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影中的秘密
黑雾裹着腥风扑来的刹那,陆九溟的指尖几乎要嵌进钥匙的纹路里。
他能听见自己喉结滚动的声音,残卷里\"锁魂钥认主需以血祭\"的记载突然在脑海里炸开——原来不是开锁,是引灵。
\"小芩退到我身后!\"他反手将白小芩拽到身侧,腕骨撞在她腰间的傩面坠子上,金属凉意顺着皮肤爬进脊椎。
白小芩的面具还泛着未褪尽的金光,睫毛上凝着薄汗,正仰着头看他,眼底映着黑雾里那些扭曲的脸:\"九溟,我...我还能再撑一轮镇邪咒。\"她的手指无意识揪住他的袖口,布料被攥得皱成一团。
\"别硬撑。\"陆九溟的声音比自己想象中稳,他盯着黑雾里突然清晰起来的一张脸——那是个穿靛青扎彩匠袍的老者,左耳垂缺了半块,和义庄里王伯说的\"同治年间被诡物吞了魂魄的张师傅\"一模一样。
喉间泛起铁锈味,他这才发现自己咬破了嘴唇。
沈青竹的药粉屏障\"嘶啦\"一声裂开更大的洞,腐臭的黑雾涌进来,刮得她额前碎发乱飞。
她反手从药囊里抓出把朱砂,指甲在囊口刮出刺啦刺啦的响:\"十三!
纸墙往我这边补!\"墨十三的纸人早没了影,此刻正单膝跪地,指节抵着地面结印,苍白的手背浮起青紫色的血管。
他背后的纸人墙是新叠的,薄得透光,可每道纸纹都在渗出淡金色的血——那是他用精血养的\"活纸\"。
\"烟儿!\"沈青竹突然提高声音。
柳如烟正缩在石柱后,裙摆沾着石屑,听见呼唤立刻咬破指尖,在掌心画了道诡谲的符。
她的画皮秘术本是伪装用的,此刻却在黑雾里变出七个陆九溟的影子,每个都举着钥匙作势要刺。
黑雾明显顿了顿,那些人脸开始互相撕咬,像被扔进热油的蛆虫。
崔婆婆的拐杖在石台上敲出清脆的响:\"圣物在共鸣!\"陆九溟这才注意到十二件圣物的青光正随着黑雾的起伏明灭,最近的骨笛甚至在石盘上缓缓转动,笛孔里渗出淡青色的雾气。
铁面匠的机械臂卡在一处石缝里,齿轮转动的咔嗒声混着他粗重的喘息:\"机关...快开了。\"他的护目镜裂了道缝,露出底下泛红的眼白。
钥匙在掌心烫得几乎要烧穿皮肤,陆九溟突然想起季寒山教他《洗冤鬼录》时说的话:\"诡物最怕的不是符不是咒,是认主的器。\"他望着黑雾里那些挣扎的阴行弟子脸,喉结动了动——这些该是被守灵兽吞了魂魄的可怜人,锁魂钥要的,或许是让他们解脱。
\"都闭气!\"他突然吼了一嗓子,反手攥住白小芩后颈的发绳。
白小芩被扯得踉跄,却立刻会意地咬住嘴唇。
沈青竹的药囊\"啪\"地合上,墨十三的纸人墙\"刷\"地坍成碎片,柳如烟的幻影同时消散——黑雾里的人脸突然全部转过来,瞳孔泛着幽绿的光。
陆九溟举起钥匙,对准黑雾最浓的位置。
钥匙尖刚触到黑雾,就像烧红的铁戳进冰面,发出\"滋啦\"的声响。
黑雾剧烈翻涌,那些人脸开始尖叫,声音像指甲刮过青铜镜。
白小芩的面具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直接撞进黑雾里,把陆九溟和钥匙护了个严实——她什么时候摘了面具?
陆九溟低头,看见她攥着面具的手背上全是血痕,面具内侧的朱砂咒文被汗水晕开,像朵开败的红梅。
\"去!\"陆九溟咬着牙往前一送。
钥匙没入黑雾的瞬间,整个地下宫殿都震颤起来。
十二件圣物同时发出清鸣,骨笛、铜铃、木剑...声音混在一起,竟像是有人在唱《往生咒》。
黑雾开始变淡,那些人脸先是扭曲,接着像被风吹散的纸灰,簌簌往下落。
\"退了?\"柳如烟从石柱后探出半张脸,发间的绢花歪到耳边。
沈青竹扶着石壁站起来,药囊带子断了半截,几味药材滚落在地。
墨十三还保持着结印的姿势,却突然栽倒,被陆九溟眼疾手快捞住——他的纸人服胸口裂开道缝,里面露出层层叠叠的黄纸,正渗着淡金色的血。
\"圣物...\"崔婆婆的拐杖尖点在石盘边缘,\"这些符文,是当年阴行七十二门共刻的镇灵咒。\"她布满皱纹的手指抚过骨笛上的刻痕,\"每道符对应一门,现在...缺了赶尸门的。\"陆九溟凑近看,果然见石盘边缘有十二道凹槽,其中一道积着厚厚的灰。
铁面匠的机械臂\"咔\"地收回,他摘下护目镜擦汗:\"机关修好了。\"话音未落,石台中央突然升起道白光,照得众人睁不开眼。
等再看清时,地面浮现出个青铜色的图案,像是只闭合的眼睛,周围绕着十二道细流般的符文——和陆九溟钥匙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是...\"白小芩摸着面具,声音还有些发颤。
陆九溟没说话,他能感觉到钥匙在掌心发烫的方式变了,像是在催促什么。
他蹲下身,将钥匙对准图案中心的锁孔——刚触到,白光就\"轰\"地炸开,震得石屑簌簌往下掉。
等光芒消散,石台中央出现个黑洞洞的通道,往下望去只见一片漆黑,隐约能听见滴水声。
陆九溟站起身,转身看向众人:\"封印之地应该在下面。\"他的声音在通道里激起回声,撞在石壁上又弹回来。
白小芩第一个点头,她把面具重新戴好,血痕在脸上晕开,倒像是面具本来的纹路:\"我跟着你。\"沈青竹弯腰捡起药囊,手指在断带处绕了两圈打了个结:\"我带了续魂散,够撑三天。\"墨十三被柳如烟扶着站起来,纸人服的裂口被她用画皮术暂时补上,他冲陆九溟点了点头,纸做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
崔婆婆用拐杖戳了戳通道边缘:\"下去吧,我这把老骨头还经得起折腾。\"铁面匠已经把机械臂换成了探照灯,光束打进通道里,照出满墙的青苔:\"我在前头开道。\"
陆九溟深吸口气,潮气混着霉味涌进鼻腔。
他刚要抬脚,通道深处突然传来一声轻笑——像是有人含着水说话,尾音拖得很长,带着股说不出的阴寒。
众人同时顿住。
白小芩的面具突然泛起微光,沈青竹的手按在药囊上,指节发白。
陆九溟望着通道里的黑暗,能听见自己心跳声里混着另一种节奏,很慢,很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深处,正缓缓睁开眼睛。
\"走。\"他说,声音比刚才更轻,却像敲在青铜上的锤。
白小芩跟上他的脚步,靴底蹭过石屑的声音在通道里格外清晰。
后面传来沈青竹捡药材的响动,柳如烟压低的\"小心\",墨十三纸衣摩擦的沙沙声——所有声音都被黑暗吞了进去,只余通道深处那声轻笑,还在若有若无地回荡。