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钟人长老那声凄厉到变形的警告,如同淬了冰的刀子,狠狠扎进每个人的耳膜,也刺穿了被尸山血海地狱景象所冻结的思维。
“喂养……古神?”陈墨白的心猛地一沉,瞬间联想到了金人阵下那流淌着王族血液的怪物、生物计算机最后显示的“暗影弦姬”、以及弟弟操控时律罗盘时显示的仙界大陆脱离轨道的异常!所有的线索碎片,在这一刻被“喂养古神”这个惊悚的概念强行拼凑起来,指向一个更加黑暗、更加绝望的真相!
“时井……是餐盘?!”凌霜冰蓝的眼眸中寒光爆射,归墟之力不受控制地在她周身卷起冰寒的旋风。她瞬间明白了那些时井存在的真正意义——不是调节时间,而是抽取整个仙界大陆生灵的生命力,喂养某个沉睡或者被封印的恐怖存在!所谓的圣泉,不过是这血腥盛宴中溢出的一点“残羹冷炙”!
“啊——!”艾娅发出一声痛苦的悲鸣。守钟人长老的出现和警告,彻底击碎了她最后一丝侥幸。看着血池中堆积如山的、穿着熟悉服饰的同族尸骸,感受着空气中弥漫的、同源却已彻底扭曲的生命能量(圣泉本源),巨大的悲恸如同海啸般淹没了她。她作为“牧星者实验体”的屈辱,在这一刻被更深的、对整个守钟人族群遭遇的哀伤所取代。
“我们……我们竟然在用他们的血疗伤……”星璇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强烈的负罪感和恶心感让她几乎无法站立。
“混账!!”雷烬的怒吼如同受伤的雄狮,金色的瞳孔因愤怒而布满血丝。晶簇族同样遭受了亵渎和利用,这让他对守钟人的悲惨遭遇感同身受,对幕后黑手的恨意达到了顶点。
“长老!”璃魄强忍着不适,朝着棺材中那枯槁的身影喊道:“您说清楚!时井在哪里?古神是什么?!”
然而,那枯槁的长老在发出那声耗尽生命的警告后,仿佛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众人,干裂的嘴唇嗫嚅着,似乎还想说什么,但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他那扒着棺材边缘的枯手,无力地滑落,整个佝偻的身体向后倒去,重新跌回那冰冷的青铜棺椁之中,再无声息。
牺牲者的悲鸣在血池地狱中沉寂,留下的是更加沉重、更加紧迫的危机感。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似乎是长老的警告触动了某种机制,又或者是生物计算机爆炸的余波终于引发了连锁反应。众人脚下,那浸泡着无数尸骸的巨大血池,突然剧烈地沸腾起来!
咕嘟!咕嘟!咕嘟!
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如同烧开的沥青,冒出大量粘稠的气泡,破裂时散发出更加浓郁刺鼻的血腥味和生命能量。血池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了!
轰隆!
一道粗大的、完全由粘稠血浆构成的巨浪毫无征兆地从血池中央冲天而起,如同一条狰狞的血龙,带着恐怖的威压和浓烈的腐蚀性能量,朝着站在血池边缘的众人狠狠拍下!血浪未至,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威压和蕴含的怨念能量,已经让众人灵魂都在颤栗!
“小心!”陈墨白厉喝,弦维感知瞬间提升到极致!0.5秒的预判让他清晰“看”到了血浪的攻击轨迹和能量节点。他双手猛地向前一推,高度压缩的弦能形成一面巨大的金色菱形护盾,迎向那滔天血浪!
轰——!!!
血浪狠狠拍在弦能护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粘稠的血浆如同拥有生命般疯狂侵蚀着金色的护盾,发出“滋滋”的腐蚀声。护盾剧烈震荡,金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陈墨白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这血浪蕴含的能量远超想象,是无数守钟人生命精华和怨念的集合体!
“归墟·永冻!”凌霜冰冷的声音响起。她双手结印,归墟之力毫无保留地倾泻而出!极致的冰寒顺着陈墨白的弦能护盾蔓延,瞬间将那狂暴的血浪前端冻结!猩红的冰晶迅速蔓延,将那狰狞的血龙冻结在半空中,形成一道诡异而恐怖的冰血瀑布!
但血池的沸腾并未停止,更多的血浪在下方酝酿!
