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薨逝的丧钟,沉重地撞碎了京城的黎明。那一声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坎上,宣告着大胤天穹的骤然倾塌。储君暴毙,死因成谜,三皇子萧铭身陷囹圄,兵部尚书赵启恒疯癫狂吼要灭沈家满门……一夕之间,帝都的空气凝固成冰,压抑得令人窒息。沉重的阴云低垂,笼罩着金碧辉煌的宫阙和寻常巷陌,往日繁华喧闹的朱雀大街,此刻行人寥寥,脚步匆匆,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恐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滔天巨浪卷入漩涡,粉身碎骨。
御前禁军如临大敌,披甲执锐,将靖北王府围得水泄不通,森冷的铁甲在阴沉天色下泛着幽光。王府之内,气氛更是凝重如铁。夜枭卫的身影无声地穿梭在廊庑之间,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监控着每一寸空间。偏厅之内,沈云昭静立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凤凰玉佩。太子的死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中激起层层波澜,却迅速被更大的寒意覆盖——赵府的惨剧、柳如霜的毒发、赵启恒疯狂的指控,还有那支诡异的乌沉凤簪,如同一张巨大的、淬毒的蛛网,正朝着她和整个沈家,铺天盖地地罩下。
“县主,王爷有请。”一名夜枭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门外,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沈云昭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心绪,眼神重新凝聚起冰棱般的锐利。她整理了一下素色宫装的衣襟,护住那枚玉佩,转身跟随夜枭卫,走向王府深处那象征着权力核心的书房。每一步,都踏在命运悬而未决的刀锋之上。
---
书房的门厚重而沉实。夜枭卫躬身推开,一股混合着墨香与沉水香的气息扑面而来,其间还夹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铁锈般的血腥味。沈云昭抬眸望去。
萧绝背对着门口,负手而立,身姿挺拔如松,正凝望着窗外那片被阴云笼罩的莲池。巨大的紫檀木书案上,摊开着一幅绘制精密的京城舆图,上面以朱砂笔圈点着几处要害,其中靖北王府、东宫、兵部尚书府、以及三皇子府邸的位置,尤为刺目。几卷染着暗褐污迹的卷宗散落一旁,显然是刚从赵府带回的证物。
听见脚步声,萧绝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依旧冷峻,深邃的眼眸如同寒潭,映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外面天崩地裂的剧变,也未能撼动他分毫。然而,沈云昭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深处一丝极快掠过的、近乎疲倦的凝重。那是运筹帷幄者面对巨大棋盘崩坏时,瞬间的沉重。他身上玄色的亲王常服沾着几处不易察觉的灰尘,袖口处似乎也有被什么利器刮蹭过的细微痕迹。
“都知道了?”萧绝的声音低沉,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沈云昭微微颔首:“赵府惨剧,太子……薨逝。”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书案上的卷宗和舆图,“王爷说‘赵府之乱,未必是祸’,云昭愚钝,还请王爷明示。那毒簪,可是关键?”
萧绝的视线落在她腰间的玉佩上,片刻后移开,走到书案旁,用指尖点了点其中一份卷宗。“赵启恒爱妾柳如霜,于其府中正厅,接触一物后瞬间癫狂,自毁容颜,身中奇毒,症状与太子所中‘牵机引’极其相似,只是更为猛烈狂暴。赵启恒目睹惨状,心神崩溃,当场失心疯发作。”
他拿起另一份用油纸包裹、打开一角的证物卷宗,露出里面一支通体乌沉、造型古朴诡异的凤簪。簪头凤凰展翅,幽绿的双瞳即便在昏暗的书房内,也隐隐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邪气。簪尾沾着已然发黑的血迹和一丝皮肉组织,触目惊心。
“此物,便是凶器。经王府医官初步查验,簪体本身以极阴寒之乌金木制成,其内中空,填满了浓缩的‘牵机引’剧毒粉末,并混合了数种能引致精神癫狂的西域奇毒。簪尾有极其细微的孔洞,触碰时,毒粉与其中激发心魔的异香便会逸出。”萧绝的声音冷冽如冰,“更关键的是,簪身底部,刻有一个极其微小的标记。”
他拿起一枚特制的琉璃放大镜片,递向沈云昭。沈云昭接过,凑近那乌沉簪子的底部。在放大镜片下,一个比米粒还小的、以阴刻手法雕琢的印记清晰显现——那是一只形态狰狞、爪牙毕露的蝎子!
