那么严重的伤,最后被打落地下暗河,他都没有想过会不会死掉。
这次刘季妻女也一样,当初刘季死之前,近乎是托孤一般让李逸去救自己的妻女,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李逸想的都是她们母女俩可千万不要出事,不然情报岂不是找不到了?
不能说他功利,只是他与这个世界,总是隔着一层。
夏嫣然体会不到李逸的这种感觉,“行了,你一个大男人婆婆妈妈,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悲春伤秋?”
“是伤春悲秋。”
“谢谢!”
“什么?”
李逸看着夏嫣然,笑了笑,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进去看看她们吧!”
此时,在李逸“伤春悲秋”的同一时间,兴觉寺的战斗也进行到了最后时期。兴觉寺地底,一座倒塌的高炉边上,白莲教的那位高执事,此时一人独自面对那位百户以及徐政依然显得游刃有余。
此地没有其他人,不过远处洞穴深处依然能听到零星的打斗声,想来官兵已经开始收尾了。
“季里兄,你再不出力,我可就撑不住了。玩的够久了,速战速决,要是因为你我二人耽误了大事,下次遇到伯父少不得要被他说几句了。”
“好吧,老头子确实挺烦的。”
徐政与那位百户竟然认识,而且两人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六品的儒修,也不过如此嘛。自从六品之后,还没有和同品级的其他修士战斗过,本来以为你这六品儒修能给我一些惊喜的,哎,真是太让人失望了。”夏季里从幻境中挣脱,那些施加在身上的debuff好像不存在一样。
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夏季里看了一眼徐政,“你这实力打算瞒到什么时候?你竟然还去当了一个不入流的品官?”
徐政突然一改之前被处处压制的姿态,从压的跪伏在地的状态中站起来,同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家里老头子要求的,而且这不是还钓了条大鱼?”
“这算是什么大鱼,一个六品的书呆子。”
俩人全然没有之前被那位高执事处处压制的姿态,他们的这一举动也彻底激怒了高执事。
“你们,你们安敢如此?”
一道圣人言从高执事口中念出,随后,一道灰暗的身影凭空出现,朝着夏季里和徐政直冲而来。
六品终究是六品,而且还是儒家的六品,儒家六品名为立志,看名字就知道,这一时期的读书人,已经开始朝着立德立言立志方向发展。立志,顾名思义就是读书人向这个世界宣扬自己的志向,这是向天地证明自己的开始。
具体到儒修上来,六品立志境修士可以将自己的志向具象化,并且可以利用具象化的志向对敌。从这时候开始,儒修就不再是一个只能给对手加buff的辅助,而成为一个带有众多控制技能的法师了。
眼见着这道灰暗的身影冲过来,徐政往左边一躲,躲过了身影的冲击。夏季里不躲,硬抗了身影一击,此刻正与这道灰暗身影角力。
这已经不是他们第一次对抗这道灰暗的身影了,细细的看,这道灰暗的身影呈现一个身穿铠甲的士兵模样,身上不仅有刀枪,甚至还有弓箭。之前面对这道身影之时,徐政不仅需要闪躲这道身影刀枪的劈砍,一旦远离,身影马上搭弓射箭,开始与徐政玩远程消耗。
总之,这是一个难缠的家伙。
看着与夏季里角力的灰暗身影,徐政心里感觉颇为奇怪。这位高执事心中的志向是保家卫国上战场,可是现在他却站在朝廷的对立面。
那边高执事眼看着灰暗身影与夏季里角力,看着一旁的徐政,眼睛眯起,密切关注着徐政的一举一动。
上一次也是灰暗身影追着夏季里揍时,徐政本想着拿下他这个施术之人,可是他刚一靠近,就被下了好几道debuff,最后被压在地上。
这一次也是一样,徐政刚一躲开灰暗身影的冲击,那边高执事立马就丢了一道负面buff过来。
或许高执事还是想像上次一样将徐政压在地上,不过,这次徐政不想再打下去了,他要速战速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