“不能被动防御!这血池是活的!它在攻击我们!”雷烬吼道,他试图调动王血之力,但右臂晶化处的剧痛和之前的消耗让他力不从心。
“艾娅!”陈墨白一边竭力维持着摇摇欲坠的弦能护盾,抵挡着血池持续不断的冲击,一边在精神链接中疾呼:“你能感应到吗?那些残存的灵能!守钟人的灵魂碎片!它们在哀嚎,但也蕴含着力量!尝试沟通它们!引导它们!”
艾娅猛地一震。她一直沉浸在巨大的悲恸中,忽略了那弥漫在血池上空、如同实质般的痛苦灵能波动。那是守钟人同胞们被强行抽干生命、灵魂被禁锢在尸骸中无法安息的怨念,但也蕴含着他们生前强大的时律灵能!
“我……我试试!”艾娅擦去眼角的泪水,湛蓝的眼眸中燃起坚定的光芒。她不能辜负长老的警告,不能任由同胞的尸骸和灵魂继续被亵渎利用!
她张开双臂,身后的光翼猛地伸展到极致!不再是虚幻的能量体,而是变得更加凝实,散发出纯净而悲悯的蓝色辉光。她闭上眼睛,将自身灵能如同最温柔的触手,小心翼翼地探向那片沸腾的血池,探向那些堆积如山的尸骸,探向那弥漫在空间中的、充满痛苦与不甘的灵魂碎片。
“安息吧……同胞们……”
“将你们的力量……借给我……”
“让我……终结这场亵渎……”
艾娅在心中低语,她的灵能带着抚慰的波动,如同清泉流入干涸的荒漠。
奇迹发生了!
血池的沸腾,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凝滞。那些狂暴冲击护盾的血浪,蕴含的怨念似乎减弱了一分。无数细微的、淡蓝色的光点,如同萤火虫般,开始从血池中、从那些尸骸上缓缓飘起!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但很快,如同百川归海,越来越多的蓝色光点汇聚而来!它们萦绕着艾娅,如同找到了归宿的游子,带着解脱的叹息,温柔地融入她背后的光翼之中。
嗡——!
艾娅的光翼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蓝光!那光芒纯净、神圣,带着涤荡污秽的力量,将周围弥漫的血腥和怨念都驱散了不少。光翼的形态也在发生着惊人的变化!原本虚幻的能量轮廓迅速凝实、丰满,一根根清晰可见、如同最纯净蓝宝石雕琢而成的羽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羽翼的边缘,流淌着淡淡的时律光辉,仿佛蕴含着时间的韵律。
光翼进化——实体羽翼!
艾娅悬浮在半空,沐浴在纯净的蓝色光雨之中,如同降临血池地狱的圣洁天使。她猛地睁开眼,眼中蓝光湛然,充满了坚定而强大的力量。
“墨白!凌霜姐!坚持住!”艾娅清喝一声,进化后的实体光翼猛地向前一扇!
呼——!
一道纯净的、由无数守钟人灵魂碎片灵能构成的蓝色光流,如同奔腾的星河,狠狠冲刷在凌霜冻结的血浪和陈墨白支撑的护盾前方!
嗤嗤嗤——!
蓝色的净化之光与暗红的污秽之血激烈碰撞、湮灭!被冻结的血浪在蓝光的冲刷下迅速消融、净化!血池的沸腾被这股强大的、同源却带着净化意志的力量暂时压制了下去!陈墨白和凌霜的压力骤然一轻!
“就是现在!”陈墨白眼中精光爆射!血池被艾娅暂时压制,那翻腾的血浆本源,正是最精纯的、被萃取浓缩的守钟人生命精华,也是“圣泉”的真正核心!它蕴含着庞大的生命能量和对时律的亲和力!
他的弦维感知在刚才抵抗血浪时已经被压迫到了极限,0.5秒的预判在更高层次的能量对抗中再次显得捉襟见肘。想要对抗弟弟,对抗播种者,对抗那可能存在的古神,他需要更强的力量!
眼前这蕴含着时律本源的生命能量,就是契机!虽然其来源令人作呕,但力量本身并无善恶!
“引!”陈墨白低吼一声,猛地撤掉了身前的弦能护盾!在凌霜和艾娅惊愕的目光中,他张开双臂,如同拥抱,又如同献祭,主动将自己的身体暴露在血池上空!
“墨白!”凌霜惊呼,归墟之力下意识地就要将他拉回。
但陈墨白的动作更快!弦能在他周身疯狂运转,不再用于防御,而是化作无数极其细微、如同根须般的能量触手,刺入下方暂时平静下来的粘稠血池本源之中!