沈云昭瞳孔骤然收缩!
“赤蝎!”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寒意。这是盘踞在西域与北境交界处、最神秘也最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赤蝎”的独门标记!他们行事诡秘,手段残忍,专接各种见不得光的暗杀与栽赃买卖,踪迹难寻,要价极高。
“不错。”萧绝放下放大镜,“此簪并非普通证物,而是‘赤蝎’精心打造的杀人凶器。它被淬炼得如此阴毒,目标绝非仅仅是一个柳如霜。赵启恒将其私藏,本意是想作为构陷你、构陷沈家的‘铁证’。幕后之人算准了他的贪婪,也算准了他身边人的不安分。无论赵启恒最终是否将此簪拿出,只要有人意外触碰,惨剧便不可避免。柳如霜,不过是个不幸的引子。”
沈云昭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窜头顶。这算计之深,用心之毒辣,简直令人发指!“所以,赵启恒的疯狂指控,柳如霜的惨状,这毒簪的现世,以及上面‘赤蝎’的标记……反而成了洗刷沈家嫌疑最直接的证据?”她瞬间明白了萧绝那句“未必是祸”的含义。赵启恒发疯时口口声声喊着“沈家妖女下咒”,但毒簪本身暴露的“赤蝎”标记,以及其作为凶器导致柳如霜中毒发狂的事实,恰恰证明了这毒物来自外界,来自一个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这比任何苍白的辩解都更有力!
“正是。”萧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的锐光,“赵启恒的府邸已被本王的人控制,此簪作为关键物证,连同赵启疯癫前与曹德海密谈的记录,以及府中搜出的其他蛛丝马迹,足以形成一条指向幕后真凶的初步链条。太子的死,将朝野目光全部吸引过来,此刻抛出这条线索,时机正好。”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本王即刻入宫面圣。你,留在此处,哪里也不要去。”
沈云昭心中一动,知道萧绝是要利用这短暂的时间窗口,将“赤蝎毒簪”作为破局的关键证据,在皇帝面前为沈家争取一线生机,同时将矛头引向真正的幕后黑手。她看着萧绝冷峻的侧脸,那如山岳般的沉稳,让她心中那根紧绷的弦,稍稍松弛了一瞬。
“云昭明白。”她微微欠身,目光坚定,“静候王爷佳音。”
萧绝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书房。沉重的门扉在他身后合拢,隔绝了外界的风雨,也将沈云昭留在了这方暂时安全的孤岛。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沈云昭走到书案前,目光再次落在那支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乌沉凤簪上。赤蝎的标记,如同毒蛇的烙印,昭示着这场阴谋的黑暗源头。她心中默念:母亲……这毒簪,与你当年保管的东西,又是否有关联?它为何会落到“赤蝎”手中,成为构陷沈家的利器?
