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终于走出法阵,白佑将挂在他身上的顾城渊剥了下来,他看着那孩子有些苍白的脸色,眉头皱得更深。
顾城渊拉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白佑也没将衣袍抽出,只是将最后的几阶石阶走完。
小孩愣愣跟在他的身后慢慢走着,过了好一会才从刚刚的黑暗阴影里缓过神来,舒出一口气,他刚准备抬眼,却撞上了白佑的后背。
揉了揉额角,疑惑地抬头,却发现石阶已经走完了,眼前一片开阔,不远处立着一道黑色身影。
顾城渊只看一眼,便又缩回了白佑的身后。
那个人是那日要杀他的中年男人。
沈墨时毫不客气地注视着两人,白佑蹙眉与他相对而立。
“玉泽。”沈墨时脸色阴沉地开口,“你现在还有机会,把那魔族余孽交给我,我可以帮你瞒下来,帮你澄清那些消息全是谣传。”
白佑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沈墨时见他这般,头疼不已:“你这是存心要与我作对?”
“并非是要与沈峰主作对。”白佑淡淡开口,语气里带着些许的威严,“只是我心意已决,你应知晓我的脾性。”
沈墨时静默片刻后开口:“你倒是学会拿宗主身份来压人了。”
“我再提醒你一次,这魔童你当真要带入苍幽山?”沈墨时眯了眯眼睛,“跨入这门匾可就没有一丝反悔的余地。”
白佑直视他,嗓音依旧沉缓有力:“若是我不坚决,就不会带他来到这里。”
沈墨时拧着眉:“你这般执着到底为了什么?”
“……”
白佑眸中一片平静。
“我想试试。”
“试什么?”沈墨时闻言嗤笑,“难不成你还想将魔族教化成正人君子?”
“未尝不可。”白佑淡淡道,“万年前仙祖能够分辨善恶,那便说明魔族也有善者,历代宗主能分清,我同样也能。”
“……”
见他态度坚决,沈墨时沉默一阵,侧身让开了路:“你一意孤行,我阻拦不得。”
“但丑话说在前头,虽说这苍幽山的宗主是你,可大哥临走时也叮嘱过我,倘若以后出了什么乱子,我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
一阵冷风吹过,身后一直默不作声的顾城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沈墨时见白佑单薄的身子,皱了皱眉:“冬夜这么冷,你的氅衣呢?”
白佑没有回答,随后他反应过来,脸色又沉了几分:“养狗都还要一段时间才喂的熟,你才跟他相识几天就这般护着他。”
白佑瞥了他一眼,拉着顾城渊的手,侧身擦过沈墨时的肩,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
等白佑走远了些,沈墨时才闷闷咳嗽几声,沧桑的眼底瞧着那道身影愈来愈远,最终叹息一声。
“……沈墨寒,你教出来的徒弟真是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冷哼一声。
“倔。”
。
风过竹林。
也许是听了先前两人的对话,小孩的情绪有些低落,白佑见状只是让他不要听那些无用的话。
一路无言,白佑将顾城渊带回了望月阁。
见到巍峨的望月阁,孩子的情绪稍微好了些,无视掉他的惊叹,白佑简略快速地带他将望月阁逛了逛。
夜色已深,安顿好一切后,白佑起身准备将这些天落下的公务给处理了。
门扉被合上,顾城渊晕晕呼呼地睡在上好的蚕丝榻上,神情恍惚。
谁能想到,几天前他还是一个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低贱魔奴,如今却像是做梦一样当了苍幽山的弟子。
他有一种不切实际的虚无感,随后他便开始庆幸自己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否则神仙就不会挑中他当徒弟了。
阿娘果然说的没错,不作恶就能有好报。
烛台上的蜡烛悠悠燃烧,愈来愈短,顾城渊望着它,渐渐的睡了过去。
“……”
翌日,白佑去云沉峰要了一套青色校服,拿给顾城渊换上。替他扎好发冠后,白佑瞧着铜镜里的小人,脸上露出几丝满意的神色。
看上去倒是有模有样。
顾城渊神采奕奕:“师尊师尊,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习字?”
白佑则是不咸不淡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下去:“习字前,你先去学研墨。”
“研墨我会呀。”顾城渊雀跃道,“我在魔界时做过这活。”
“……”白佑轻轻皱眉,“你过去磨一个我看看。”
顾城渊闻言便跑到书案前,动作熟练地将笔墨摆好,拿起墨块蘸着茶水磨着。
白佑见此情景微微一顿:“你曾接触过笔墨,为何不识字?”
“我如何能学字呢。”顾城渊闷闷道,“我只能给大人们磨墨。”
“大人?”
白佑脸色一变,想当初仙祖平定魔族之后剩下的都是一些低阶的魔,难不成魔族经过万年的沉淀,又开始分阶了?
若真是这样,那么最近的这些魔族叛乱恐怕不是偶然。
见白佑脸色有些阴沉,顾城渊怯怯地看着他:“师尊……弟子可是哪句说错了?”
“……没有。”白佑抬脚走过去,伸手拿起一只紫豪,蘸了蘸墨汁,“数字你总认得吧。”
白佑落下一笔。
“这是一。”
落下两笔。
“这是二。”
接着落下三笔。
“这是三。”
顾城渊见状点点头,忍不住道:“那四横是不是就是四?”
白佑看他一眼,在纸上写下四。
“不是。”
顾城渊瞪了瞪眼。
“罢了。”白佑无奈道,“你先识字,再说写的问题。”
“好……”
——作者有话说——
顾城渊(愁眉苦脸):一二三都好说,怎么四就变了模样?!这样下去岂不是越来越难?
白佑:你写到十就行,只有两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