轰——!!!
如同将烧红的铁块投入冰水!精纯而狂暴的生命能量混合着残留的怨念和时律法则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顺着陈墨白的弦能触手,疯狂涌入他的体内!
“呃啊啊啊——!”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陈墨白的全身!这能量太庞大、太驳杂、太具有侵蚀性!他的经脉如同被无数烧红的钢针穿刺、撕裂;他的灵魂如同被丢进了绞肉机,承受着无数守钟人临终前的痛苦哀嚎和怨念冲击;属于时律法则的碎片信息更是如同海啸般冲击着他的意识,几乎要将他的思维冲垮!
他全身的皮肤瞬间变得赤红,血管如同蚯蚓般暴凸出来,七窍之中都渗出了鲜血!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爆体而亡!
“他在吸收血池本源?!”雷烬骇然。
“危险!快停下!”星璇焦急万分。
“相信他!”凌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她强行压下了出手阻止的冲动。她看到了陈墨白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决绝和一丝……在痛苦中竭力维持的清明。她相信他的判断,也明白这可能是唯一的破局和晋升之路!她的归墟之力悄然凝聚,随时准备在陈墨白失控时进行冰封。
艾娅也咬紧牙关,加大了净化之光的输出,尽可能地过滤掉涌入陈墨白体内的狂暴能量中的怨念杂质,减轻他的负担。
陈墨白的意识在无边的痛苦和信息洪流中沉浮、挣扎。无数守钟人死亡的片段、被抽干生命时的绝望、对播种者的刻骨仇恨……如同走马灯般在他眼前闪过。但同时,他也感受到了那股精纯生命能量的磅礴伟力,感受到了时律法则的玄奥轨迹。
他的弦维感知,在这极致的痛苦和能量的冲刷下,被强行拓展、淬炼!
眼中的淡金色网格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致密!网格的线条不再是单纯的轨迹预测,开始隐约勾勒出能量流动的深层脉络、空间结构的细微涟漪、甚至……一丝丝时间流逝的线性波纹!
0.6秒……0.7秒……0.8秒……
预判的时间在痛苦中艰难地延长!
终于,当那狂暴的能量洪流被他以坚韧的意志和不断优化的弦维感知强行引导、压缩、融入自身的弦能核心时——
嗡!
他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屏障被打破了!
眼中的世界骤然一清!那淡金色的网格稳固下来,覆盖的范围更广,解析的速度更快,预测的轨迹更加清晰、更加长远!
1秒!
弦维感知,突破至1秒先知!
轰!
陈墨白身上爆发出强大的能量波动,赤红的皮肤逐渐恢复正常,暴凸的血管平复下去,七窍流出的鲜血被蒸发。一股更加深邃、更加凝练的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眼眸中,仿佛有淡金色的网格纹路一闪而逝,目光所及,未来一秒的种种可能尽在掌握!
他成功融合了部分圣泉本源(血池精华),弦维感知完成蜕变!
就在这时,之前被艾娅净化之光压制的血池,因陈墨白抽取了大量本源而变得更加狂暴!失去本源的部分区域甚至开始塌陷,露出下方更深层的结构。血浪再次翻腾,规模更大!
“走!”陈墨白没有丝毫留恋晋升的喜悦,1秒的弦维感知让他瞬间捕捉到了血池能量循环的薄弱点和上方崩塌实验室的出口方位。“此地不宜久留!去时井!”
他话音未落,弦能卷起身边的星璇和璃魄,率先朝着预判出的安全路径冲去!凌霜的归墟冰雾开路,冻结涌来的血浪。艾娅震动实体光翼,洒下净化光雨断后。雷烬咬牙跟上。
众人沿着陈墨白预判出的路线,在崩塌的碎石和翻腾的血浪中险象环生地穿行。当陈墨白一拳轰开最后一块堵路的巨石,带着众人冲出这片血池地狱时,他的目光扫过一具从崩塌边缘滚落出来的、相对完整的守钟人尸骸。
那尸骸的手腕上,赫然残留着几道深可见骨、反复摩擦造成的、已经乌黑发亮的陈旧伤痕——那是被某种锁链长期禁锢留下的、无法磨灭的印记。
陈墨白的心头,蒙上了更深的阴影。这些守钟人,生前不仅被抽干了血,显然还遭受了长期的囚禁和折磨。
而前方,等待他们的,将是长老用生命警告的——正在喂养古神的恐怖时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