---
皇宫,宣德殿。
往日庄严肃穆的帝王居所,此刻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和哀伤。巨大的白色帷幔垂落,宫人内侍皆身着素服,垂首屏息,连大气都不敢喘。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和焚烧冥纸的焦糊气息。太子萧玦的遗体已被移至偏殿,由礼部和太常寺官员主持丧仪。
御书房内,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身着明黄龙袍的皇帝萧胤,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御座前。他的背影不再挺拔,透着一股深重的疲惫和哀恸。短短一日,储君暴毙,一个儿子成了弑兄嫌犯,另一个儿子(萧铭)身陷牢狱,朝局动荡,暗流汹涌。这位掌控大胤江山数十载的帝王,此刻如同被抽走了脊梁,只剩下一个被丧子之痛和滔天怒火煎熬着的躯壳。
内侍监总管曹德海,此刻也换上了素服,低眉顺眼地侍立在御案旁,只是那低垂的眼帘下,偶尔闪过精光。他额角裹着一块干净的白布,隐隐渗出血迹,那是太子毒发时在水榭混乱中被撞伤的。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悲痛与惶恐:“陛下,老奴无能,未能护得太子殿下周全……老奴万死难辞其咎!”说着,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泣不成声。
皇帝萧胤缓缓转过身。他的面容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眼窝深陷,布满血丝,眼神锐利得如同受伤的猛兽,扫过跪在地上的曹德海,又扫过肃立在书房中央、一身玄色亲王袍服的靖北王萧绝。他的目光在萧绝身上停留了片刻,那目光复杂难辨,有审视,有怀疑,更有一种深沉的、被至亲背叛般的痛楚。水榭之中,太子临死前指向萧铭的绝望眼神,曹德海意有所指的话语,还有……那块在混乱中搜出的、刻着“东宫”的令牌残片!这一切都像毒刺一样扎在他的心头。
“万死?”皇帝的声音嘶哑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你的命,抵得了太子的命吗?”他目光如刀,死死盯着曹德海,“说!在水榭,究竟发生了什么?太子的酒,是谁经手?那枚令牌,又作何解释?”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还有你,靖北王!你府上戒备森严,为何能让如此剧毒流入,毒杀储君?!三皇子萧铭,是否真如太子所指,是幕后主使?!沈家那个丫头,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皇帝的质问如同连珠炮,每一个问题都直指核心,带着狂暴的怒火和不容置疑的威压。曹德海身体伏得更低,声音带着哭腔,却条理清晰地回答:“陛下明鉴!太子殿下饮下的御酒,确系王府侍从呈上,由殿下近身内侍试毒无误后方才饮用。老奴……老奴当时心神俱裂,只顾着殿下安危,实在未曾留意酒水经手细节!至于那令牌残片……”他抬起头,眼中适时地流露出惊恐和难以置信,“老奴认得!那确是东宫之物!只是……只是老奴实在想不通,此物怎会出现在水榭混乱之中?更想不通,三殿下……三殿下他……”他故意语焉不详,将“东宫令牌”与“三皇子”的联系,悄然植入皇帝心中。
接着,他话锋一转,矛头直指沈家:“陛下!还有一事,老奴不敢不报!就在太子殿下……薨逝前后,兵部尚书赵启恒府上突发惨祸!其爱妾柳氏不知何故突然发狂,以利器自残,身中奇毒,状若疯魔!赵尚书目睹惨状,竟……竟当场失心疯发作,持剑在府中狂砍滥杀,口中只癫狂嘶吼,声声泣血,皆是要杀尽沈家满门,为太子殿下和柳氏报仇!陛下!此等诡异惨剧,偏偏发生在此时!那沈云昭……她入京以来,沈家旧案便被重提,风波不断!她身上那枚来历不明的玉佩,更引得赵尚书在王府水榭中神色大变!老奴斗胆猜测,此女……恐身怀妖异,或与某种阴毒邪术有关!太子殿下之薨,赵府之祸,恐皆系于沈家!此女断不能留啊陛下!”曹德海声泪俱下,将赵府的惨剧与太子的死强行捆绑,将沈云昭塑造成一个带来灾祸的妖女,言辞恳切,逻辑看似缜密,极具煽动性。
皇帝的脸色随着曹德海的叙述越来越阴沉,尤其是在听到“妖异”、“邪术”、“玉佩”等字眼时,他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盯向萧绝,那目光中充满了猜忌和一种被冒犯的怒火。沈家……又是沈家!那个女人的女儿!还有那枚玉佩!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如山的萧绝,终于动了。他并未看跪在地上的曹德海,而是直面帝王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声音沉稳有力,如同磐石击破喧嚣的浊浪:
“陛下,太子殿下薨逝,臣亦痛彻心扉。然,真相未明,岂可因疯人之呓语与阉宦之构陷,便妄加屠戮忠良之后?”
“大胆!”皇帝怒喝,额头青筋暴起。
萧绝却毫无惧色,反而上前一步,从怀中取出一个用特殊油纸严密包裹的长条状物件,双手呈上。“臣在赵启恒府邸,并非只带回一个疯癫的尚书和一个濒死的妾室。臣带回了此案真正的凶器,亦是洗刷沈家污名、直指幕后元凶的铁证!”
他动作利落地解开油纸包裹。当那支通体乌沉、凤凰幽瞳、尾端沾满黑红血迹的诡异簪子暴露在御书房明亮的烛光下时,一股阴寒邪异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曹德海在看清那簪子的刹那,瞳孔猛地收缩到极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迅速低下头,掩饰住眼中一闪而逝的惊骇与怨毒!
“此簪,便是导致赵启恒爱妾柳氏癫狂自残、身中剧毒的凶器!”萧绝的声音清晰冷冽,如同寒冰碎裂,“经王府医官及随行仵作查验,柳氏所中之毒,其狂躁癫狂、引致幻象之特性,与太子殿下所中‘牵机引’剧毒同源!但此簪所淬之毒,更为阴损霸道,混合了数种西域奇毒,能瞬间激发心魔!”
他无视皇帝震惊的目光和曹德海瞬间惨白的脸色,拿起准备好的琉璃放大镜片,将簪尾底部那狰狞的蝎子标记清晰地呈现在皇帝眼前:“陛下清看此印记!此乃西域杀手组织‘赤蝎’的独门标记!此簪,并非寻常物件,而是‘赤蝎’精心打造的杀人毒器!其内中空,填满剧毒粉末,触之即发!”
萧绝的目光如利剑般射向跪伏在地、身体微微颤抖的曹德海,话语如同重锤,字字敲在皇帝心上:“此簪,是在赵启恒府邸正厅桌面之上寻获!其上沾染的柳氏血迹未干!赵启恒疯癫之前,口口声声指认此物与沈家有关,要以此构陷!然,此簪上‘赤蝎’的标记,以及其作为凶器导致柳氏中毒发狂的事实,恰恰证明了此物来自外界,来自一个拿钱办事、毫无底线的杀手组织!它证明了沈家与此事无关!赵启恒,不过是被人利用,私藏凶器,最终害人害己的蠢货!而他……”萧绝的指尖几乎要戳到曹德海的鼻尖,“他方才口口声声污蔑沈云昭身怀妖异,将赵府惨祸与太子之死强行牵连,其心可诛!臣有理由怀疑,正是此人,将这支赤蝎毒簪,交给了赵启恒!”
“你……你血口喷人!”曹德海猛地抬起头,脸上再无半分悲痛,只剩下扭曲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陛下!靖王他这是构陷!是转移视线!老奴对陛下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怎会……”
“够了!”皇帝萧胤猛地一声暴喝,打断了曹德海的嘶喊。他死死盯着那支乌沉诡异的毒簪,盯着那个微小的蝎子标记,又看看状若疯狗般指控沈家的曹德海,再看看眼前沉稳如山、呈上铁证的萧绝。一股巨大的疲惫和更深的疑云席卷了他。赤蝎?西域杀手?毒簪?赵启恒的愚蠢和疯狂?曹德海的急切攀咬?
皇帝的脑子嗡嗡作响。沈家……似乎真的被利用了?但这支毒簪,为何偏偏指向沈家?曹德海……他是否真的干净?还是说,这背后,还有更高处、更深的阴影?他感到一阵眩晕,身体晃了晃,扶住了御案。
就在这心神剧震、视线有些模糊的瞬间,皇帝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萧绝扶在御案边缘的手,扫过他玄色亲王袍服的袖口。那袖口因方才呈递证物的动作而微微翻卷起一小截。
一抹极其刺眼的颜色,猝不及防地撞入了皇帝萧胤布满血丝的眼帘!
在那玄色锦缎的袖口内衬上,赫然用极细的金线,绣着一道……飞腾的龙纹!
虽然只是一闪而过的小小片段,但那龙身的弧度,那鳞爪的形态,带着一种睥睨天下的尊贵与霸道!绝非亲王蟒袍规制!甚至……那金线的光泽,那纹样的古拙感,竟让皇帝瞬间联想到……深藏于他记忆深处、供奉在太庙之中、属于他父皇——先帝萧衍的一件极其珍爱的旧物!
轰——!
如同九天惊雷在脑海中炸响!皇帝萧胤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将他所有的疲惫、哀恸、猜疑,都冻结成了极致的惊骇与……无法言喻的震怒!
靖北王萧绝……他的袖口内……竟敢私绣龙纹?!
而且那龙纹……为何竟有几分先帝旧物的神韵?!
一股比丧子更甚的、被至亲之人觊觎权柄的滔天怒火和彻骨寒意,瞬间淹没了皇帝!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萧绝那张依旧沉静冷峻的脸,那目光,如同在看一个披着人皮的、最可怕的敌人!
书房内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烛火跳动了一下,在皇帝骤然变得无比阴鸷狰狞的脸上,投下扭曲晃动的阴影。曹德海也察觉到了皇帝身上陡然爆发出的恐怖气息,惊疑不定地顺着皇帝的目光看向萧绝的袖口,却只看到平整的玄色锦缎。
萧绝似乎并未察觉自己袖口的微小暴露,依旧保持着呈递证物的姿势,目光坦然地迎向皇帝那几乎要将他生吞活剥的视线。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皇帝目光骤变的那一刹那,他扶在御案边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龙纹……终究还是被看到了么?萧绝心中一片冰寒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尘埃落定的漠然。这步棋,本就走在悬崖边缘。皇帝的猜忌,从不是他需要躲避的东西,而是他必须利用的武器。只是此刻,这猜忌因这小小的龙纹,瞬间攀升到了顶点。
皇帝胸脯剧烈起伏,喉结滚动,仿佛在极力压抑着咆哮的冲动。他死死盯着萧绝,那目光如同淬毒的钩子,要将对方的心肝肺肺肾都挖出来看个清楚。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皇帝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靖北王……你……很好。”他猛地一挥手,动作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狂暴,“带着你的‘铁证’,给朕滚出去!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踏出王府半步!违令者……斩!”
最后那个“斩”字,裹挟着帝王暴怒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萧绝。
萧绝面色依旧沉静,仿佛那滔天的杀意只是拂面微风。他缓缓收回手,将油纸包裹的毒簪重新包好,置于御案一角,动作不疾不徐,带着一种近乎挑衅的从容。他甚至没有再看曹德海一眼,对着暴怒中的皇帝,微微躬身一礼,姿态无可挑剔,声音平稳无波:
“臣,遵旨。”
说完,他转身,玄色的袍角在肃杀的气氛中划开一道冷冽的弧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座被帝王怒火和猜忌彻底点燃的御书房。沉重的门扉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里面那令人窒息的狂暴风暴。
直到萧绝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外,皇帝萧胤紧绷的身体才猛地一晃,踉跄一步,重重跌坐在御座之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大口喘着粗气,脸色惨白如金纸,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却依旧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充满了惊疑、震怒和一种被最深信任之人背叛后的……恐惧。
“龙纹……龙纹……”他喃喃自语,声音颤抖,“萧绝……朕的好侄儿……你究竟想做什么?那纹样……为何……”先帝旧物的影子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翻腾,与萧绝袖口那一闪而过的金光重叠,让他心胆俱寒。
“陛下!陛下保重龙体啊!”曹德海连忙膝行上前,声音带着哭腔,心中却是惊疑不定又暗含狂喜。皇帝方才对萧绝的态度突变,那几乎要噬人的目光,绝对不是因为那支毒簪!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足以让皇帝对萧绝彻底翻脸的大事!
皇帝猛地回过神,布满血丝的双眼如同恶鬼般盯住曹德海,那目光中的杀意丝毫未减:“曹德海!”
“老奴在!”曹德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